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馬之魂》：第九藝術武士繪

作為最有代表性的亞洲文化之一，日本的武士道之所以今天在全世界如此具有影響力，二戰後日本湧現出的一眾優秀日本電影導演，以及他們的武士片作品對電影行業做出的貢獻，是最主要的原因。

而作為這些導演中最具代表性，同時也是最出名的一位，黑澤明與他的武士電影，儘管穿越了半個多世紀的時光，卻仍在影響著今天的藝術創作者們。

這種寶貴的文化遺產，並未因為時間的流逝而逐漸褪色消亡，恰恰相反，隨著新的藝術媒介與視覺科技的發展，它的光芒竟愈發的絢爛輝煌。

2020年，這道光芒屬於一部誕生於第九藝術的完美武士繪作品——電子遊戲《對馬之魂》。


來自索尼的第一方工作室Sucker Punch之前並沒有什麼大作加持，說實話，遊戲發售前，我對《對馬之魂》並未抱有過高的期待。因為從放出的各種訊息來看，它看起來似乎只是一個平平無奇、中規中矩的開放世界動作冒險遊戲

我錯了。

《對馬之魂》是本世代最優秀的PS4平臺獨佔遊戲之一，它雖然並沒有在核心玩法上做出什麼創新，但它所做的，是把來自過去的武士文化與來自現在的遊戲媒介，如此天衣無縫地結合起來。以至於無論從任何一個藝術鑑賞的角度看，它都是現在你能體驗到的最漂亮、最沉浸、最好玩的武士遊戲。

整個遊玩過程中，我無數次的被這個遊戲所提供的極致體驗所震驚，每一場戰鬥、每一個場景、每一段劇情，都讓我有暫停遊戲放下手柄細細品味的衝動。結果就是，通關之後，我光是截圖和錄屏就存了20多G。


這種“好玩到捨不得玩”的感覺，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會過了。

如果你相信我的眼光，這篇文章看到這裡就行了。有機器的買遊戲，沒機器的買機器。《對馬之魂》絕對是那種“值回一部主機錢”的獨佔作品，PS4世代必玩遊戲，請千萬不要錯過。

如果你還沒有被說服，那麼接下來我們就從戰鬥（玩法）、意境（視覺）、精神（劇情）三方面，瞭解一下《對馬之魂》對於日本武士文化的精彩演繹。


一、最“武士”的戰鬥

首先，威廉要提醒大家的一點是，雖然《對馬之魂》的背景設定在13世紀的蒙日戰爭時期，地點也是現實存在的對馬島，但是，請不要用歷史還原的現實主義眼光去看待這個遊戲。

不要糾結為什麼一個小破島上有一年四季美景無數，為什麼威震天下的蒙古鐵騎都是先下馬再幹仗，為什麼古代火器比現代槍炮還猛，以及……為什麼男主角靠“決心”就能回血，奶量足還無冷卻，讓歷代喘氣回血的使命召喚男主自愧不如。

《對馬之魂》是一個好玩的武士主題遊戲，除了故事和設定方面的引用外，它和歷史上真實發生的那場戰爭其實並沒什麼關係。


當你用遊戲的眼光去看待這個遊戲之後，你會發現它的戰鬥一定完完全全符合你對武士戰鬥的預期。

的確，由於遊戲劇情矛盾和玩法豐富上的需要，《對馬之魂》提供了潛行暗殺、遠端牽制等多變的戰鬥方式，但實際上，在我個人的遊玩體驗中，我基本都是直接從草叢裡站起來，大喊一句“鏡井仁參上”，全部正面剛。

為什麼？因為這個遊戲主打的正面武士冷兵器戰鬥實在是太精彩了，怎麼打都不會膩，讓其他的戰鬥玩法黯然失色。

近些年來主打武士戰鬥的遊戲挺多的，比如《只狼》、《仁王》、《榮耀戰魂》等等，這些遊戲的戰鬥都各具特色，但在我看來，它們的戰鬥都不是特別具有我們在電影小說裡常看到的那種“武士”風格。

武士的戰鬥風格是什麼？《對馬之魂》把握到了精髓。

那就是——節奏。


《對馬之魂》中的戰鬥，以遊戲機制的形式，完美再現了這種武士電影中常見的節奏變化。

每場戰鬥中，玩家可以選擇以不動如山的“居合”對峙進入戰鬥，在敵方發動攻擊的一瞬間急速發動必殺一擊，成功後，還可以繼續依照這種慢-快-慢-快的節奏展開連殺。

不僅是對峙機制，在接下來的戰鬥中，這種節奏把握的機制比比皆是。

主角鏡井仁有四種不同的戰鬥架勢，分別對應不同武器型別的敵人，當切換架勢的時候，遊戲會自動進入慢動作，除此之外，你做出完美格擋的時候，放技能的時候、擊殺首領的時候、拉弓瞄準的時候也會進入慢動作。


由於遊戲中大部分戰鬥是一對多或多對多的混戰，這種充滿了快慢變換的戰鬥，既有著一定的操作量和難度門檻，但又不會讓戰鬥變得太壓迫，抑或太枯燥，同時那種武士電影似的動靜結合的節奏感特別特別強。

同時，製作組還有意為之地沒有在《對馬之魂》里加入動作遊戲常見的鎖定功能，而是利用不斷切換的遠近鏡頭來幫玩家觀察戰場，這更是一個神來之筆。

鎖定的取消不僅沒有拖累玩法，反而因為各種慢動作機制的存在，創造出了非常自然、非常震撼的電影鏡頭感。你完全可以通過把握戰鬥節奏，將數個敵人的動作盡收眼底，如指令碼動畫一般輕鬆地完成華麗的戰鬥表演。


配合上精確調校的動作反饋、漂亮而不浮誇的招式設計、武士電影般的那種髒兮兮血淋淋的視覺風格、以及非常細膩入微的冷兵器“入肉卡骨”的絕妙打擊感。

威廉可以很負責地說，目前的市面上，你找不到另一個可以提供類似戰鬥體驗的遊戲，只有《對馬之魂》。

當然，如果僅僅是戰鬥做得好，它還當不起如此高的評價。因為粗略看上去，你可能會說它的戰鬥跟《刺客信條》也沒什麼兩樣。

但是，在接下來的這個方面，我敢說，不光《刺客信條》，目前所有的開放世界遊戲可能都要自嘆弗如。


二、最“武士”的意境

當我們批評一個粗製濫造的開放世界時，經常用到的形容詞大多是“空泛”、“重複”、“細節太少”。

對於《對馬之魂》，我有了一種玩了這麼久遊戲以來，從未有過的一種“批評”。

它的這個開放世界，細節太多了，內容太豐富了，讓人目不暇接，甚至有時候會稍嫌誇張——沒錯，不是嫌少，而是嫌多。

常玩遊戲的玩家，都會在開放世界遊戲裡注意到一個現象，就是某些場景長得很像，這個問題專業一點叫“素材複用”。這在現代大規模的開放世界遊戲裡幾乎是不可避免的現象。

而在《對馬之魂》中，你卻幾乎感覺不到這個問題。


面積“遼闊”的對馬島，幾乎每一步都是不同的風景，而且全都美到令人窒息。一望無際的花田、落櫻飛舞的樹林、火螢閃爍的沼澤、銀裝素裹的雪山……

最可怕的是，幾乎所有場景中的所有素材，都，在，動！

天上不是飄著落葉就是雨點、雪花，半空中則縈繞著霧氣、煙塵、火星，地上則佈滿了花草樹木、飛禽走獸。微風吹來，所有的東西，全部會隨風起舞。

哦，說到風……

《對馬之魂》採用了去UI去導航的設計，你在遊戲中的“導航”就是風，輕輕一劃觸控板，風就會吹向你要去的方向，以上所有環境細節，則全部向那個擺動，可愛的狐狸與唱歌的鳥兒則時不時出現在你的馬旁，引領你去向某個地方。


沒有碩大的導航圖示，沒有木偶般的指引線，有的只是一個真正萬物鮮活的世界，無時無刻不在與你互動。這雖然不是什麼了不得的行業突破，但它所營造出的那種意境，卻十分的空靈而富有禪意，與遊戲的日本武士主題完美契合。

在此基礎上，《對馬之魂》還採用了各種極具衝擊力的色彩搭配，絕美的構圖，以及日本味兒十足的場景設計，比如山間神社、雄偉居城、竹林瀑布、落日海濱什麼的，一個不落。

說這個遊戲是一步一景，真的是毫不誇張。

在這樣的風景裡來一場決鬥，想沒有“武士味兒”都很難了。


如果你覺得這樣等級的開放世界，還不夠有武士的意境，那麼在這樣的風景裡寫首詩怎麼樣？

沒錯，你可以在《對馬之魂》裡對著絕美風景，來首“俳句（日本詩歌的一種）”。

中日兩國文化相近，這讓中文版遊戲中的俳句都翻譯得特別有味道，根據觀察到的不同景緻，選擇不同的詩句串聯起來，最後作成一首俳句。儘管機制簡單，卻將文武兼備的武士意境，詮釋到了極致。

如果要我來選，這個遊戲裡最有意思的機制不是戰鬥，而就是這個寫俳句。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別忘了，這樣等級的開放世界，是在一個七年前的硬體上完成的。而在30多個小時的遊戲時間裡，我沒有遇到任何的掉幀、bug、或崩潰。

向Sucker Punch敬禮，這次是真的牛逼。


三、最“武士”的精神

本來，《對馬之魂》屬於一個典型的孤膽戰爭英雄遊戲，它的故事脈絡基本上可以一眼看到頭，我本來並沒有在敘事和劇情上給這個遊戲單獨準備一個環節。

但是，我又錯了。

遊戲前期的宣發中，很多人都好奇為什麼主角是一個武士，但竟然可以搞暗殺搞偷襲，這不是違反了武士道嗎？

我本以為，這個問題估計要我們自己拿“只不過是遊戲而已管那麼多幹嘛”來解釋了。

萬萬沒想到，遊戲的劇情竟然在“殺光入侵者、保護老百姓”的俗套明線下，給出了一條完整的暗線，來討論主角的反武士道行為。


如果只有明線，《對馬之魂》的劇本最多隻能算中庸。但加入了這條小林正樹（另一位著名武士片導演）式的“反武士道”暗線後，整個遊戲的劇情立即有了質的提升，對於真正的“武士精神”，進行了非常精彩的探討和反思。

除此之外，遊戲中的配角們也個個擁有專屬的故事支線，內容非常豐富，進一步強化了角色關係和主線故事的鋪墊。

敘事和任務節奏上，我能很明顯地感覺到製作組在學習《巫師3》的成功經驗，在幾個高潮大場面中間穿插細膩的個人糾葛，查查謎案追追凶手，起伏變化雖然不如《巫師3》那種大師級水準，但也完全不輸一般以敘事見長的正統RPG。


畢竟，嚴格意義上來說，《對馬之魂》只是個動作冒險遊戲而已。

不僅如此，真正讓《對馬之魂》的敘事進一步脫穎而出的，是它瘋狂致敬黑澤明等武士片大師的運鏡和構圖。喜歡武士片的同學，一定可以在遊戲的劇情演出中發現各種屬於粉絲的驚喜——完全致敬50年代黑白片的“黑澤明濾鏡”只是其中之一。

很多過場動畫中你會發現，原來就算是兩個角色站樁尬聊，居然也可以拍得這麼帶感。


其實，你可以在《對馬之魂》的很多細節中，發現Sucker Punch的“小廠弱勢”。比如人物的建模、表情、動作細節，以及一些物理效果等等，這些方面它跟老大哥頑皮狗相比，顯然都是弟弟。

但身為弟弟的Sucker Punch，硬生生用傑出的玩法、美術、以及故事，幾乎將這些技術上的短板都掩蓋了。除了日語配音部分近景的時候口形對不上，我實在對這個遊戲挑不出任何毛病（這遊戲應該原生日文語音，英文後配才對吧！）。

誠然，《對馬之魂》在整體玩法上，並沒有跳脫“育碧開放世界公式”的傳統框架，也沒有任何實質意義的創新。但它無可置疑地用一些非常具有洞察力、非常用心的工作，讓這個開放世界玩法變得前所未有的豐富、好玩，且具有無可比擬的沉浸感。

同時，整個遊戲又像是一部對武士文化與遊戲藝術的獻禮，其中對武士戰鬥的演出、對武士意境的描繪、對武士精神的探討，都稱得上匠心獨運。如果你喜歡冷兵器戰鬥、日本文化、武士題材，那麼這個遊戲是必玩中的必玩，因為在市面上，你再也找不到另一幅像《對馬之魂》一樣的——

第九藝術武士繪。


作者：威廉不是莎士比亞
來源：威廉打遊戲
原地址：https://mp.weixin.qq.com/s/6nIiLcDHyIxHzYn3tDayw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