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基礎知識——“禁令”的作用和形式

禁令，通常的理解就是強制性責令他人停止或不得進行一定行為的命令。比如現當代很多文明國家都會為了保護漁業資源的可持續發展，每年規定一段時間的禁海捕魚期，它規定漁民在每年的一定時間在一定的水域，不得從事捕撈作業。

在遊戲裡，我們所控制的遊戲角色也會接觸到一些禁令，這裡說的不是遊戲規則本身對玩家的限制，比如玩家在《俠盜獵車》系列中不能遁地，這就是遊戲架構和遊戲規則做出的限制，但玩家在光天化日下槍擊路人會引來警察的追捕，這是違反了遊戲中“禁止公開傷人”禁令所要承受的代價。

今天我們要聊的，就是各種“禁令”在遊戲中的作用以及在遊戲中設計“禁令”所要遵循的一些規律。

一、遊戲內頒佈禁令的主體

可能很多人會有一個誤解，那就是禁令是否只能由上位統治者來進行頒佈，作為管理下位者的手段呢？其實並不是，雖然大多數頒佈禁令的主體是上位的統治者，但是也有一些下位平民制定的禁令。

頒佈禁令的上位統治者有很多種，其中三種是經常會見到的。

第一種是國家/城市/村莊的官員或者領袖。無論他們的轄區面積有多大，他們往往代表著該地區的“政府”與“官方”，手上一般會握有該地區最好的資源，包括軍隊、警察、貨幣和自然資源以及遊戲世界裡各種各樣的神器。這類主體下達的禁令影響範圍基本就等同於他們的轄區範圍，於是就有了“全村禁令”“全城禁令”“全國禁令”甚至“全星球禁令”的出現。除了波及範圍很廣以外，這類主體的禁令內容也是最為豐富的，從禁止進入某一幢建築到禁止所有平民的外出和與外界的交流，甚至禁止對某種知識的學習，“官員”類的主體都可以做到，毫無違和感。


第二種是企業/幫派等組織的管理層。這類主體的許可權就沒有上一種那麼大，所以頒佈的禁令適用人群也就相對較少。他們的禁令有時卻沒有“官員禁令”那樣明顯的“地區性”，比如《暗黑破壞神2》中的傑海因是魯·高因的大公，他頒佈的禁令就無法影響到羅格營地，因為羅格營地並不在他的管理範圍。但是企業和幫派等組織就不一樣，只要身份上屬於組織的一員，那麼無論身在何處都有被組織禁令影響的可能。比如武俠世界中的少林寺和尚，就算下了少室山也依然需要遵守各種清規戒律；《星球大戰》中的絕地武士們，無論處在哪個星系，哪個星球，大部分也都會遵守“禁止貪圖私人財物”之類的禁令。

第三種是佔領新領土的征服者。在經過戰爭佔領新領土之後，上位的征服者會成為管理者，他們通常會頒佈一系列禁令，算是對自己主權的一種宣告。和第一種“常規”的官員不同，遊戲裡為了表現征服者在新地盤扎穩根基的這一目的，他們頒發的禁令大多數都跟廢除舊的傳統有關。比如在《英雄無敵3：馴獸師的反抗》中，埃拉西亞王國佔領沼澤地之後，殘暴地奴役著那裡的居民，並禁止了他們對武器的使用，極大程度上削弱了沼澤居民野蠻善戰的本性，所以沼澤城的兵種主要是由各種野獸組成，僅有的兩種人形生物只是低階的一級兵種狼人和二級兵種蜥蜴射手，用的也只是簡陋的鏈錘和粗糙的弓箭，從外觀上看他們也沒有非常堅固的盔甲。


但也並不能說征服者頒佈的禁令100%都是壞的、不道德的，比如在《魔獸世界》中，吉爾尼斯人征服了庫爾提拉斯地區，打敗了當地由高萊克·圖爾率領的土著，在那之後禁用了邪惡的靈魂構造體法術（利用靈魂魔法將德魯斯特和人類的靈魂編織入石頭和骨頭所製成的構造體當中），讓庫爾提拉斯有了若干年和平發展的時間。


頒佈禁令的下位者種類就很單一了。最常見的就是“民間風俗”，或者是民眾公認的一些“公理”。這類禁令的第一個特點就是需要“導火索”事件，因為不管是風俗還是公理，都不是以管理者的意志為決定的，而是民眾為了達到某個目的，在經過一段時間之後得出的結論。一個極端的例子就是《質量效應》系列中的Geth族，他們是純正的機械單位，沒有所謂統治者和被統治者，在他們贏下“黎明戰爭”以後（Geth族在這場戰爭中擊敗了它們的創造者“奎利人”，佔領了奎利人的母星）並沒有選擇停留在星球表面，而是前往一個巨大的空間站開始建設他們自己的工程，從Geth誕生到他們贏下黎明戰爭共經歷了接近600年，在那以後整個Geth族達成了一個共識（他們認同的一個公理）——禁止任何有機種族的艦船接近自己，因為自己的創造者就是有機種族，而他們曾經想要把他們全部消滅（在Geth有了“感情”之後，奎利人嘗試把所有的Geth關閉，也正是此舉激怒了Geth）。


二、主體頒佈禁令的目的

優秀的遊戲中，每一個情節，每一個人物行為都會有其合理的緣由，不合理、過於強行的劇情只會招來玩家們的吐槽以及媒體的差評。遊戲中如果有“禁令”出現，那麼肯定需要交代頒佈禁令主體的目的。通常來說，遊戲中一項禁令的釋出，其常見目的有四種。

第一種，為了保護他人。保護的不只是他人的人身安全，也可以是名譽、財產之類的東西。《哈利波特》中的禁林就是出於保護考慮而頒佈禁令的例子，通常來說除了被關禁閉和上“保護神奇生物”課程的時候，禁林是禁止學生進入的。因為禁林中有很多並不溫順的神奇生物，比如狼人、八眼巨蛛、夜騏、人馬以及打人柳，這對於霍格沃茲尚在學習階段的學生來說實在太過危險，所以學校才會頒此禁令。


第二種，隱藏祕密。《鏡之邊緣》中市長“卡拉”禁止民眾傳遞私人信件就是為了隱瞞城市形象工程背後那些骯髒的祕密——高昂的買車與養車費用讓市民們的車輛總數大幅度減少，這才造成了空氣汙染源的減少，類似的是，每一種奢華生活方式的背後都有極高的價格，而卡拉當局便從高價中賺得暴利。為了掩蓋祕密，維持自己的統治，讓這一切不被公之於眾，卡拉當局禁止了市民們所有不在其監控範圍下的通訊手段。


第三種，進行自我約束。這類禁令大多數都是幫派、教會等組織所頒佈的。目的是為了約束成員的行為，除了之前提到武俠小說和武俠遊戲裡會體現少林寺弟子們的“十誡”，《星球大戰》中絕地武士們也有自己的戒律，這都是為了讓自己能夠更好地修行。


但是個人修行並不一定是自我約束的唯一目的，還有一種可能是為了讓任務更好地完成，為了防止許可權被濫用。《霹靂小組4》就很好地表現了這一點，這款遊戲雖然是反恐警匪題材，但原則上是禁止殺人的（如果你失手殺了人，通關之後會得到一個非常低的評級），所以常用的武器是電擊槍、非致命霰彈槍（裝橡膠子彈那種）以及胡椒槍，禁止殺人的原因在於，SWAT小組任務是“逮捕罪犯”，讓玩家明白自己雖然手握暴力但依然沒有權力直接審判罪犯（剝奪他們的生命）。


最後一種，為了對下位者進行壓榨。在《魔獸世界：軍團再臨》中我們可以看到，艾利桑德統治下的蘇拉瑪中有數不清的禁令，其中一項就是“禁止平民進入魔力酒莊”。因為蘇拉瑪的居民——夜之子是一群依靠汲取魔力才能夠生存的精靈，魔力酒是城內最常見的“食品”，艾利桑德在和燃燒軍團勾結以後，為了繼續維持她的統治並最大程度讓蘇拉瑪的市民為她賣命，所以頒佈了很多和魔力酒供給相關的禁令，無論是禁止進入酒莊還是禁止私自向平民分發魔力酒，都把全城百姓的生命線捏在了自己的手中，在這高度的生存壓力之下，又有多少人不會對她言聽計從呢？


三、遊戲內禁令的道德屬性


如果用形而上的簡單二元法來定義遊戲中的道德（比如《星球大戰》就是如此），“光明正義”還是“黑暗邪惡”，你會發現禁令的“道德屬性”其實跟頒佈主體的型別並沒有什麼直接關係。民間的古老約法並不一定就是“好”的，而統治者和征服者所頒佈的禁令也未必就是“壞”的，人心才是關鍵。

在《英雄無敵2》羅蘭德王子的劇情中，他作為推翻自己兄弟“阿基巴爾德”的一方，算是以“征服者”的姿態重新統治鐵拳王朝的，但在那之後羅蘭德宣佈禁止的是對黑暗死靈法術的研究，讓民眾能夠免受亡靈生物的威脅，這就是一個“征服者”和“統治者”下達“光明正義”禁令的例子。


《ICO》的故事則是“一個頭上長角的孩子被村裡人視為異類，於是把他送到了魔女的城堡作為祭品，在城堡裡這個孩子認識了女主，然後兩個人為了逃離城堡而展開冒險。”在這個故事裡，主角ICO（就是頭上長角的孩子）所處的村子其實是禁止了長相奇特的人與大眾一起生活。於是長角的男孩被武斷地送去給魔女當祭品，村裡甚至沒有人考慮“葬送掉一個孩子的人生，僅僅是因為他頭上長了角，這樣的做法是否合理，對他是否公平？”毫無疑問，這種迂腐愚昧的“風俗”式禁令完全和“正義”搭不上邊，甚至整個遊戲都在用城堡比喻人心，城堡中的黑暗陰影比喻的是人心的陰暗面，而女主代表了人心中純潔、光明的東西。


綜上，遊戲中禁令的“道德屬性”和頒佈禁令的主體無關，並沒有所謂一一對應的關係，還是要看禁令的具體目的和內容是怎麼樣的。

四、禁令對於遊戲劇情的作用

在遊戲劇情的佈局上，禁令有著不容忽視的重要作用，很多人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所以我覺得應該單獨談一下。

首先，禁令對於劇情最大的作用——引出冒險。或者說，自古以來，從傳說故事，到小說，再到電影電視劇，動畫漫畫以及遊戲，“禁令被打破”都是被作為冒險開始的常用手段。

在歐洲有這麼一個古老的傳說故事。騎士帕西瓦爾來到聖盃古堡的時候，正好撞見了受傷的聖盃之王被擔架抬了進來。他是因為擁有聖盃所以才沒有徹底嚥氣的，否則早就已經死了。帕西瓦爾由於心存仁慈，所以想要上前詢問“大叔，你怎麼了？”但是他並沒有實際問出口，因為帕西瓦爾的師父說過“一個騎士不應該問不必要的問題”，這次他選擇遵守這條禁令，於是錯過了冒險生涯的開啟。之後帕西瓦爾又花了五年的時間，經歷了種種困難和考驗才再次回到了聖盃古堡，並且問出了原來沒有問出口的那句話，在那之後他醫治好了國王，成為了國王的騎士，正式開始了建功立業的生涯。帕西瓦爾第一次沒有問出這個問題，是因為在那個時候禮教規範戰勝了他心中的仁慈，而五年之後事情發生了轉變，他才正式成為王的騎士，如果之前他可以衝破師父的禁令，那麼他會提前五年正式開始建功立業。


遊戲中同樣有大量打破禁令開啟冒險的情節，畢竟如果一味遵循禁令，那麼主角無非就是重複著枯燥的日常生活罷了，怎麼展開故事呢？

《紅色警戒2》就是一個由“打破禁令”引出主線的遊戲。在《紅色警戒1》的劇情結束之後，盟軍扶持羅曼諾夫成為蘇軍的傀儡領袖，想以此一勞永逸地對其進行控制。但其實羅曼諾夫一直在暗中組織自己的軍隊，時機成熟之後，撕毀了盟軍之前給他定下的所有禁令，調動大部隊主動展開攻擊。正是因為羅曼諾夫這種不再遵守禁令的行為，才有了《紅色警戒2》所有的故事。


育碧的動作冒險類遊戲《麻煩大了》也是主角打破禁令而引出冒險的故事。主角Ed是個善良但做事馬虎的外星人，他因為一次求愛失敗還遭到情敵毆打，傷心地“借酒消愁”，但誰知他拿的卻是一罐禁止隨便使用的能夠讓任何東西產生變異反應的化學藥水當酒喝，並且還把藥罐掉落到了地球上，之後地球就變成了一副荒謬滑稽的樣子，不知不覺中違反了禁令並且鬧出這麼大麻煩的Ed被母星派遣到了地球上收拾爛攤子。很顯然的，要是Ed循規蹈矩，做事又認真細心，沒有打破任何禁令，那麼《麻煩大了》的劇情也就無法展開。


禁令在遊戲劇情上的第二個作用就是讓某些場景的特殊機制顯得合理。比如在遊戲《大航海時代》中，白天是無法進入中國的港口去做生意，招募水手或者造船的，只能在碼頭進行物資的補給。而導致中國港口有此特殊機制的原因就是因為“禁海令”的關係。


禁令在遊戲劇情上的第三個作用，是對角色的行為進行解釋。比如《英雄聯盟》中，“德瑪西亞”陣營的英雄裡只有塞拉斯和拉克絲有使用魔法的能力。在背景故事上拳頭公司也做了解釋——德瑪西亞是一個禁止使用魔法的國度，所以德瑪西亞的法師英雄非常稀少，大多數都是坦克或者戰士。通過在劇情裡設定“禁止使用魔法”這道禁令，完美地把德瑪西亞英雄大多數都不使用魔法這一行為解釋清楚了。


五、遊戲內和禁令相關的常見情節

最後，整理一些遊戲內跟“禁令”相關的常見情節吧，雖然它們的框架我們見過很多次，但優秀的編劇文案可以把這些框架潤色得不顯老套。

第一類，人物為了拯救更多的人，或者是為了對抗更大的邪惡，不得不打破禁令。《魔獸世界》系列中為了抵抗燃燒軍團，“一意孤行”掌控被禁用邪能的惡魔獵手伊利丹；《質量效應3》中為了抵抗“收割者”大軍而違背主母禁令，讓克洛根人恢復生育力的賽拉睿教授莫丁都是做出這類選擇的人物。


第二類，殘暴的統治者在上位之後採用禁令壓迫民眾。《魔獸世界》中的加爾魯什·地獄咆哮就是一個例子，在他成為大酋長之後，對除了獸人之外的其他種族越來越排斥，甚至開始頒發禁令限制暗矛巨魔、被遺忘者等種族的行動自由，不少巨魔因此流離失所。


第三類，因為陰差陽錯違反禁令而有人被捲入冒險。上面提到的《麻煩大了》就是這類情節的典型代表。

第四類，由於某個地方居住著可怕的怪物，為了保護生命安全，人們被禁止進入這個地方。古希臘的“牛頭怪”米諾陶諾斯的神話就是這樣的一個模板，工匠代達羅斯打造的迷宮關押著米諾陶諾斯，而在這頭怪物被幹掉之前這座迷宮基本是嚴禁進入的，除了作為貢品的那些可憐人。


第五類，一群人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禁止外來者的進入或者是禁止族群中的同胞走出某個範圍。《DOTA2》中樹精衛士的背景故事差不多就是這樣，樹精衛士是一群居住在群山中長生不死的生物，任何人都禁止侵犯他們的聖地，於是也沒人知道他們的祕密，樹精衛士無數年來和外界秋毫無犯，對世界的變遷也全然不瞭解，但是最終，對外界的好奇戰勝了保守的禁令，他們決定向外界派出一名樹精衛士，觀察外面世界的變化以及其中的生命，並監視那些可能會威脅到他們聖地安全的一切生物。


作者：李紅袖
來源：青花會遊戲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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