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五千年，歷史模擬遊戲何苦只看三國？

從誕生到延續，人類的歷史充滿了巧合和變數，這個世界有太多的機會，走向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模樣，雖然我們只生活在諸多映象中的一個，但感謝自然，依託它賜予的智慧，我們能夠暢想各種if。這令人好奇，關於那些歷史節點分歧出的世界，它們會是怎樣？


歷史模擬遊戲，正是現代對於這種好奇心最好的饋贈。通過將抽象的概念數值化，它讓玩家能夠切入歷史，主導歷史的導向，從而誕生一個if的世界，這無盡的可能性，令人歡喜而又沉迷，雖然只是在小小的螢幕之中。

不過，作為歷史模擬遊戲兼中國歷史的愛好者，我總覺得在這些歷史模擬類遊戲中，真正具有味道，並能還原中國歷史特點的作品，實在太少了。

成也英雄敗也英雄

市場上和中國歷史有關的遊戲，主要集中在三國題材。

作為漢末年間的動盪史詩，三國題材本身擁有莫大的優勢，其本身故事跌宕起伏，而且對於整個亞洲文化圈子，都有相當的影響，甚至是在西方，都有不少受眾。這種對英雄的浪漫演義，無論在何種時代，其文學價值都不會褪色。

如果做成遊戲，這是其優勢，卻也是其弊端。歷史模擬遊戲，終究還要從歷史本身中尋找設計靈感，而三國這個名字，和英雄的關係太深了，深到CA在《全戰三國》中專門製作了演義模式和寫真實模式，以期滿足玩家的不同體驗。

畢竟對於三國遊戲，我們常有“英雄演義”的先天印象。


以光榮的《三國志》系列為例，我們開啟它，是為了融入英雄的故事，而非去體驗三國這段歷史。該系列秉持的，其實是浪漫主義英雄史觀，其玩法的實質，是英雄舞臺劇，遊戲中的兵力、資料，實際上都是英雄人物的附加屬性，其內政並非沒有歷史邏輯，但優先順序的差異，令其被英雄的光芒所掩蓋。


這令我們進行遊戲的目標，是扮演英雄，控制他波瀾的一生，為此，遊戲極大的模糊了政治、經濟等一些因素的印象。可以說，英雄史觀成全了《三國志》，卻也永遠的把它限制在了這個範圍之中，無法進行更多展開。

要英雄還是要邏輯

相信就算是在歷史模擬遊戲界的另一個宗師P社手裡，三國題材，也很難挖掘出更多的東西。對這群瑞典人來說，他們試圖用程式演算作為載體，寫一本讓自己滿意的歷史書。通過遊戲，他們把對歷史規律的理解和對歷史走向的判斷擺在玩家的眼前，讓玩家自己進行選擇和主導。


在他們的《維多利亞2》中，P社把時代的視角降低到了社會的個人身上。因為人民識字率上升，所以科技進步；因為科技進步，所以工業化加快；因為工業化程度提高，對原材料和市場的需求增加，這帶來了殖民狂潮。歷史就這樣被他們拆解成為了理所應當的各種邏輯，這使得遊戲中的鴉片戰爭，不再是英國和清朝之間的固有事件，而是被抽象成為了“列強國家”與“未西化大國”之間的行動模式。

這才是真正的歷史邏輯，它重視客觀條件，但是不盲信客觀條件。如果他們去做三國，其結果無疑是令人期待的，雖不知究竟會是怎樣的機制，但可以確認的是，英雄的作用，肯定按照唯物史觀的走向，變得微弱。


但沒有了英雄的三國遊戲，可謂是失去了魂魄，市場的風險，也變得無限大。正是出於這種影響，三國題材的遊戲，難以脫離英雄和戰爭，製作者很難展開其他型別的創作，像城市建設、經濟模擬，都因此毫無建樹。要英雄還是要邏輯，就成為了三國題材歷史模擬遊戲的最大問題。

文化的迥異所造成的鴻溝

除了題材本身外，三國和文化過度掛鉤的情況，也極大的影響著遊戲的製作。同屬儒家文化圈的日本還好，能夠精準的把握住人們對三國的各種要求，但是到了西方世界，巨大的文化差異，帶來了難以逾越的文化鴻溝。對於東方神祕國度歷史的解讀，西方的製作者總是差了些味道。

《全面戰爭：三國》就是一個代表，一方面，CA想要還原歷史邏輯，給九州上的群雄歸納出一套符合邏輯的行為，但同時，他們還想要讓遊戲兼具浪漫的演義，野望的疊加，令遊戲出現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情況。


像是嬰兒為野心出走，無雙猛將張飛被綁架要求贖金，或者強行出現的三國鼎立。你很難說遊戲在演義和現實中做到了微妙的平衡，這甚至讓人有些懷念光榮的那一套。

這也是P社的一個問題，在他們的系列遊戲中，中國永遠是迥異的存在。還是以《維多利亞2》為例，由於在遊戲中人口相當於絕對的硬實力，無論遊戲本身加入了多少限制，在玩家的手中，一個開化的中國，永遠會變得勢不可擋，工業化的清朝，甚至會給全球帶來瞬間的通貨膨脹。

對於中國，P社真是愛的深沉。


該現象的背後，其實包括複雜的歷史原因，我們就不進行詳解了。但可以發現的是，國外的製作者們，真的很難把握中國歷史的特性，做出符合國內玩家期待的歷史模擬遊戲。

那如果讓國內的製作者來做呢？平心而論，受限於文化氛圍和遊戲經歷，國內的製作者，也不見得能在三國題材做出太大的突破。


對歷史的尊重，是刻在我們骨子裡的文化基因，對於老生常談的歷史場景，並沒有多少人敢於進行藝術化的加工，更多的是一次次的重現和還原。能否賦予三國新時代的屬性，要冒太多的風險了，搞不好就是傳統輿論的口誅筆伐，反正像《一騎當千》這種誇張的東西，是絕無機會的。遊戲題材自然也是如此，何況，大家都是玩著光榮系的作品長大的，它給我們的固有印象，真的太難打破了。相反，束縛較小的國外反而更容易在這方面做出突破。

何苦只看三國

在小的時候，我曾和老爸一起沉迷過一款城市建設遊戲，它叫做《龍之崛起》，其玩法的核心是城市的建設，和現在育碧的《紀元》系列有些相似，我認為這款遊戲，應該算是歷史模擬遊戲的一個子類，其在遵循了城市發展規律的同時，融入了中國的文化特徵，從而模擬了中國歷史上各個時期城市的不同風貌，非常有趣，也具有很高的可玩性。


對《龍之崛起》的印象，讓我感覺若跳出三國這個題材，中國的歷史，或許能有更多玩法上的可能性。畢竟在幾千年的歲月裡，三國只是短短的一段，在這個題材裡，各種遊戲都已經做爛了，想要做歷史模擬遊戲，就難免要拿來和《三國志》、《全面戰爭：三國》進行比較。


這個市場是有潛力，但想要有所建樹，產品必須要跳出先有的競爭範圍，進行降維打擊，比如做一款移動端結合《全面戰爭》戰鬥模式的多人三國遊戲，一定能成為爆款。或者，如果育碧做一款三國背景的《刺客信條》，我也會高喊真香，但那就不是歷史模擬遊戲了。

不如看看其他的朝代，其他的節點。

夏商周、春秋戰國、秦漢、唐宋元明清。每一個時期都有其獨特的特徵，春秋戰國，未嘗不能做成《文明》那般的型別，宋朝的南方建設，未嘗不可以像《紀元》靠攏，漢朝的騎兵，明朝的火器，也能在戰爭方面做出新意。


商業、城市、政治、戰爭、航海......中國並非只有三國，歷史也並非只有戰爭和英雄。

後記

在當前的時代，遊戲已經成為了文化輸出的一部分。憑藉影視和遊戲，日本讓西方記住了戰國、忍者，甚至我們的三國。

那我們呢？我們有通過遊戲輸出自己的文化符號嗎？歷史模擬遊戲，可以說傳達文化的極佳媒介，希望製作者們，能夠將視野從三國跳出，著眼更多的中國歷史，用遊戲，敲開西方的文化壁壘，讓他們也知道，這個東方的古老國度，到底有多麼的傳奇。


作者：貳柒
來源：機核
原地址：https://www.gcores.com/articles/114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