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核未過、疫情困擾，為了活下去，他們決定免費釋出這款國產遊戲

從誕生之日起，《三色繪戀》就是一款爭議不斷的遊戲。


最初，“中國式白學”的宣傳讓該作搭上了國內有史以來最出圈的一波GalGame熱點——《白色相簿2》的白學之爭。但與此同時，遊戲內大量的白學玩梗也招致了一些核心GalGame玩家的不滿。


正式上架後，遊戲在Steam上原價11元，首周優惠僅6元的定價同樣引起了廣泛的討論。


文字量超百萬，全程中文語音，CG製作精美，通關時長在50小時以上，這樣一款GalGame只賣6元，在不少玩家看來簡直是“慈善”行為。一時間網上對製作方能否回本的關心比比皆是。


但無論爭議是好是壞，都沒有人能夠否定《三色繪戀》的成功。


發售兩週年，《三色繪戀》的PC銷量已經達到70萬份，在Steam上收穫了“特別好評”。


兩名女主“墨小菊”和“文芷”也一度成為國內GalGame圈子現象級熱議的角色。激辯黨爭的“三學家”不斷湧現，粉絲被人戲稱“舞文弄墨”。


商業與口碑的雙贏，讓續作的到來順理成章。

18年底，《三色繪戀S》（以下簡稱《S》）正式立項。經過專案組20餘人長達一年多的開發，《S》製作完成，靜候上架。


不料此後遊戲上架時間卻一鴿再鴿，直到上個月底，一切終於塵埃落定。官方在微博上宣佈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訊息：我們決定將《S》免費釋出。


官方沒有透露為何免費，但根據此前相關的資訊，遊戲在Steam上未能過審，或許是影響發行策略的重要原因之一。


這意味著《S》的商業價值將大打折扣，免費釋出的方式比前作的6元定價更讓人不解。一時之間，玩家們情緒中的惋惜大過了白嫖可能得來的愉悅，紛紛支招希望製作組能做些什麼彌補損失。


01

“免費”當然不是製作組希望看到的。

《S》的編劇“姐夫大黑手”（以下簡稱“姐夫”）告訴我，這一作的製作難度比初代高出很多，團隊沒有按部就班，而是嘗試了許多突破性的設計，比如他們在《S》中加入了大量Live2D的演出。


“Live2D是這次開發中最難的部分了，踩了很多坑，調教起來也比想象中耗時。”開發團隊之前從沒接觸過Live2D，為了培養一個能把控這項技術的動畫師，團隊花費了很多精力。

“我們要按照音軌，角色說話的感情，一點一點配上表情和動作，非常需要時間、耐心，整個過程考驗動畫師對平面美術、動畫基本功的理解。”姐夫稱，如果沒有Live2D，《S》的開發大約可以省掉3成左右的工期。


此外，前作中一些被玩家詬病的劇本問題，團隊也針對性地做出了調整。

比起前篇，《S》的“白學”味淡了很多，故事從前篇登場的兄妹遲耀和遲菓入手，轉而探討“現實與選擇”的主題。


在遊戲中，遲耀有一個爽文男主的背景，他有權有勢，卻無法像爽文男主一樣隨心所欲。

當現實的壓力接踵而來，他的生活也會失控。“有些時候，現實是無可動搖的。”姐夫向我解釋《S》中一些矛盾的源頭。


而他也對這點深有體會，現實總充滿了無奈。在最終定下作品免費釋出的那場公司會議上，他和同事們神情凝重，畫師卡叔當場丟擲疑問：“啊？不能賣，那怎麼辦？”

但最後拍板那刻，大家還是默默點頭。比起現狀，大家更不願看到遊戲出不來。姐夫形容當時的氣氛：“也沒有太多的矛盾，其實大家心裡都有數。”

《S》最終採用的免費方案是：“新使用者基礎免費，老使用者免費暢玩。”


購買過《三色繪戀》的老玩家能直接獲得《S》。新玩家則通過購買前篇來獲取本作，等於用前篇低廉的價格就能入手兩作。

如此一來，系列的老玩家將有心無力，無法貢獻銷量，只能靠新使用者的轉化。但這種購買方式對新使用者來說，卻又存在一定的理解門檻。

“會這麼做，也是下下策啦。”姐夫感嘆。

02

究竟是什麼導致Steam對作品下手？

《S》官方在一則“情況說明”中提到，遊戲的Steam商店頁面在上架不到20小時後被平臺撤下，當時Steam方給出的回應是：

“我們不會發行包含未成年人色情內容的遊戲，無論表達得多麼含蓄。對此我們沒有其他補充說明，也不會更改決定。感謝理解。”


對此，遊戲方表示，“對審查結果的判定依據抱有深刻的疑問”。姐夫則認為，遊戲沒過審的主要原因是“文化的差異”。

姐夫提到的“文化差異”，指的是歐美文化體系與亞洲ACG文化體系對一些內容在認知上的不同，如“擦邊球”等。


“Steam最近在嚴打一些類似‘擦邊球’的遊戲，就是一些明顯性暗示的遊戲。（這些遊戲）打著視覺小說/RPG的旗號，實際上可以通過補丁加入18x內容，還是有很多的。“

“最近Steam對於這些內容清剿力度加大了，我們這些遊戲也無辜躺槍。”


上架Steam無望後，製作組也考慮過除“免費”外的其他發行方式。姐夫沒有向我透露其他幾套發行方案的細節，只是解釋：

“代價會比較大，或者帶來的收益顯得沒什麼意義。能做到的一些發行效果，我們自己也做得到八九成，並且能有更多方面可以控制。”

“如果可以上Steam，我們當然非常願意，能給我們這種小工作室減輕很多發行方面的負擔。”


為了滿足一些發行方案的要求，姐夫考慮過對遊戲內容進行修改。他尊重平臺的規則，但身為一名文藝創作者，他也希望能保留作品中傳達的理念，保持對玩家體驗的友好。

可現實沒有留給他多少迴旋的餘地。

《三色繪戀》的故事發生在江城武漢，這也是製作方公司的所在地。姐夫對武漢蠻有感情，平時喜歡去戶部巷尋找美食，也將一條以楚河漢街為原型的商業街寫進了遊戲。團隊的其他成員，也覺得這座城特別親切。


然而從今年年初起，一場肺炎疫情以武漢為中心爆發了。人們的生活習慣被徹底改變，居家隔離成為常態，身處武漢的《S》團隊自然也不能倖免。

團隊開始轉為遠端辦公，開發和溝通的效率大不如前。

事實上，這時遊戲已經開發完成。他們原計劃利用這段時間根據Steam的拒審反饋對遊戲進行調整。但實際進度卻一再受阻，協作不暢，員工只能各自完成一些能獨立完成的工作。


姐夫的焦慮在這段時間達到了頂點。公司一邊要維持正常運營，投入大量的人力成本。

已經完成的遊戲卻不能發售，無法帶來收益。

最艱難的時候，姐夫想過《S》會不會就這樣黃了——完全發不出來，顆粒無收。那段時間，他寢食難安。


“理想的最佳釋出時間是去年春節前。”姐夫稱，“現在遊戲基本上很難收回成本，具體還要看後續的長線運營。”

03

假如《S》在Steam上正常發行，又有前作的背書，收回成本難度大麼？

對於這個問題，姐夫同樣不敢斷言。他認為GalGame始終是小眾品類，《三色繪戀》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於踩中了“6元”定價的風口。

低價讓很多Steam玩家循聲而來，幫助作品完成了曝光。


“現在這個策略（6元定價）乏善可陳，玩家也更加趨於理性。但現在《S》遇到的問題更多是可選的發行策略的限制。”

作為一名遊戲從業者，姐夫覺得，在國內做小眾遊戲歷來是困難難度，結果今年抬頭一看，才發現已經進了地獄難度。而Galgame，更是地獄中的困難，因為“名聲一直不怎麼好”。


他講述自己的經歷，“我倒還好，自己玩啥一般不看別人臉色，不過我們身邊都有這種人吧，接觸點ACG就會被家人不理解。”

“如果進了職場，也根本不敢和周圍同事說，哎呀這個公主連結真好玩，艦C我老婆幾百艘。我們（GalGame）這種都是圈地自萌中的圈地自萌。”


不過，隨著近些年“二次元”、“ACG”等內容的興起，姐夫也能親身感受到資本湧入以及國內二次元使用者數增長帶來的變化。

“你看《後浪》都上央視了，那麼一丁點話語權還是有的咯。”


除了做遊戲，姐夫任職的公司也會承辦漫展。他在漫展上發現，來漫展玩的遊客越來越泛二次元，一身行頭不再是標準印象中的“御宅族”——厚眼鏡，和不修邊幅的格子衫。並且只要進入二次元的使用者越來越多，GalGame的玩家就會更多。


姐夫的想法是，現在的玩家對故事的需求理論上是在增強的，形式上的東西慢慢沉澱下去，對精神生活就會有更高的追求。而GalGame，本質上和其他藝術形式一樣都是故事的載體。真正喜歡GalGame的人，會願意拋開表象看本質，瞭解不同作品中的精神和核心。

但《S》遇到的問題是，在直接的商業層面，製作方已經先天錯失了先前通過IP運作沉澱下來，並與系列維繫起深厚感情的GalGame老玩家們。


《S》的團隊當然不甘心就此妥協，姐夫也認為還沒有到喊救命的時候。他們制定了一系列長線的運營計劃，希望情況能越來越好。

“凡事有個期待嘛，233。”對姐夫來說，一場新的戰役才剛剛開始。

作者：春希
來源：BB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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