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貪歡
(171)
盛夏已來,街邊燒烤店的生意日漸紅火,光著膀子吃串喝扎啤的人多了起來。
午夜時分,下了地鐵,我便拉著華妹在馬路上時而狂奔飛馳,時而閒庭信步。午夜壓馬路對於交流感情很有幫助,言語中滿是親暱的味道。
在路過一家便利店時,我以請華妹吃伊利小布丁為由,進店偷偷買了盒小杜塞進兜裡,以備不時之需。
在漫步了幾個街區後,我同華妹回到住所。想到待會屋內只有兩個人,心跳便不由自主地加速起來。
我掏出鑰匙轉動門鎖,忽地從屋內傳來蓋倫喵喵的叫聲。我突然意識到早晨出門時走得急,忘了給蓋倫餵食。我推開門,蓋倫迅速跑到我腳下,搖尾乞憐。
我俯身將它攬入懷中,投去滿是愛意的目光。它卻怒視著我,似乎在抗議我對它關心不夠。惹主子不高興了,我趕忙拉開抽屜,取出魚罐頭請罪。
蓋倫興奮不已,嘴巴湊在罐頭前,大快朵頤。華妹蹲在地上,擰開手中半瓶礦泉水倒在了蓋倫專用的水盆裡,反覆撫摸著它的頭。
幾分鐘後,蓋倫進餐完畢。華妹便抱著它坐到了沙發上,同它喃喃私語,一副母愛氾濫的神情。蓋倫閉著眼,享受著來自華妹的按摩服務,讓我好生羨慕。
我聞到屋裡瀰漫著一股貓屎的臭味,於是掩住口鼻,起身去清掃蓋倫的別墅。在經過書櫃處時,特意駐足觀察了一番。如李向陽所說,書櫃的頂層卻有一個棕色的盒子。至於盒子什麼時候被放置於此,盒中又裝有何物,我不能確定。
羞恥與邪惡在互相拉扯,最終羞恥戰勝了邪惡,我選擇忽視那個棕色盒子。不過對於秀色可餐的華妹,我並不打算矜持。
望著華妹那曼妙背影,我真想來個餓狼撲食。可強人所難並非君子所為,我喜歡水到渠成。
在給蓋倫把別墅打掃乾淨後,我坐在華妹身旁,拿起電視遙控器,摁下電源鍵。
“清華,看電視嗎?”
“都十二點多了,不準備睡覺嗎?”華妹扭頭看向我。
“明個兒又不上班,一起看個恐怖片怎麼樣?”
“你確定?”華妹把蓋倫放到沙發一側,轉過身子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被華妹這麼一盯,我還真有些心虛。其實我並沒看過幾部恐怖片,萬一待會兒再把自己嚇得屁股尿流,豈不尷尬。
“確定。”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我只好硬著頭皮點頭。
“我雖不是學醫的,但也上過幾節解剖課。所以......請姑娘看恐怖片,上個世紀就被人玩剩下的招數可能不會對我有作用。”華妹露出狡黠一笑。
“我勒個去,算你狠。”我伸出大拇指,苦笑道。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如今套路被識破,但我很快就制定出了B方案。我起身走至門口,將屋門上鎖,而後一鼓作氣,關掉了屋內所有的燈。
華妹突然花容失色道:“哎,你怎麼把燈都關了。”
當下,周遭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光從窗戶灑進來。
當下,沙發上有三個生物: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和一隻做了絕育的貓。
貓兒原本安靜地蜷縮在沙發一隅,只是沙發突然不停地晃動,讓它失去了安全感。於是,它跳躍到地板上,蜷縮成一團,於漆黑中注視著沙發上的一舉一動。
“我們們去臥室吧,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們。”華妹小聲在我耳邊說道。
“李向陽今晚不會回來。”我溫柔以對。
“我是說蓋倫。”
“啊?蓋倫?”我錯愕道。
“蓋倫兩歲多了,對應到人類的年紀,差不多也得24,5了。”華妹解釋說。
“我們們平時看動物世界,人家蓋倫就不能看看人類世界嗎?”我擋住華妹的視線,讓她專注看我,不要看貓。
“不行。”
華妹掙脫開我,整理衣衫跑進了臥室。她雖進了臥室,但房門還留著。暗示已然成明示,我三步並作兩步,飛奔進屋,而後將迅速房門反鎖。
當夜,蓋倫在屋外撓了許久的門。自從搬進新家後,它從來都是自己在客廳裡睡。今夜,不知為何它非要與我同床而眠。難道是在向華妹宣誓對於我的主權嗎?可它是個公貓呀,而且還是個絕育了的公貓。
(172)
一晌貪歡。次日,我拉開窗簾,陽光湧入狹小的屋中,灰塵在光線裡搖曳。
古銅色的書桌,壞了一個軲轆的行李箱,沒了門把手的衣櫃,公司的吉祥物公仔......熟悉的場景再次映入眼簾。周遭的一切大都習以為常,並無新鮮感,唯一令人不太習慣的是床上多了一位姑娘。
當下,華妹正趴在床上專心致志地玩手機,她穿戴整齊,甚至都化好了妝,想必已經起床許久了。
“醒了?你可真能睡。”華妹撇嘴望了我一眼。
“昨晚我是不是喝多了?怎麼什麼事兒都記不起來了?”我裹著毛巾被,一臉嬌羞道。
“玩失憶?演電視劇呢?”華妹白了我一眼。
“嘿嘿,開個玩笑。”我嬉皮笑臉。
“從今天起,你就是姐的人了,今後一切聽姐指揮。”華妹講話一副女王範。
“遵命,女王大人。”淪為了別人的奴隸,我竟沒有一絲傷感,只求女王多翻牌子。
“那趕緊起床,待會兒去商場轉轉。”華妹跑去客廳把衣服給我扔了進來。
“對,對,去給你買幾件衣服帶回家。”我連連拍打腦門。
“不是給我買,是給你買,我覺得你得換個穿衣風格。”華妹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啊?我這風格挺好呀。”
“聽我的,不會害你。”
華妹一聲令下,我帶著她先去了西單,而後又轉了王府井。
平時對於吃穿,我並無太多講究,怎麼舒服怎麼來。可華妹執意要改造我,她給我挑選了許多當季衣服。我的穿衣風格由小清新變成了潮流範。其實,我並不太喜歡她給我挑的那些服飾。不過,為了讓她開心,我假意自己也很開心。為知己者死,為悅己者容。
華妹相中了一條雪紡連衣裙。她試穿後,只在我面前轉了一小圈,我就淪陷了,腦子不受控制地回味昨夜的雪月風花。
夏天不太適合陪女人逛街,胴體若隱若現容易讓人浮想聯翩,神遊九天。如果僅僅是浮想自己的女友還能接受,關鍵是有時候我會不由自主地望向他人女友。
華妹此番進京讓我倆的關係更近了一步。關係更進了一步的表現就是:她逐漸放下一些顧慮,開始同我交心。
我終於曉得任憑我再三遊說,她就是不肯來帝都的苦衷。她媽在幾年前患了場大病,導致腿腳不方便,身邊離不開人。她爸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同她媽離了婚,眼下她跟她媽兩人相依為命。我曾在高中一次家長會上見過華妹她爸。當時只覺得她爸個子很高,戴著金項鍊,很有派頭,非富即貴。
華妹說如果我覺得她媽是個累贅,或者覺得她單親家庭不好,我可以跟她提分手。我立馬錶明立場,她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此時我對於她除了喜歡,還多了一份疼惜。
在幸福公寓時,老潘曾跟我討論過娶妻的原則。他說要麼媳婦本人很有本事,要麼媳婦的家人很有本事。反正就是:兩個人的結合最好是1+1>2。
老潘那1+1>2的理論很大程度是基於經濟層面的考量,可我更看重感情。我雖渴望擺脫現狀,卻從未指望通過娶妻來改變命運。況且我也並沒有攀高枝的資本,我很有自知之明。
在華妹同我講述她家中境況時,我腦袋裡迸發出了許多山盟海誓,末了只說了一句:“我會好好待你。”
華妹只是淡淡地回了我一句:“但願吧。”
對待愛情,華妹是個悲觀者。我不知道她的悲觀來自何處,可能來自她父母那段不成功的婚姻,或許是她以往的感情經歷。而我是個理想主義者,我覺得兩個人只要是一條心,便沒有不可逾越的鴻溝。
(173)
週一,我同李向陽結伴去上班。李向陽這廝一路上一直盯著我脖子看。
“脖子被蚊子叮了?”李向陽壞笑道。
“沒有啊。”我丈二和尚。
“你脖子上那些紅印兒,難不成是草莓?”李向陽兩眼放光,如發現新大陸一般。
“我擦,不會吧。”我拿出手機對著脖子拍了張照片,仔細看了看,卻並未發現什麼紅印兒。
“逗你玩呢,週末整個房子都給你用了,哥們夠意思吧,玩得High不High?”
李向陽怎麼就正經不起來呢,開口三句話不離那點兒事。原來跟老潘做室友的時候,老潘那廝雖說愛看片,但他嘴不碎,講話很注意形象。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我開始懷念起老潘來。不知這廝如今創業成果如何,已經有日子沒有同他聯絡了。
“High你妹啊。”我不想跟李向陽討論週末High不High這個問題,即便我真的很High。
“滾,別說我妹。”李向陽是個護妹狂魔,他妹當下正在美國讀研究生,我只聞過其聲未見過其人。
“早上聽新聞說,宣武那邊有一個棚戶區著火了,是不是你家?”
“丫兒不能盼我點兒好嗎?是我們家那片兒,不過不是我家。”李向陽臉上流露出抑制不住地喜悅。
“瞧你這幸災樂禍的勁兒,不是你家也用不著這麼開心吧?”
“大姚,昨晚那把火還真燒對了。西城區政府就大火作了批示,有內部人士透露要我們家那片棚戶區今年拆遷有望。”
“我操,只聽過及時雨,原來還有及時火這一說。”我頓時大吃一驚。
前些日子李向陽還在我跟前唸叨老房拆遷無望,他不知何時才能湊夠買新房的錢,卻沒成想一夜之間一把大火,給了他一條生路。
“拆遷與否還沒個準信兒,希望院兒裡那些老傢伙們能消停點,別整么蛾子。”李向陽的欣喜之情有所收斂。
我在心裡默默地估算了一下家中老宅與縣城的距離,按照縣城每年往外圍擴充一里地的速度,拆到我們家還最快也要20年。想到這輩子暴富應該是很難了,我不禁扼腕嘆息。
原來我對錢的態度是小富即安。許多加班叫車發票,我都沒有報銷,並非是我想給公司省錢,只是我嫌麻煩。我有時甚至會鄙夷周圍那些錙銖必較,為了發票報銷問題跟財務吵架的同事。
如今許多現實問題擺在我面前,我漸漸明白所謂錙銖必較未必是小氣,都是生活所迫。當下老姚給人看倉庫,老媽種十幾畝地,華妹與我分隔兩地......這一切艱辛的根源不都是貧窮嗎?
我突然萌生了一股要拼命賺錢的衝動,無比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