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撩人
(94)
天氣漸冷,週六晚上氣溫已低至冰點。不知是供暖公司拿錢不辦事,還是房東老太用的暖氣片太過廉價,幸福公寓的暖氣時冷時熱。
為了抵禦嚴寒,我不得不從衣櫃裡拿出過年時老孃新織的棉被。披著棉被,我匍匐在被窩之中,無所事事,便端著手機,點開了一部美國漫威電影。
電影播放前的廣告剛結束,我正摩拳擦掌準備享用一場視覺盛宴,屋裡突然漆黑一片。片刻後,播放器跳出網路不佳的彈框。
我披上衣服,藉著手機螢幕的光亮推開屋門。黃飛正拿著手電筒在樓道里奔走,安撫大家的情緒。
一番詢問,我這才得知由於暖氣不給力,幸福公寓一些租戶用起了電熱毯。用電功率過大導致公寓一條老化的線路自燃。
21世紀了,沒有電什麼事兒都做不成。我躺在床上,遲遲不能入眠。索性起床,套上羽絨服,穿上棉鞋,選擇外出。
街上稀零幾人,大都埋頭前行。朔風忽起,我裹緊衣服,環視四周,不遠處萬達電影院的招牌映入眼簾。
我快步往電影院所在的商場跑去。一張午夜場的電影票或許能解決停電期間的無聊。我端著一桶贈送的爆米花進了放映廳。
偌大的放映廳裡,只零星地坐了幾個人。我簡單地給這些人做了分類。男女坐在一起、有交流或親密接觸的算作情侶,其餘均算是單身狗。
目之所及,這廳裡有兩對情侶,其中一對還穿著印有某某附中的校服。另有三條單身狗,我是其中最老的那條。
午夜場還算安靜,少有竊竊私語、交口攀談。不過角落裡偶爾會爆發出陣陣呼嚕聲,循聲望去,竟來自於一位短髮姑娘。
銀幕上播放著美國大片,電影不算好看。故事是好萊塢那一貫英雄救美,拯救世界的套路。觀影過程中,我幾次昏昏欲睡。
約莫兩個半小時後,頭頂上的大燈被開啟,刺眼的燈光將我晃醒。我緩了片刻,起身走出放映廳,走出影院,走出商場,走進大街,走進小巷,走進無邊的寂寞之中。
公寓那片區域的燈已經被重新點亮,我聽到我那不溫馨也不溫暖的小屋在召喚著我。十多分鐘後,我又一次上了床。睏意襲來,強睜著眼又玩了會手機,不知是什麼時候,就見了周公。
漫漫長夜裡,我做了一個蜿蜒曲折的夢。次日醒來後,只覺得身體疲憊不堪,枕頭上依稀可見片片汗漬。我盤腿坐在床上,努力回想著夢中的情節,卻也白費力氣,只記得夢中似乎出現了一個人的名字。
怎麼就夢到她了呢?許是午夜場那部好萊塢愛情電影的床戲太過唯美,激發了內心的波瀾。或是冬夜的街上,那幾對相互擁抱取暖的情侶,活躍了體內的荷爾蒙。
在寒冷的冬日裡,我竟然做了個春夢。
有人說夜晚夢到的人,第二天醒來一定要去見她。不過,昨夜那夢中人與我失聯已有五年之久。我竭盡全力地回憶,卻也記不清她的樣子。
然而,一定要尋到她的想法卻甚是強烈。
我開啟許久未曾登陸過的人人網,QQ校友通訊錄,一遍遍地搜尋她的名字。我嘗試了各種過濾條件,翻閱了上百條記錄,卻天不遂人願。不過一番折騰下來,倒也不是一無所獲,我尋覓到了一些許久未曾聯絡的老友。
網路如今這般發達,若是真的有心,大部分斷了聯絡的故友都能再續前緣。然而,這世上沒誰不可或缺,愛情,友情,如不悉心經營,今天丟了個一面之緣,明日丟了個點頭之交,後天就丟了個朝夕相處......
慢慢地,新人換舊人,周圍的人就變了一波又一波。
那微笑寒暄,不留印象的是為路人過客。那歲月沉澱,不離不棄的成了兄弟閨蜜。那曾徹夜歡談,求之不得又各懷鬼胎的名曰知己紅顏。那曾相互緊擁,一拍而散且老死不來的喚作劉郎前度。
明明很容易給他們歸類,進而在心中給他們打標籤,或親近或疏遠,全憑他們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可很多時候,卻又不甘心,不甘心做紅顏,不甘心變前度,不甘心成為路人甲...... 於是痛苦就會油然而生。
當然,這次我要找尋的不是過客,亦不是兄弟,不是前度,亦不是紅顏,而是我的高中同桌---汪清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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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尋找汪清華的過程中,我在QQ上加了許多舊時好友,而後又被他們拉進了若干個校友群。在許多校友群裡,我的加入成功地引發了一場又一場憶往昔攀談會。
從小學到高中,在學習方面,我都是佼佼者,於是順理成章地成為了老師,家長,同學們口中的榜樣。他們或真心或假意,反正都很期待若干年後我這個榜樣能有多大的作為。
曾經,我也認為自己生而不凡,定會魚躍龍門,一飛沖天,還曾幻想或許是文曲星下凡。事實上,不過是坐井觀天的青蛙。走出那個小鎮,那座小城,投入到外面更廣闊的世界中,才發現山外有青山,人外有高人。
美夢被現實這條鞭子一次次抽醒,我不過是這蒼茫大地上,茫茫人海中的一個跑龍套的小角色。如今,我早已泯然眾人,也許我本來就是庸人,原來的驕傲不過是霧裡看花。
群裡那些恭維我的話臊得臉上一陣陣泛紅。他們誇讚我,羨慕我,話語中處處流露「苟富貴,勿相忘」的暗示。我著實不敢當,按照當下社會對於成功人士的定義,我還差十萬八千里。實話說,日子我過得並不好。
《新華字典》裡如是說:張華考上了大學,李萍進了中等技術學校,趙然在百貨公司當售貨員,他們都有著光明的前途。
技校畢業的李萍們,目前正在家鄉的一些工廠裡,車間中做工人。當售貨員的趙然們,成為了私營業主,一個個盤門臉,做生意。考上大學的張華們正在大城市裡擠著地鐵,住著蟻穴,摸爬滾打。
這就是小鎮上與我同齡人的生存狀態,按照字典裡所講,我們應該都有一個光明的未來吧。
汪清華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我輾轉多個群,均未尋到她的蹤跡。我臉皮薄,不願去問詢那些共同的好友。對於一個性取向正常的男生,託人尋找多年未見的女同學,背後的那層深意,不用做過多地揣度,赤裸裸地不要太明顯。
汪清華就是那個去我家給我送書的姑娘。我媽只見過她那一次,可總是提及她,尤其是在我大學畢業仍是單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