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潘春天
（21）
相親失敗了，可生活還要繼續。
春節小長假終於結束。我帶著新長出來的三斤肥肉和老媽縫製的一床新被褥告別故鄉，踏上回北京的路途。
出發前，我給老潘打去電話，說帶了點家鄉特產給他。老潘喜出望外，允諾會去火車站接我，晚上在海底撈為我接風洗塵。
K字頭的火車晃晃蕩蕩地往北賓士，一路在麥地，村莊，小鎮，城鄉結合部，城市之間交替穿梭。3個小時後，火車平穩地停靠在北京西站的站臺上。
來北京求學打工的人可真不少，站臺黑壓壓的一片。我拎著兩箱冬棗隨著人群湧到車站出口處。在北二出口找了塊空地，席地地上，滿心歡喜地等待著前來接站的老潘。
約莫十分鐘後，老潘打來電話說有點急事，暫時脫不開身，讓我先打個計程車回住所，回頭他給我報銷。我真想罵娘，順帶把他給報銷了。
不過轉而一想，心裡又平衡了些許，其實我也欺騙了他。這兩箱冬棗並不是專門給他的，而是我爸執意讓我帶來送領導。我爸認為，幾箱冬棗也許能讓領導對我有所照顧，升職加薪指日可待。
其實我爸他想多了，換成幾箱人民幣或許還可以試試。出門前，我本來已經鼓足勇氣，跟我爸提年後離職的事兒，但最終還是沒敢開口，生怕被打斷腿。
我拎著十多斤的冬棗，坐公交，倒地鐵。來到住所後，已是滿頭大汗。推開門，一股飯餿的味道迎面撲來。我不得不掩住口鼻。
屋裡滿目瘡痍，一片狼藉。床上的被褥被捲了起來，露出黃色木板。木板上堆了幾個已經開啟了的泡麵桶。泡麵桶裡白色衛生紙與黃色麵湯混合著，味道與形態令人作嘔。
別看老潘這廝平日裡皮鞋擦得鋥光瓦亮，衣服烙得平平整整。實際上，他只是善於做表面文章，所謂「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形容他最為貼切。
就在我熱火朝天地收拾屋子時，老潘推門而入，風塵僕僕，嘴裡還哼著小曲兒。他湊到我跟前，一臉諂媚：“大姚，後天才上班呢，怎麼不在家多呆一天？”
我沒好氣道：“再多呆幾天，這屋子就成豬圈了。”
老潘雙手合十：“哥們我最近比較忙，疏於打理，抱歉啊，抱歉。”
我白了老潘一眼：“說好的北京西站北二出口，不見不散。我都到站了，你小子放我鴿子。”
“我本來都坐上去西站的地鐵了，你嫂子說肚子疼，我去給她.....”
我大吃一驚：“等等，我嫂子？哪個嫂子？”
老潘滿臉淫意：“哥們最近交了個女朋友。”
“行啊，老潘。短短一個春節假期，你就抱得美人了。看來過年不回家是個無比正確的選擇。”
老潘流露出難得的嬌羞狀，故作矜持。我真想用熨斗熨平他那張矯揉造作的臉。我抱著不錯過任何一個細節，亦不放過任何一對姦夫淫婦的態度，經過不斷地追問，老潘最終向我全盤托出。
（22）
春節期間，老潘他們公司為了增加一款購物App的註冊使用者量，搞了個新年搶紅包活動。他們公司產品組，開發組，運營組分別留下了幾個人值班，負責這次活動的推廣。
春節留守公司的七八個人開碰頭會的時候，老潘一眼就看上了運營組的一個妹子。由於春節期間餐館大都歇業，公司提前給留守員工買了速凍水餃。每到飯點，老潘都主動請纓，為大家煮水餃，每次都會給運營組那個妹子多盛，而且沒有一個破了皮。
老潘的小心機最終如他所願，被其他人發現，喜歡運營妹子這層窗戶紙就被捅破了。在紅包活動的慶功會上，老潘被同事推搡著去表白。在熱鬧氣氛推動下，他鼓足勇氣向姑娘敬了杯酒，說了些溢美之詞。
老潘與姑娘這就算有了緋聞，緋聞如果運用好了就會變成佳話。此後，老潘開始苦心經營，他首先在社交網路上對妹子發起進攻。微信上，QQ中，他沒日沒夜地跟妹子閒聊，侃天侃地侃自己。他節奏把握得很好，很快就跟妹子發展到每日煲電話粥，問吃問穿問早安。
經老潘一番陳述，我大致瞭解了他跟妹子目前所處的狀況，二人方才進入曖昧階段。我給老潘潑去一盆冷水：“就你跟妹子現在這關係，離他成為我嫂子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老潘卻信心滿滿：“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哥們這次準備下血本了，很久沒對哪個女孩子這麼動心過了。”
我湊到老潘跟前：“有照片嗎？讓我瞅瞅唄。”
老潘拿出手機，點開姑娘的微信朋友圈。我搶過老潘手機，仔細地翻看。姑娘的朋友圈裡有很多自拍，各式各樣，不盡相同。喜悅的，憤怒的，悲傷的，開懷的......亂花迷人眼。
這得有多寂寞，才會每天風雨無阻地在朋友圈發自拍照。更令人歎為觀止的是每組照片的描述措辭都不一樣，一會兒是徐志摩的詩，一會兒是看不懂的英文歌詞。
閱讀運營妹子發的狀態需要極高的文學素養，我猜妹子肯定是像運營公司產品一樣在運營自己，待價而沽。我提出疑問：“長得還不錯，不過她家應該很有錢吧，朋友圈裡曬各種名牌。”
“她是我們公司購物App奢侈品頻道的運營，經常跑一些奢侈品會展。曬那些名牌不足為奇，至於她家有沒有錢，我就不知道了。我猜應該不會特有錢吧，有錢人家的孩子誰來網際網路，一天天累得要死。”
老潘給運營妹子的備註是「溫順的小綿羊」。他果真是一頭大灰狼，還是頭色狼。我悄悄地把備註改成了「配種物件」。剛改完，手機就收到一條姑娘發來的微信：「吃飯了嗎？大叔」。
我還沒來得及點開細看，老潘一把搶過手機。他蜷縮在床上，面帶淫意，同姑娘熱火朝天地聊起天來，徒留我在一旁哀嘆。
是誰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現在社會男女比例嚴重失調，衣服根本就不夠穿。手足雖可貴，但必須不能裸奔。
（23）
老潘是真得動心了，並且準備下血本。由於年前剛給家裡寄了幾萬塊，最新一個月的工資還沒發，他手上已然沒有多少積蓄。他張口向我借錢，作為每天生活在一起的好友，我自然不能不支援他的泡妞偉業。
只是這貨用借我的五千塊錢加上他自己手裡的三千塊，去王府井的北京百貨大樓買了套價值八千的休閒西服，這讓我著實不能理解。
他跟我解釋說週末晚上跟妹子將有一場正式的約會，買那套西服用來充充門面。我感覺這根本不是充門面，完全是打腫臉充胖子。
借給他錢之前，我以為他口中的下血本無外乎是給妹子買點化妝品，送點小禮物，一起吃個大餐，卻沒成想是在投資他自己。
我倒不是怕那五千塊錢收不回來，老潘肯定會還我錢。我只是感覺老潘在追求妹子的路上，似乎走了岔路。
老潘合計著他的泡妞計劃，像對待一個新產品一樣，細細打磨，不斷修正。跟姑娘每日電話不斷，殷勤不止。
我也想姑娘了，尤其是在老潘春風得意之時。我的難兄難弟，如今抱得美人歸，這令我很是慌張，我的女神她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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