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女人”莊曉曼為何會成為“萬人迷”？ 遊戲人物塑造背後的哲學

2019年1月23日，《隱形守護者》上線steam。由於宣發力度不太大的關係，這款遊戲起初並沒有引起非常大的關注。但憑藉紮實的故事，迥異的人物，再加上各路主播不遺餘力的宣傳，它很快便成為了當年廣受討論的熱門之作。

算上顧君如，遊戲共有五位性格不同身份迥異的重要女角色。真結局"紅色芳華"為男主角肖途安排的最終配偶是同樣來自地下黨的陸望舒——但根據玩家後期的反饋來看，最受歡迎的女角色卻是軍統特工莊曉曼，這個結果無疑在某一方面是與遊戲的主線安排"背道而馳"的。


作為一種衍生而來的全新藝術形式，電子遊戲自然在人物塑造方面與文學和電影有相似之處，甚至在某些方面有相當的共通性。但由於本身形式的新穎，相比傳統的人物塑造，電子遊戲也有它不同的地方。今天，就以莊曉曼這個角色開始，來一探遊戲人物塑造的究竟。

人物的矛盾變化：從英雄到凡人

討論莊曉曼為何能在五位女角色中脫穎而出，就得先看看其他女角色是一個怎樣的人物形象——顧君如戲份過少暫且不表；武藤純子是個頗為典型的"傻白甜"，雖然討喜但形象也稍顯扁平；陸望舒則過於理想主義，甚至開始與男主角有過矛盾與衝突，雖然最後有反轉，但這個人物也很難讓人再有驚喜；方敏形象的反轉倒是一波三折，讓人印象深刻。但由於在劇情線的穿插較散的原因，在立體度上還是略遜一籌。


回過頭來看莊曉曼，你會發現這個人物是塑造的最立體的：作為敵對的軍統特工，莊曉曼冷酷、無情，是擊殺主角次數最多的女角色；但也正因為這層外在身份，肖途與莊曉曼的情感糾葛才更加令人動容。嚴苛可怖的軍統女殺手—為男主活命擊殺搭檔老刀；摯友顧君如死於男主槍下—放棄殺死男主並留與紀念物；奉上級軍令立即刺殺淺野博文—聽從男主計劃另做打算…你會發現她充滿著矛盾，這個形象也因這些不斷的矛盾變得更加深入人心。

一開始，遊戲作品是比較喜歡按照好萊塢的經典套路"英雄之旅"，去塑造"英雄"的。這方面典型的比如《英雄薩姆》，你不需要知道主人公有什麼矛盾，什麼想法，你只需要作為一個英雄去毀滅邪惡拯救世界——這就夠了。在這樣注重射擊爽感與過關的遊戲中，英雄化的人物塑造其實是一種現實的選擇。將心思花在塑造人物上，顯然不如花在關卡設計上來的實在。


隨著電子遊戲的發展，遊戲對於人物塑造的要求也隨之提高了——說到底，"英雄"這樣扁平化的形象不符合現實的人物形象，無力去承載遊戲敘事對於人物的要求。因此，遊戲人物從"英雄"變回了"凡人"，他們身上的矛盾也由此變得更多了。

傑洛特就是一個塑造比較成功的"凡人"角色。作為遊歷四方的狩魔獵人，他狡猾，常常能用一些不正當手段達成自己的目的；他花心，除了葉奈法與特莉絲外，還和很多女人有過浪漫關係；他冷漠，不知有多少人慘死在那柄鋼劍之下…這些都是與正義相矛盾的一些負面特質，但經過這些矛盾的突出，傑洛特拯救女兒，奮力擊敗狂獵拯救世界等光輝事蹟的正面性才得到了更強烈的放大。


我們每個人都不是聖人，難免會有負面情緒，也難免會犯錯。正因為如此，充滿矛盾的人物才更能得到認可與共鳴，讓玩家有"哇，我也是這樣"進而增強沉浸感。話說回來，《最後生還者2》為什麼一片罵聲？從這個角度看，艾莉這個形象已經失去了其現實性，玩家自然不會為這個失去矛盾只為"政治正確"服務的人物買賬。


外在與內在塑造："萬人迷"背後的哲學

矛盾的凸顯來自於反差物的碰撞。人物的直接塑造可分為外在與內在兩個維度，而反差物也往往在這兩個維度的刻畫中產生。

外在塑造影響了玩家對遊戲人物的第一印象，這一維度往往決定了人物的下限。人們對美女的印象一般都不會太差，玩家對莊曉曼的第一印象是"冷豔漂亮"，這已經穩住了玩家的基本盤。當然，光有漂亮這一點難免顯得庸俗，接下來就需要一些更進一步的外在條件：比如莊曉曼從特務科僱員到軍統特工這層身份的變化，就會讓玩家有"哦，原來她和我一樣是臥底"的感覺，從而引起共情。"漂亮冷峻和我一樣搞潛伏的軍統女特工"，這個外在形象的下限已經不低了。


內在塑造則是人物昇華的核心部分，成功與否決定了人物的上限。莊曉曼的外在形象已經引起了玩家的興趣，但這還不夠。真正將"壞女人"抬高的不是"女人"，而是這個"壞"。莊曉曼的性格冷酷無情嗎？這是肯定的，她是整個故事裡最殺伐果斷的女角色。正因為如此，玩家才可以感受到她最後救下肖途的這個決定有多不容易，這是一處非常典型的內在矛盾。正因為莊曉曼"壞"，所以她的善良與溫柔才更顯得可貴。性格魅力，才是莊曉曼這個角色最為成功的地方。


前面提到，矛盾推動了遊戲人物的立體化。遊戲作品中使用比較廣泛的是內在與外在的矛盾衝突。這招非常實用，是很多角色"萌點"的來源。典型如《恥辱2》的艾米麗，外表美麗嬌弱，但內心卻無比堅強，誓要依靠自己奪回王位。熱播劇《隱祕的角落》中的"張東昇"也是這樣一個形象：外表平和老實，人畜無害，但卻有著心狠手辣，痛下殺手的一面。平時我唯唯諾諾，殺人我重拳出擊，這正是張東昇的可怖之處。


外在與外在的違和則是提升角色有趣程度的手段。《英雄聯盟》中的"青鋼影"卡蜜爾就是一個範例：上半身是優雅冷峻的人類女性，但下半身卻是鋒利無比的機械腿刃。"肉體"與"機械"就是典型的矛盾體。而由於處理非常困難，內在與內在衝突的使用較少，多體現在凸顯人性的作品中。比如巫師三"石之心"裡的歐吉爾德，他究竟是加害者還是被害者？我想每個玩家心裡都有不同的答案。


多樣的塑造手段：因遊戲而特殊

前文提到過，電子遊戲是一種全新的藝術形式，涵蓋的內容非常廣泛。相比傳統人物的塑造，塑造遊戲人物的手法就更為多元化。

文學中使用廣泛的外貌描寫失去了原本的重要價值，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各樣的美術資源。相比文字，畫面給人帶來的衝擊明顯更為強烈，第一印象也更為深刻。手遊常說的"看人看立繪"就是如此，人物的外在塑造不再是編劇的責任，轉而由美術全力主刀。

結合遊戲玩法進行相應的人物塑造也是一種較為特殊的形式。《掠食》中主角對異能技能使用的多少，從側面反映了他對外星生物的態度，也影響了正常世界對主角的包容程度。從這個角度來講，玩家在這個人物的塑造中扮演了更為重要的角色，極大地加強了參與感。《地鐵：離鄉》玩家殺人的多少展現了阿爾喬姆在末世中的形象，進而影響遊戲環境與故事結局，這也是一個方面。


因為涵蓋的包羅永珍，所以在遊戲內容中對人物進行側面塑造也是常用的手法：有關角色的資訊可以埋藏在一本書、一封信裡，等待有心的玩家去發現。《巫師三》中就有很多傑洛特、希裡、葉奈法等人物的補充介紹內容。與NPC的對話也能起到這樣的效果，在《看門狗》中，玩家可以從這些細節，在腦中形成更為立體的艾登·皮爾斯的形象。

一些後話

人物是推動劇情發展的角色，幾乎決定著一個敘事類遊戲的好壞。一個深入人心塑造成功的人物，可以帶給玩家許多的感動與回憶，進而提升遊戲本身的口碑與知名度。

《隱形守護者》是一部比較典型的作品。在遊戲上線後，網路上討論的內容很多都集中在遊戲中的人物，尤其是幾個女角色之上。人物的火爆也帶動了遊戲的火爆，很多玩家購買遊戲很可能就是奔著莊曉曼、純子、方敏這幾個角色去的，這也足可見一個好人物對遊戲的影響有多麼大。


如今有越來越多的遊戲開始注重人物的塑造，"人設"成為了很多遊戲的賣點之一。人物塑造的維度與方法在此推動之下，一定也會變得更為複雜深入。未來還會有怎樣精彩的人物出現，讓我們拭目以待。

完


作者：源瑾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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