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入谷底的獨立遊戲工作室是如何自救重生的

2011年，當荷蘭工作室Abbey Games成立時，團隊只有4名聯合創始人，其中好幾位還在上學。他們用貸款開發的處子作《Reus》於2013年登陸Steam商店，並收穫了成功。

2019年，Abbey Games已經推出過3款遊戲，團隊規模達到初創時期的至少3倍。但由於新作《Godhood》陷入困境，工作室遣散了所有僱員，一位聯合創始人也離開了工作室，只剩下創意總監阿德里安?延森、玩法程式設計師曼努埃爾?科斯邁科斯和美術馬爾滕?韋登霍夫3個人。

究竟發生了什麼？

Abbey Games裁員一年後，科斯邁科斯和延森終於有時間來思考究竟哪裡出了問題，以及工作室的未來發展方向。延森在採訪中坦率地承認，Abbey Games之所以走錯路，主要是因為幾位創始人會做遊戲，卻不知道該怎樣搭建團隊。

■ 急速擴張，但是……

根據延森的說法，在開發《Reus》期間，4位聯合創始人的合作很默契。他們都希望創辦一家採用扁平化結構，人人享有平等發言權的工作室。在4個人當中，由於其他3位還在念大學，只有延森能全職開發《Reus》，同時為團隊的發展規劃方向。《Reus》營收表現不錯，於是Abbey Games決定擴大規模，並著手開發第二款遊戲。


“完成《Reus》後，我們有了一大筆錢。”延森說，“這讓我們所有人都瘋了，接著就開始暢想未來。我們明白應該怎樣製作遊戲，卻未必具有運作一家公司所需要的意識。我們太理想主義了。”

“當我們開始製作《Renowned Explorers》時，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僱了很多人。我們還沒有為任何人準備職位，就招了四五名新員工，讓團隊規模翻了一番。”

在那段時間，Abbey Games與《奇葩釣魚》開發商Vlambeer在同一棟樓裡辦公，後者經常與自由職業者合作。Abbey Games希望採取另一種模式。然而，他們並沒有為新員工分配指定的工作任務，大家基本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例如，有兩名員工想開發引擎，於是就動手去製作一個遊戲引擎。

“那時候我們就像一群無頭蒼蠅，整個團隊處於混亂狀態。”科斯邁科斯表示，“當然，我們會圍繞所有問題進行漫長而廣泛的對話，例如：‘這是個好主意嗎？我們是否應該這樣做？’但只要你和同事交談的時間足夠長，任何事就總能找到論據，覺得任何點子都不錯。”

在這種混亂狀態下，《Renowned Explorers》仍然取得了成功，於是Abbey Games開始為《Godhood》的開發做準備。雖然4位聯合創始人推崇扁平化的公司結構，但隨著團隊規模擴大，他們意識到有必要對公司結構做出一些改變。


“大部分同事都是我們的朋友，對吧？”延森說，“我們在非常平等的基礎上交談，公司內部已經形成了一種文化。但我們也開始第一次意識到，我們需要某種結構和領導者，卻仍不知該怎樣將這兩方面融合在一起。”

“另外，4位創始人性格各異，很多時候想法不同，卻又不願因為觀念分歧而起衝突。我們只是想：‘只要我們繼續討論下去，到最後總能達成共識。’”

Abbey Games的幾位創始人僱傭了一位執行長，希望能夠將全部精力投入遊戲開發，而非日常管理。問題在於，他們既是創始人又是開發者，被委任的CEO是名義上的老闆，卻又不得不為他們打工……隨之而來的後果是，《Godhood》缺乏統一願景，每個人都只想開發自己認為最有趣的內容。

“在這種非常平等和開放的文化下，我們很難統一大家的想法。”延森說，“我們也許會說：‘我們要把遊戲做成這個樣子。’其他開發者的想法卻是：‘我得花更多精力來打磨那一部分。’但那部分內容也許沒有他想象中那麼重要。又或者，他並不在乎遊戲的整體願景。”

延森舉了個例子。在《Godhood》中，城市原本只是反映玩家升級的部分之一，但由於太多開發者為它投入了額外的精力，城市部分就臃腫起來，“遊戲真正的核心迴圈極度萎縮”。

隨著《Godhood》接近發售，Abbey Games知道它存在問題。延森和科西馬科斯說，所有開發者都知道遊戲裡有哪些地方需要改動，卻沒有任何人可以統一目標，讓專案回到正軌。大家都在推卸責任，指責其他人負責開發的內容與遊戲不夠協調；權力太分散了，以至於誰都可以對專案整體方向產生同樣的影響。

2019年8月，《Godhood》在Steam商店推出搶先體驗版本。遊戲銷量不佳，團隊裡的幾名成員精力透支。幾個月後，由於《Godhood》的銷售狀況沒有出現任何改觀，延森意識到按照當時的狀態，工作室最多隻能堅持到次年1月份……Abbey Games不得不開始遣散員工，到2019年底時整個公司只剩下3名創始成員，一位聯合創始人也自願離開了。


■ 急速收縮，也許……

根據延森的說法，3位留下來的聯合創始人決心完成《Godhood》，“至少讓它成為一款體面或不錯的產品，因為這事關聲譽”。於是，他們開始為《Godhood》製作免費補丁，並且每個人都專注於優化遊戲裡的某一兩個關鍵部分。

今年8月，《Godhood》終於達到了讓Abbey Games滿意的狀態。工作室招募了一些自由職業者（其中包括前僱員）來協助工作，3位創始人專注於打磨遊戲的核心迴圈，放棄了一些當下技術實力無法完成的功能（例如Linux相容）。在Steam商店裡，《Godhood》的玩家整體好評率從54%上升至70%，近一個月的好評率達到了73%。與此同時，玩家留存率有所改善，玩家們在Discord聊天中對遊戲的評價也變得更積極了。


最重要的是，開發團隊對《Godhood》現在的狀態感到高興。

“聽起來也許有些愚蠢，但說到底，我們是遊戲開發者。如果連我們都不知道自己做的遊戲究竟夠不夠好，那麼我們很可能入錯了行……自我反省至關重要，這未必能帶來成功，但你至少可以看著自己說：‘這款遊戲還不錯，我喜歡它，它是我做的。’”延森說。

延森認為，從Abbey Games的曲折發展歷程中，其他開發者可以總結出幾條重要的經驗教訓。例如，他認識到如果創始人對公司的發展缺乏明確願景，就不能指望通過招募外人來解決領導問題——“那是個荒唐的主意”。

“另外，我認為文化比結構的影響力更大。就算你說‘我們要換一種方法做事情’，如果文化仍然是老樣子，那也行不通。”

科斯邁科斯補充說：“這些年我們從來沒有真正改變工作室文化，但確實對組織結構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例如我們任命過不同CEO，還調整了規劃產品的流程。我們為引擎和遊戲設立了單獨的專案團隊，所以改變還是很多的。”

“諷刺的是，我們越關注公司結構，情況反而變得越糟糕……我想，這是因為結構給你帶來了一種虛假的安全感。無論是公司組織內部討論或召開董事會會議，真正重要的是參與的人，人永遠比結構更重要。”

Abbey Games仍在恢復中，但這家工作室度過了最艱險的難關，債務也接近還清。3位聯合創始人終於重新找到了製作遊戲的樂趣。不過，Abbey Games目前無意擴大團隊規模，將會繼續與自由職業者合作。科斯邁科斯表示，如果公司在未來決定僱傭更多員工，那麼至少有一位創始人需要擔任管理職務。

“如果有人給我們一大筆錢，讓我們擴大工作室規模，創作真正夠酷的遊戲，我覺得我們應該會比過去更得心應手。同時我們也怕重蹈覆轍，掉進幾年前曾經令我們痛苦不堪的陷阱。或者說，我們不知道究竟怎樣才能避免掉進坑裡。”延森說。

“我們正在討論這個話題，但不會將它視為第一要務。為了製作一款夠酷的新產品，或許我們不得不招聘新員工，但我們並不需要漫無目的地擴大規模。”


來源：觸樂
原文：http://www.chuapp.com/article/28755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