老瞿中國遊戲發展親歷記（31）

中國遊戲發展親歷記（以史為鑑，展望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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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 亂世浮沉（10）

911都十年了……

記得十年前我在做單機？

時間怎麼過的這麼快。

記得十年前，我坐在深圳的辦公室裡看《哈利波特與魔法石》，現在《哈利波特與死亡聖盃》放映完畢。


一個時代結束了。

十月份，賈伯斯去世，蘋果官網哀悼。

又是一個時代結束了。

賈伯斯去世，蘋果繼續前進

被稱為賈伯斯最後的作品iphone4s帶來了效能的大幅提高，讓高品質的手機遊戲製作更為自由。（賣腎換手機的真實案例就是這款手機）


賈伯斯生前的願望之一干掉安卓並沒能實現，2010年推出的安卓2.3系統（薑餅）具有劃時代的更新，2011年的新出的幾款手機如小米1代，三星Galaxy2，和三星Note1都以此為底層，螢幕大小分別是4寸，4.3寸，5.3寸。螢幕越大，可顯示的東西越多，更利於遊戲表達。

賈伯斯生前認為手機螢幕不該超過4寸，於是下一代iphone5剛好4寸，而更多國內外手機廠商不斷的增加螢幕的大小，用來上網，聊天，視訊和玩遊戲……

硬體提供了基礎，就等適當的產品問世。

手機硬體目前和我們無關，我們做的是大型的3Dmmorpg，聽起來高大上，卻在這個歲末遇到了真正的低谷。

2011年末，《失戀三十天》成為低成本高票房的標杆，低成本高票房在電影界一直被宣揚，到了這個時節，做端遊再想低成本，高回報的，已經不可能了。


何去何從？

遊戲界有個預設的規則，不能空過兩個年終。

再堅韌的團隊，兩個年終沒有獎勵後，就在散夥的邊緣……看著同行們抽獎派獎，那些頁遊的團隊，則直接一排寶馬豪車，有家頁遊團隊宣佈明年的特獎是輛蘭博基尼。

2012年的春晚令人難忘，王菲陳奕迅的《因為愛情》，王力巨集，李雲迪的鬥琴，李玉剛的《新貴妃醉酒》展示了“新國風流行”，可是缺了趙本山的小品，整個晚會都像缺了味道。還有劉謙的魔術，也許你不記得魔術的內容，但你一定記得那句：“見證奇蹟的時刻！”


二月份，方舟子質疑李開復履歷後又間接刺了一刀西大博士唐駿，而後就是韓寒的代筆，連帶去年流行的凡客體一起。

三月初，公司總裁到帝都開重要大會，在月中，總裁開完會匆匆回來做決定。

那一天，我們在總裁的私人酒廊等待接見，如實闡述完尋代理的實際困難情況，並建議還是自己從小運營做起。

當時這樣一些中小型端遊公司自己運營，靠維持3-5千人線上的遊戲，月收入200萬，到公司手裡150多萬，養團隊，還能考慮轉型。以我們團隊的經驗，就當前的規模，可以使用較小的運營成本，慢慢把市場做起來，線上做到近1萬當量，月收入300萬左右是有望實現的。

但無論如何，首月至少要投入500-600萬以上的預算，通過公會，少量的細分媒體把第一批使用者拉起來。

那一天，我在鎮坪路附近的公司總部樓下等待判決，坐在最喜歡的館子之一，鎮坪路的“敦煌樓”（原來是甘肅省駐上海市辦事處餐廳），每次來這裡開會，都會吃一碗正宗的蘭州牛肉麵。這一次吃的時候食不知味。我想起有六年沒有去過蘭州了，也許應該去吃吃正宗的面了


就希望老闆肯讓我們自己嘗試運營，或許會有奇蹟發生。

沒有奇蹟發生，在遊戲行業足花了2個億交學費的大集團放棄了遊戲行業，準備把研發團隊轉給另一家大企業，這並非不可接受。問題是傳統行業對待遊戲研發團隊像工地一支建築隊一樣：

包工頭說：我這裡沒活了，開不出錢了，給你們介紹一個新工地，下個月的錢那邊發……然後工人們就該提著桶，帶著鋪蓋去了。

這真是完全不同的思維。

之前產品努力付出呢，條件待遇回報呢？

這些沒有著落，人會散，專案會解體，努力成泡影，過往成回憶。

等待交接的空暇中。我回到蘭州。


混進畢業季節的高中蘭州一中，即將高考的學子們歡聲笑語的領取准考證，我正在駐足看校訓弘毅的廳堂，忽然被幾個女生攔住：

“叔叔，可以幫我們合影嗎？”遞上來一個數位相機。

“叔叔？其實我也是這裡畢業的……十六年前……”

快門記錄了她們青春洋溢的身影，像是高中往事回憶的殘影。

在蘭州的制高點三臺閣，看著不斷增高的市區樓房，看著來來往往的車馬通衢，還有腳下不變的山川和奔騰不息的黃河……

是該學孔夫子：逝者如斯夫……

還是學陳子昂：獨創然而淚下……


後面的幾個月，有一天，聽說搬遷的《九州幻想》雜誌社的編輯陸續辭職離開，接著玩到了測試的《九州世界》，客戶端的相容性是大問題，遊戲本身仍是一個標準的打怪升級遊戲，相對市面的二流mmorpg，除了套了九州的殼外毫無特色

投資的集團沒有做太大的推廣。今何在寫文呼籲粉絲：“你們可以玩別的打怪升級的遊戲，為什麼不來試試這個呢？”僅靠愛好者撐不起一個大型的遊戲，玩家為什麼要玩這樣一個遊戲，是不是也該給了理由先？


沒有市場費用，自己沒法運營，那麼只能死或者等死。這一兩年這樣的專案挺多，比如之前提到的《大宋OL》，老闆又繼續堅持了一段時間，最後只能極低價帶全套產品轉讓，有家老闆直接把公司融資ppt貼到網上，免費贈送團隊。冰動科技反應比較快，《桃園OL》被搜狐暢遊注資，活了下來，接著很快轉型手遊。


夏天期待已久的《御龍在天》終於玩到，騰訊自己也搞玩遊戲送Q幣。

玩了一天後就讓我心灰意冷，九州爭霸，角色動畫，QTE的表現，CG劇情配合QT語音加持。和我之前的mmorpg有戲的製作能力相比，就是工業化對農業化的碾壓，高科技流水線對低效率小作坊的傾軋。而且騰訊可以投入飽和級的生產和超飽和級別的測試。


我後來問當時琳琅天上的負責人姚曉光：“傳聞《御龍在天》完成後花了一年多的時間重新加強美術才測試嗎？”

姚曉光說：“畫面一直不是追求的重點，追求是可玩性！”

又笑著說：“那些追求畫面的專案說不定倒失敗了……”

對比我們專案，一個組長薪資拿的不如人家一個組員多，人家美術細分的組數量已經快超過我們的美術人數，這怎麼比？

在端遊的尾聲勢必大成本，大製作，大投放。

可以回憶下，2012以後，還有多少端遊能夠公測：

《鬥戰神》、《仙俠世界》、《《笑傲江湖》、《鬥戰神》、《天諭》、《劍靈》、《天涯明月刀》、《逆水寒》……再看一下這些年的版號，還有幾個端遊？


幾年後，在一家大廠的辦公室裡，剛上市了一款端遊的製作人員向高層發問：

“接下來兩千萬的推廣費什麼時候給？”

“兩千萬真的只能帶來十萬新增使用者嗎？”

“老總，我們以後還做端遊嗎？”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到了這個時節，且不說有沒有做端遊的錢，連做端遊的人還不能找得到？


《3D鬼吹燈OL》專案組離散後，我經常回去移動遊戲的小聚會上了解資訊，居然連續幾次遇到了《九州世界》專案組的一位核心成員。大家相見不相認，心裡很清楚，遊戲沒成功，都是失敗者。

失敗者是痛苦的，痛苦只能自己消化，說出來就當是笑話。

十年後的2022年，為了寫第四部分《自研之路》的一些研發往事，我找暢遊的韋青詢問。（以下為聊天內容改寫，不代表原文如此）

瞿：“聽說你當年做完某專案後很疲勞，在那裡頹唐的不做事？”

韋：“努力的專案上線失敗，對自己有打擊，會有迷茫，需要重整自己的知識體系。”

瞿：“完全理解，至少要半年吧！”

韋：“那還是算快的！”

瞿：“如果做成一個專案，然後再失敗，會產生嚴重的自我懷疑。”

韋：“可能要更長的時間恢復吧。”

瞿：“甚至會走上邪路，我認識這樣的人。”

…… ……


接下里的大半年，去過ChinaJoy，去過中小手遊團隊和公司，也有幫人拉投資，幫大佬看專案，時間過得飛快，轉眼2013年春節到了。

過完年，是該開始一段全新的製作生涯了。

墨麟科技的陳默先生推薦我去他們合作的上海靈娛談頁遊；完美許怡然第二次推薦小瞿去完美戰略發展部做手遊。

兩家公司都在共和新路，隔著立交橋一個左邊，一個右邊。

人民廣場的換乘通道，大大懸浮著《神仙道》的廣告，而《御龍在天》家族的介紹，也出現在許多站臺。


做手遊，還是頁遊？

這不僅是我的選擇，也是每一個遊戲人此時要做的選擇。


來源：老瞿的遊戲冷話
原文：https://mp.weixin.qq.com/s/bTnV_PPTim-9VOKXScqoe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