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重 Meta 恐怖遊戲：潛入你的系統，挑撥你的神經

恐懼是主觀的，這是恐怖遊戲面臨的最大問題：你現在能嚇到這個人，但同樣的手法對其他人可能就不奏效。部分人認為《死亡空間》是恐怖遊戲的經典之作，但另一些人則嘲笑它只是腎上腺素過度的血腥暴力內容。《活體腦細胞》的劇情本身是一部傑作，但大部分玩家都覺得它缺乏驚悚要素（然而這遊戲最受歡迎的 mod 是移除怪物）。我有個朋友在玩《半條命 2》的途中停下來休息了一個月才繼續，就因為萊溫霍姆嚇得他走不動道（這個「朋友」就是我，如今的我變強了）。



所以，如果你想保證能讓玩家感受到恐懼和不安，應該怎麼做呢？你可以選擇加入一些 meta 元素，將現實世界拉入故事之中。又或者，你希望做出更大膽的嘗試，那你可以來一個 meta 的 meta。

那麼首先，什麼是 meta？簡而言之，meta 作品（有時也說 meta 敘事）是任意一種申明自身虛構性的虛構作品，可以是遊戲、電影或任意一個將觀眾的注意力引向故事自身的虛構故事。例如《潛龍諜影 2》裡 Snake 拍了拍自己的花頭巾，然後看向螢幕說了句「無限彈藥」的這一場景。這個故事本身知道自己只是個故事，而且也知道它是如何被敘述的，還對將其呈現給觀眾的媒介進行點評。

然而 meta 也有自己的難題：光是提到就可能涉及劇透。我甚至不能拿「某知名獨立 RPG」為例，因為說出來就足以毀掉那種重大劇情轉折的衝擊力。不過這也並不意味著揭示 meta 元素就一定會毀掉整款遊戲，畢竟遊戲樂趣不僅在於 meta，也在於實際體驗，有許多遊戲不介意給自己貼上「meta」標籤，不過說白了，在一無所知的前提下游玩總能獲得最佳體驗。尤其是恐怖遊戲，氛圍就是一切。




Meta 元素在各式各樣的作品中都有運用，但有一件事是除了電子遊戲以外的其他媒介都做不到的：那就是不僅指出作品的虛構性，還能直接與故事載體本身互動。當然，電影可以製作出一位虛構角色大鬧職員表的場景，但它不能讓看客走進放映室，親自解開謎題以觀看影片剩餘部分。

回想一下，在初代 PS 上，《潛龍諜影》的精神螳螂會讀取你的記憶卡，而後對你的遊戲選項作出評論，除非你把手柄從 p1 槽換到 p2 槽，才能避免自己的所有操作都被他讀取並回避。這就是遊戲獨有的亮點，之後有大量獨立專案在不斷嘗試這個概念，而其在恐怖遊戲中的表現也尤為出色。

就拿現象級獨立遊戲《心動文學俱樂部》為例，這款遊戲就屬於一旦說出「meta」就算嚴重劇透的那類。雖然不至於劇透了整款遊戲（畢竟缺乏好故事的 meta 只是一種噱頭），但這的確會損害玩家首次遇到 meta 元素時的衝擊力。


Team Salvato 製作的這款心理恐怖遊戲是一部傑作，劇本寫作和程式編寫都十分高明，以同等「愉悅」的手段將遊戲引擎和角色都細細切割。而且玩家也可以自由發揮，探索遊戲資料夾裡的祕密資訊，從檔案中找出隱藏資訊，也可以修改程式碼。

在遊戲資料夾中，你可以找到一系列 CHR 檔案，它們會以你在遊戲中遇見的四位女孩的名字命名（例如莫妮卡.chr）。你可以在任何時候刪除這些檔案，觀察此舉會對遊戲產生什麼影響。這將導致一些後果（可怕的後果），與此同時，你還要與某個同樣能夠修改檔案的人物較勁。玩家只需動動手指即可抹去某個角色的存在，輕輕單擊就能摧毀他們的生命，這實在是一種令人痛心的警醒。

這款遊戲帶給我的體驗相當可怕，其潛移默化的恐怖風格或許是我玩過對我造成最大情感創傷的遊戲（尤其是再加上它那種震撼的極致影像化敘事）。但最重要的是，這個遊戲讓我開始渴望更多能夠邀請我（字面意義上地）深入挖掘本體的遊戲。




說到玩弄電腦系統的遊戲，我就不得不提到《IMSCARED》。該遊戲由義大利開發者 Ivan Zanotti 製作，如果說《心動文學俱樂部》請求系統許可權是為了讓玩家感到不安，那《IMSCARED》的目的就更明確了：它就是要無所不盡其極地嚇壞你。

這款遊戲的 Steam 頁面上寫有警示：「此遊戲會被 Win10 判定為病毒」。據我所知，僅此一家。表面上，這款遊戲將自己偽裝成「很單純的」某型別遊戲，畢竟就畫面而言，人們第一眼的確只覺得這是一款經典低畫素恐怖小遊戲。

大部分遊戲在名氣漸長之後都很難再以「出其不意」為賣點，因為大同小異的招數對大多數人都沒用了，反而給了人們勸退的理由。不過，《IMSCARED》比《心動文學俱樂部》更小眾，也就意味著玩的人多半不知道這遊戲裡到底藏著什麼。事實上，這遊戲可多名堂了。



且不提這款遊戲善於在低畫素畫面裡製造恐怖，雙重 meta 的主要吸引力在於《IMSCARED》如何在你的電腦裡寫入和刪除檔案。現在點開資料夾的玩家的身份不再是生殺予奪的上帝而是成為受操控的主體，你會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電腦控制權被奪走之前解開謎題。

這在概念層面上就令人迷茫，我有些朋友堅持不願意玩這款遊戲，因為他們從原則上拒絕讓遊戲隨意擺弄他們的電腦檔案。事實上，這款遊戲非常安全，對你的裝置絕不構成任何風險，可即便是喜歡恐怖遊戲的玩家，也很難在這件事上妥協。《IMSCARED》踏入了一塊全新的領域，而未知的恐懼總會使人退卻。




所以，《心動文學俱樂部》通過給予玩家操縱檔案的權力，讓他們體驗隨之而來的後果以製造恐懼，而《IMSCARED》製造恐懼的方式則是奪走這種權力。而接下來我們要說的《File Maniac》這款遊戲又採取了另一種途徑：不是讓你玩電腦，也不是讓電腦玩你，而是讓你在系統中玩遊戲。為了解決你將要面對的謎題和恐怖場景，你必須擁有足夠的耐心以及對 ASCII 字元畫的欣賞和直覺力。

這款遊戲的背景非常簡單：一位偵探發現他有一道謎題需要解開，而此時第四面牆完全不見蹤影。解開謎題和尋找線索的方式就是挖掘你的系統檔案，在各種各樣的資源管理器視窗中應對遊戲機制，同時開個記事本（還要勤於使用）一路陪伴。


它令人著迷的同時也帶來困惑，謎題複雜度不斷上升，直到你的電腦螢幕變得像 90 年代黑客電影裡的畫面，視窗滿屏亂飛。時刻都有新檔案在建立，也有舊檔案被刪除，這算是避免玩家被視窗淹沒的一種處理方式，以防大家找不到出路，可這背後有一個細思極恐的事實：你不是唯一正在探索這臺電腦的人。

與《心動文學俱樂部》或《IMSCARED》相比，《File Maniac》的恐怖元素沒那麼直接了當，但其深度和毛骨悚然的體驗不僅能補足缺陷，還可以轉而為遊戲加分（而且音訊設計好得簡直沒天理）。《File Maniac》是這三個遊戲中最具有參與感的，還會喚起你壓抑心中的舊時記憶：曾經對電腦知之甚少的你試圖用記事本開啟某個遊戲的 .ini 檔案，同時忍不住在心裡自問「我不會搞出什麼其他問題吧」，那種感覺我至今依然記憶猶新。

「恐怖」的核心就是逼迫人們去直面不適感，沒什麼比某種外來異物闖入你的私人領地或（強迫你在不該觸碰的區域內四下亂戳）來得更加恐怖了。這些遊戲塑造了這類恐懼，然後打破次元牆，將它們帶入現實中，這種體驗或許略有瑕疵，但總是能帶來獨一無二的震撼。


翻譯：夜貓 編輯：Zoe
來源：篝火營地
原文：https://gouhuo.qq.com/content/detail/0_20201207180103_MyHoQpk6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