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式猿生存指南-23 上門討債

胡七筒發表於2019-03-03

程式猿生存指南-23 上門討債

上門討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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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際網路領域隔三差五就會出現新風口。在我看來,一些所謂的風口本質上是投資機構在賣力鼓吹。

每次新風口出現必定會湧現出大批創業公司。它們前赴後繼,直到藍海變紅海,紅海變死海。

顛覆一詞時常會出現在網際網路相關的新聞資訊中,人們在積極地探討下一個被網際網路顛覆的行業。

2013年金融行業開始被顛覆,P2P網貸公司雨後春筍般湧現。不肖一年光景,近千家相關公司開門營業。

如何快速把勞苦大眾的錢聚集起來成為這些網貸公司的首要任務。為此,他們招聘了大量地推銷售,投放了海量媒體廣告。親朋故友,奔走相告,一大批熱錢湧入P2P公司。

網貸業務剛興起那陣兒,我幾乎每天都能接到所謂理財顧問的電話。顧問們滔滔不絕,宣稱的收益率一個賽一個。囿於短淺目光,我不為所動。

當下,網際網路金融才興起一年就亂象叢生。新聞媒體陸續爆出網貸公司創始人攜款跑路的訊息。

每月理財賬戶多出來的那些利息是定心丸又是興奮劑。超高回報率讓一些人迷失了自我,他們不斷加碼加註,甚至賭上全部身家。

當眾人期盼實現財富自由,進而走向人生巔峰之際,大潮退去,大廈崩塌。大家這才發現騙子公司原來一直盯著的是本金。

於是,在一些科技園的網貸公司大樓下,拉橫幅舉牌子,抗議的人多了起來。哭天搶地,舞槍弄棒的人也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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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當前李亞男所在的P2P公司信譽還算良好,在行業一些排行榜上名列前茅。

你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老潘跟李亞男分手鬧成這樣,再加上潘父這一病,讓老潘負債不少,他急需錢補窟窿。老潘自然是想趕緊贖回他那三萬理財錢。

週日,老潘打來電話,讓我陪他去一趟李亞男的公司索要欠款。他說萬一起了衝突,好有個人報警斷後。我義不容辭。

理財公司位於金融街一棟商住兩用的公寓樓裡。辦公面積不大,僱員倒是不少,有限的辦公區域被隔出若干格子間。

雖是週末,但人滿為患。一些有投資意向的顧客被安排在一個個單間裡,由理財顧問們進行一對一服務。

理財顧問們大都西裝革履,一副金融精英的裝扮。他們一邊霹靂啪啦地摁著計算器,一邊與顧客討論著各項產品的投資收益。

顧客們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他們穿著五顏六色,口音五花八門。大都時而皺眉謹慎觀望,時而頷首深以為然。

在茶水間等待了近半多小時,這才輪到老潘辦理業務。我跟老潘被一瘦削小哥領進了一個格子間。在瞭解到老潘是來辦理贖回業務後,原本熱情如火的小哥頓時變了一副嘴臉。

經過一番粗略溝通,我才曉得這裡是送錢來,多多益善,贖錢回,層層難關。錢是老潘的不假,但老潘投的是三年定期,合同規定只有滿了三年才可以贖回。

老潘攥著手機,翻閱其他P2P平臺的理財產品。他把螢幕放到小哥眼前:“你看別家平臺都可以提前贖回,我給你們手續費還不成嗎?”

小哥熟練地旋轉著碳素筆,並沒有正眼瞧老潘,操著一口濃重的京腔:“金所銀庫,您聽說過吧,那是我們這行公認的領頭羊。對於定期理財產品,我們兩家實行的是一樣的政策。”

老潘緊皺眉頭:“兄弟,話不能這麼說,人家的收益還比你們高呢?”

小哥有些不耐煩,他看了眼手錶,而後瞟了眼屋外。屋外有幾個顧客正在踱步。

“當初籤合同的時候,理財顧問都跟您解釋過這些條款呀,我們都得按照合同辦事。您說是不?”

“可你們這條款不合理呀。”我插話道。

小哥倒吸一口氣,擠出一副像是在對牛彈琴的表情:“說句不好聽的,您可別介意。您當時如果覺得不合適,大可以選擇別家。”

老潘頓時火冒三丈,拍打著桌子:“我他媽當初就沒看合同,也沒人給我解釋。”

“您注意下言辭,您跟我耍橫沒什麼用。我這邊還約了客戶,您原來的理財顧問是誰?我找他來跟你溝通。”小哥雖不爽但也不失禮貌,搞得我那小暴脾氣也不好發作。

若是把李亞男找來,我怕財務爭議瞬間就會演變成感情糾紛。我連忙擺手道:“也不用找別人,你就告訴我們這錢怎麼才能贖回來。”

小哥拿起合同,翻看了幾頁:“我看合同上您是兩個月前投的錢,您只需再等兩年零十個月,我們公司會連本帶利一併給您。”

老潘站起來,咬牙切齒,揚起拳頭欲出手。我見狀趕忙拉住他,勸慰半晌他這才平復心情。

“我也不跟你廢話了,你把李亞男找來,這份理財是經她手辦的。”老潘氣喘吁吁道。

小哥邊收拾材料邊搭話:“哦,是亞男姐給你辦的,她今天在外面跑客戶呢。”

“那你就給她打個電話,我他媽的就在這裡等著她。”老潘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

小哥抱著材料,撅嘴冷笑,而後他搖晃著臀部,推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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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老潘坐在格子間裡靜等李亞男,這一等就等到了午飯點。我肚子咕嚕嚕叫個不停,跟老潘商量先出去吃口飯。剛出大廈沒幾步,我就瞧見了李亞男。她正騎著一輛電動車晃晃悠悠,迎面而來。

李亞男也看到了我倆,她把電動車停進車棚,而後快步向我們走來。我們仨站在大廈門口一側,李亞男一邊整理被風吹亂的頭髮一邊埋怨:“潘偉龍,你可真夠爺們,都鬧到我公司來了。”

李亞男側著臉,不敢正視老潘。老潘則惡狠狠地盯著她,恨不得把她生剝活吞:“誰他媽跟你鬧,我是來要錢的。”

李亞男解開揹包,從中掏出一沓合同,她拍打著合同說:“這上面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錢現在你拿不出來。再說,你真差這點錢嗎?我看你就是來找麻煩的。”

老潘握緊拳頭,使勁一揮手,把李亞男手裡那沓合同打落在地,而後破口大罵:“李亞男,你個大傻逼,賤貨,老子當初瞎了眼。”

大廈進進出出的人紛紛減慢腳步,投來注視的目光。李亞男臉漲的通紅,她回敬老潘一個白眼,想來也是心虛,她迅速埋下頭,俯身去拾撿合同。

我蹲下身子,好言相勸:“李亞男,老潘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有十塊錢他恨不得給你花一百。最近,他爸住院花了不少錢,他連下個月的房租都交不上了。”

李亞男只顧埋頭蹲在地上整理合同,默不作聲。老潘從兜裡掏出煙,點上開始吮吸,也不再言語。

我繼續說:“如今你倆鬧成這樣,我不太瞭解這當中發生了什麼。不過好聚好散,你把老潘的錢給他,我保證他以後絕不再來打擾你。”

李亞男面露難色:“大姚,我也是沒辦法,錢不在我手上,早就入了公司賬戶。”

我好話說盡,李亞男就是油鹽不進。就在我苦口婆心跟李亞男商量解決對策之際,老潘忽地把菸頭扔到地上,嘴巴罵著街,往遠處飛奔而去。

我跟李亞男幾乎同時抬頭,只見老潘一腳踹向了一個正在停泊電動車的男子。那男子腳步踉蹌,努力一番最終還是摔倒在地。

李亞男回過神後大聲喊道:“你快去拉住潘偉龍,他倆又要打起來了。”

我三步並作兩步,跑向老潘。此時,停車棚的自行車倒了一排,電動車發出滴滴報警聲,此起彼伏。老潘正跟一個花臂男扭打在一起。

目前,老潘處於劣勢。花臂男一隻胳膊夾著老潘的頭,另一隻胳膊束縛著老潘的手。老潘腿不停地嘗試蹬踹花臂男,卻也徒然。老潘脖子上青筋凸起,臉憋得通紅。

我上千上萬去掰花臂男的手,花臂男給了我一腳。我頓時被激怒,四處掃視尋找武器。花臂男緊盯著我,不屑道:“小樣兒,還帶了幫手,老子一個打你們十個。”

李亞男踩著高跟鞋一瘸一拐地趕到,她拉住花臂男的胳膊喊道:“張勳,你快鬆手。”

瞧仨人這架勢,我猜測這花臂男定是昨天把老潘臉打腫的那個散打男。在我們正處於僵持不下之際,一位滿頭銀髮的老大爺不緊不慢地走進車棚。

花臂男擋住了老大爺的去路,老大爺示意他閃開。他鬆開老潘,讓出道路。重獲自由的老潘活動脖頸,吐了幾口唾沫,咳嗽數聲。

花臂男的黑色長褲上留有幾個土色腳印,他一邊拍打著身上的塵土,一邊罵著刺耳的髒話。老潘矗立一旁,喘著大氣。

大爺從地上扶起一輛亮黑色的28自行車。他拍叫車座,灰塵四處搖曳。他從兜裡緩緩掏出鑰匙,俯身開啟自行車的U型鎖。隨後,他把U型鎖放進車籃,推著車往棚外走。

我們四個人轉動身子,給大爺讓開路。趁眾人不注意,老潘忽地從大爺車籃裡拿出U型鎖。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他一個箭步衝到花臂男背後,朝著花臂男的頭狠狠地砸去。

只聽花臂男慘叫一聲,而後抱著頭直跳腳。我見狀趕忙上前拉住滿目怒火的老潘,免得再鬧出人命。鮮血從花臂男手指縫中流出,他哼唧不止。

李亞男護住花臂男,把他扶到一邊,喊道:“潘偉龍,你他媽有病啊。快叫救護車。”

老大爺定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只見他不慌不忙搶過老潘手裡的U型鎖,將其重新放入車籃。而後,他推著車繼續往車棚外走。

出車棚後,大爺轉過頭,語氣和藹道:“路口有個鐵路醫院,趕緊去給這小夥子包紮一下,別破傷風了。”

花臂男強忍著疼痛,指著老大爺手裡的U型鎖,喊道:“大爺......鎖您得留下,那是犯罪證據。”

“小夥子,這恐怕不行,我這有急事。”老大爺跨上自行車,一溜煙地往大門外駛去。

老大爺如此這般見義勇為,深藏功與名,著實令人佩服。我跟老潘露出感激的眼神,目送大爺消失在門口的車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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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臂男那幾個所謂的兄弟把我跟老潘堵在了鐵路醫院。雙拳難敵四手,我跟老潘不得不報了警。由於李亞男一直從中斡旋勸導,我們並沒有發生二次打鬥。

等了許久,一位大腹便便的警察姍姍來遲,他把我們涉案四人帶到了派出所。在派出所的調解室裡,腦袋纏著紗布的花臂男哎吆個不停。臉頰掛著血痕的老潘則環抱臂膀,冷眼旁觀。我跟李亞男給警察解釋事發緣由,胖警官坐在電腦前打字做筆錄。

在我一番陳述冤情後,胖警官發話:“纏紗布的叫張勳是吧?我建議你接受和解。”

花臂男咧嘴道:“民警同志,我這腦袋都開瓢了,屬於重傷,是刑事案件。他得負刑事責任附帶民事賠償。我不同意和解。”

胖警官吃驚道:“喲,門清呀你,學法律的?”

花臂男沒說話,胖警官摁了幾下滑鼠,而後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去年你在西直門跟人械鬥,留下過案底。不過你這屬於輕傷,夠不上刑事案件。”

花臂男還欲狡辯,李亞男拉了拉他的胳膊,他不再言語。

胖警官轉頭望向老潘:“潘偉龍,是你先動的手吧?”

“今天是我先動的手,昨天是他。”老潘不卑不亢。

“喲,你們這故事還有上集回顧呢?”胖警官講話很是幽默,他那口京腔特像是在說相聲。我差點沒笑出聲來。李亞男苦笑了幾聲,埋下頭去。怒髮衝冠為紅顏,這李亞男人生也算圓滿了。

胖警官說:“沒多大點事兒,我個人建議你們和解。如果真按《治安處罰條例》辦,你倆都得蹲幾天。”

一聽要蹲局子,花臂男語氣這才有所緩和:“可以和解,不過他得賠我醫藥費,誤工費。”

老潘說:“如果李亞男把錢給我要回來,我可以象徵性地賠點。”

“既然雙方都有和解的意思,那打架這事兒我們就先翻篇。” 胖警官將視線投向李亞男,“姑娘,錢的事兒還得你來解決。你們仨的恩怨情仇,剛才我聽了個大概。我們買賣不成還講究個仁義在呢。小夥子父親生病住院需要錢,你給想個辦法,和你們領導商量商量,能不能把錢還給他。你們好歹相交一場,好聚好散。”

李亞男低頭沉默,少許她抬頭瞪了一眼老潘,不情願道:“倒也不是沒有辦法,我們公司的理財賬戶可以更換債權人。潘偉龍把債權人變更成我,我掏錢給他。”

胖警官起身伸了個懶腰:“那感情好。”

李亞男面露難色:“可目前我手頭上沒有三萬塊。”

胖警官靈機一動:“那誰?張勳,你不是現在跟這姑娘處物件了嘛,你幫著湊湊。”

老潘見縫插針道:“警察同志,不止三萬,那理財產品我已經投了兩個多月,還有利息呢。”

花臂男斜視老潘,呵斥道:“你違反合同規定,還他媽要利息,我他媽還要醫藥費呢。”

胖警察摘下警帽,攏了攏頭髮,他將視線集中道花臂男身上:“別激動,小心線崩開。我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他的利息抵你的醫藥費怎麼樣?”

我不禁佩服起胖警官來,他的腦袋真是活泛。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這是在偏袒老潘。畢竟當前老潘處於人財兩失的境遇,更值得同情。

花臂男皺著眉頭,宛如啞巴吃了黃蓮。

“調解書我放桌上了,你們商量商量,十五分鐘後我再來。如果雙方同意,就在調解書上籤個字。”

胖警官點了根菸,走出調解室。

冤冤相報何時了,都是每日奔波討生活的窮人,根本沒有太多時間用來互相糾纏,我們最終選擇了和解。李亞男跟花臂男二人湊了三萬塊錢轉賬給了老潘。老潘簽了份債權轉讓合同,把債權人改成了李亞男。在胖警官全程注視下,我們握手言和,表示恩怨一筆勾銷。

出派出所大門時,胖警官拍著老潘的肩膀說:“在老家多好,來北京找這個罪受。”

老潘啞口,沉默少許,他哈腰道:“不好意思,給首都人民添堵了。”

迎著風走路,眼淚不容易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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