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遊戲私家史（三）：I have a plan

大磚塊

在某個風和麗日的下午3點47分，我在這個有6層高的建築中已經度過了第5年零102天，面對還有81天才會到來的期末考試，我的臉上並沒有浮現出緊張，似乎我早已知道那個時刻即將到來。

——家衛·尼古拉斯·王

哈，不要介意，不知道為什麼剛才腦海中一直在迴盪梁朝偉念詞的聲音，於是就瞎編了這麼一段作為背景交代（霧），簡而言之，就是大約在四五年級的時候，班上的有一個同學忽然帶來了一個新玩具（以後簡稱這位同學為“小黑”），我從小黑手持的姿勢判斷出來，該玩具應該是一個掌上游戲機。新型遊戲機引起了很多同學的極大興趣，不少人圍繞在他周圍圍觀。而我呢？其實我一開始沒有展現出太大的興趣，因為一方面我玩過散裝光碟的Game&Watch，當然當時並不知道這個名稱，更不知道那些機器都是散裝光碟，我一直認為那個遊戲機就是Game&Watch那樣的，所以興趣比較有限（關於Game&Watch我之後會用番外篇介紹）。另一方面也是覺得肯定買不起，前文其實就已經提到了，那時候買個遊戲機或者買幾款遊戲都不容易，都是孩子們榨乾自己籌出來的錢，所以對於這種忽然出現的新角色，肯定是沒有多餘的“鐵”的。（哈哈，還有多少老玩家記得“鐵”這個說法，我查了一下，連百度上都查不到這種說法了。）

後來，圍觀群眾的數量在逐漸減少，只有很少的人還一直在微觀這位小哥把弄他的這個玩具，我也就有了機會更容易看到這個新遊戲機，並且一直以來的“不聞不問”也讓我對這臺機器還是有一定的興趣的。當我第一眼看到這個機器的畫面時候，說實話並沒有感到太大的吃驚，甚至於多少感覺有點“看不懂”。從事後的回憶，我斷定當時小黑在玩的遊戲是兩款，一款是牧場物語，另一款是口袋妖怪（第一世代，不能確定是哪個版本），這臺機器也就是最早的GB大磚塊。

之所以有些“看不懂”，主要是因為我的確沒看懂他在玩的是什麼，首先，我首次看到的畫面我可以原模原樣找到：



我第一眼看到的遊戲畫面就是上面這兩個圖，除了語言上當時我記得小黑玩的是日版，然後遇敵地點有所區別以外，看到就是畫面上正準備和波波展開戰鬥的瞬間，從移動畫面切換到戰鬥畫面。由於之前玩過荊軻新傳這樣的作品，以至於我對於這種結構的畫面基本上馬上可以判斷這是一款RPG作品，所以我很自然的就開始關注“什麼人在哪裡打什麼敵人”。之所以會關注這個問題，是因為當時我們買遊戲是無法有任何的渠道瞭解這一款遊戲的整體架構的，甚至就算你的朋友買了，在他打穿以前連他本人都講不清這個遊戲到底怎麼樣，可玩性高不高（一些日文遊戲甚至在打穿以後都不行），考慮到試錯成本高的沒譜，所以如何通過一些簡單的畫面儘可能推測遊戲的資訊就是一個基本的機能。

之所以要和大家分享一下我們當時一瞬間閃過的思路：

首先是移動畫面，可以看得出，這是一款以“人”為主的遊戲，似乎並沒有科幻的成分在其中，這是一個減分項，因為當時我們普遍對於機器人啊、機甲等題材興趣很大（受到《重灌機兵》影響），或者對於感興趣的歷史或者魔幻題材也有一定興趣（受到《吞食天地2》和《勇者鬥惡龍》影響）。但是對於這樣“真人實景”的故事背景設定，興趣是一般的。

其次就是戰鬥的敵人，看到的是一隻“大鳥”，本身是一隻鳥的戰鬥畫面沒有太大問題，但是和前者一樣的原因，導致我第一觀感覺得這個遊戲有點“幼稚”（沒錯，口袋妖怪被小學生都覺得幼稚，子供得不能再子供了）。

最後就是音樂，說實話，口袋的音樂一開始聽起來真是感覺貌不驚人，對比《重灌機兵》那種狂拽酷炫的音效（我現在腦海裡都能動次打次的響起那個鼓點聲），加上真實爆裂的坦克機甲戰鬥畫面，口袋一開始在我印象中真不咋地。

基本上有了這個大致判斷之後，我對於此款遊戲的興趣就變得非常低了，甚至於有點不理解，這樣一個在草叢裡走來走去打打鳥和老鼠（拉達）的遊戲有什麼意思？這還沒完，當我偶然間看到這哥們玩另一款遊戲的時候，我對於這臺大磚塊的興趣基本上跌落到谷底了，那就是日後我最愛的牧場物語系列，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個我現在看了以後完全一臉懵逼相的遊戲，之後居然會給我留下那麼深刻而不可磨滅的記憶，以至於這份記憶一直延續到現在，難以自拔、溫暖人心。當時我第一次看到小黑在玩的時候，看到他操控一個小人，把地上的草（作物）撿了起來，然後跑到一個垃圾桶邊（出貨箱）扔了進去，就這麼一直持續，我當時簡直震驚了……這是什麼遊戲，傻叉到沒有邊界了。於是，極其自然的，我沒有再關注過小黑與他的遊戲機。

當時真的覺得這玩意兒好無聊……真香警告！

I have a plan

有一句名言，叫做：世上本沒有什麼是不能真香的，如果有，那就是真的好香！

FC時代的情況再次上演，隨著GB無可爭議的魅力席捲全球，越來越開放的國內市場也被動的收到了“波及”，類似小黑同學這樣的“先驅”們不斷湧上試水之後，終於引來了大浪淘沙，GB終於逐步征服了我周圍的一個又一個朋友。其中包括我的好友小佳（男，不強調一下我總覺得你們會誤會），關於這位小佳我需要重點介紹，因為他是我遊戲人生中扮演了極其重要角色的一個朋友，也是我一直以來非常好的朋友。

小佳的父親和我的母親在同一個單位，他的爺爺和我外公也住在同一個幹休所，所以我倆經常混在一起，實際上在我早年的FC生涯當中我倆就經常同玩遊戲，“智力遊戲”這種說法便是他教給我的，前文所提到的依靠自己就摸透火焰紋章外傳的那位大俠正事此君。此君小時候在我們夥伴群眾的共同印象就是“有錢”。應該這麼說，要說是經濟條件，他們家其實也沒比我們家強出去多少，但是關鍵是他的父母特別支援他打遊戲，在那個把遊戲稱之為電子XXX的時代，他的父母真的是“支援”，甚至主動贊助他打遊戲，這已經是不可思議了。

為了更清楚讓各位感受一下他父母的“支援”，我列舉幾個在當時我們眼中視為不可思議事件的事情，我相信看本文的各位，估計你們身邊幾乎是不可能有這樣的家庭和父母的：

1、在街機盛行的年代，他就幾乎以“隨便拿錢”的頻率可以從家裡拿錢買幣，這麼說吧，以一元三個來算的話，他買幣基本上都是10到20起步，這對於很多攢一個星期錢才能買3個幣的小學生來說是難以置信的。

2、他父親在剛給他買FC不久（93年前後）前往深圳出差，發現那邊遊戲卡價格極低（我記得是三四十一盤），一次性給他買了而十多盤卡帶，當他父親從深圳回來，當著我們的面從箱子裡拿出裝有那一袋十餘盤卡的袋子並且解開，卡帶嘩啦啦的“湧出來”的時候，各位，你們能理解我們當時震驚的表情的嗎？

3、在96年，他父親就以1500元的價格給他從外地帶回來了PS，當第一次看到他開啟《燃燒戰車》的遊戲畫面的時候（各位猜猜，這是哪一款遊戲，順便一提，百度上似乎搜不出來，但是那個時代的玩家估計有人知道），對遊戲機的概念還停留在FC時代的我們是什麼表情，各位想想看。

例子就舉到這裡，其餘還有無數關於此類案例，在我們眼裡，他就是金字塔尖上那個幸運的少年！在沒有網路，我也沒有“餘錢”買雜誌的年代，他幾乎是我唯一的諮詢來源，所以我玩的很多遊戲都受到了他極大的影響。

自然的，他有這樣的經濟條件，GB怎麼能少得了他？由於我倆比較親密的關係，在他購置了GB之後我就有了更多接觸這臺遊戲機的機會，他購入的GB已經是薄版的了，手感上看上去比大磚塊好了不少。在他的介紹下，他給我解釋了口袋妖怪的樂趣，加上那段時間電視臺也在播放口袋的動畫片（當時翻譯叫做《神奇寶貝》，我們私下叫做“寵物小精靈”，口袋妖怪是後來D版漢化使用的稱謂），我越來越感覺到口袋散發出的巨大魅力，並且也由於能在他這裡親手觸控遊玩GB，我這才理解了“藏在被窩裡玩遊戲”的樂趣是多麼多麼的巨大！這種獨特的樂趣恐怕今天任何一個沉迷手機的人都深有體會，但是他們不能體會的是，如果你能玩到的不僅僅是手遊那麼淺顯的遊戲，而是蘊含了一個巨大絢爛的虛幻世界的遊戲的時候，這種魔力是多麼的不可思議，我說的就是你，switch，荒野之息。

而當年，在理解了這種巨大的樂趣性之後我便中毒了，但是無可奈何。因為當時GB的價格大致上在500到550之間，卡帶的價格大概是80左右，合計就要600左右（看，神奇的數字再次出現了）。這個數字對於當時寒酸的我來說，還是可望不可及。所以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對於GB一直都是懷有一種豔羨的期待感，到現在我都還能回憶起當時那種求之而不得的心理，不誇張的說，甚至某種程度上給我留下了心理“創傷”——舉個例子，如今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買得起任何遊戲主機，對於遊戲我也可以想買多少買多少，但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當我今年年初購入switch並且迅速全要素完結了荒野之息、奧德賽和異度之刃後，本來最近我已經由於沒有想玩的遊戲而暫時封存了switch，但是我卻像是強迫症一樣，必須每天帶著switch出門，儘管遊戲機裡連電都沒充無法開機，也沒什麼想玩的遊戲，但就是無論如何都要帶在身上，然後我才會真正的心安的感覺。一種病態的缺失恐懼心理。

就在這種狀態延續了長達半年之久後，事情忽然迎來了一波劇變，現在看起來那一連串的變化簡直就像是某種緣分到了，劇本強行轉彎的感覺。事情的起點是我一個擁有一臺薄GB的朋友，不知道源於什麼原因（似乎是某種不方便），需要把他的GB寄放在我這幾天，這樣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對於已經病入膏肓的我來說簡直是天降甘霖，於是我爽快的答應了，並且在我的央求下，已經玩膩了GB的他願意把遊戲機留在我手上的時間從原本說的10天左右延長到2周，啊，真是幸福啊，拿到了遊戲機的那天，我幾乎是以狂奔的速度跑回家，並且以幾乎胡編亂造的方式寫完了作業，然後便馬上開機遊玩。

說實話，我不清楚這位仁兄當時為何要買GB，因為他給到我手上的時候，居然玩了這麼多年只有兩盒卡，一盒是吞食天地的GB版本，對於已經玩過FC版一百次的我來說，GB版本吸引力不大（主要因為GB版本是縮水減配版，劇情和系統都大幅縮減，我覺得意思不大），另一盒卡是幾個“動作遊戲”的合集，我記得的有拳皇96、魂鬥羅和美少女戰士，其中拳皇96是我覺得最好玩的一個，但是由於我是格鬥遊戲苦手，所以我隨便玩了幾下發現打不過，就一直玩魂鬥羅和美少女戰士（這真是一個渣遊戲啊，但是當時完全不覺得）。

事情後來變了，在我僅僅只玩了4天之後，他忽然告訴我他必須收回…………大家想想看我當時的心情，但是遊戲機是人家的啊，你沒理由拒絕啊，我只能懷著巨大的悲痛把遊戲機交了回去，那一分鐘我真的感覺自己受到巨大的傷害，我一定要有一臺自己的GB！但是我清楚的記得，已經省吃儉用了大半年的我，錢包裡只有130塊錢，這是根本不夠的……


接下來，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波接著一波，媽媽忽然說他需要去外地出差兩週，我這裡簡單介紹一下，我母親出差時候有一個習慣，就是給我留每天的生活費（一般是按照每天10到15塊的標準，當時吃一份大份的麵條大概也就3、4塊錢），但是當時我的“收入”零花錢卻只有5毛，並且沒有任何的其他零花錢，各位聽出來問題沒有，意思就是：母親出差是我得到額外大數額零花錢的一大契機，母親走的時間越長，每頓兩包三鮮伊麵的我（五毛），幾乎可以把90%的生活費攢下來，此次母親出差時間居然長達兩週，推算起來，我能得到至少150塊錢！更大的好訊息還在後面，這次母親不知道為何，“四捨五入”了一下，同學們，150塊錢啊，四捨五入就是200啊！我在接下來兩個星期的時間裡生活費幾乎只花了不到30塊，一次性就讓自己的存款飆升到了300以上，並且雙喜臨門的是，因為媽媽不在，外婆就經常叫我去家裡吃飯，外婆是家裡最疼我的人，要不是媽媽嚴防死守（往死裡抽），我幾乎每次都能從外婆那裡要到不少零花錢，而母親的長期不在，外婆也“抓住機會”給我塞零花錢，這一五一十的，我記得那段時間下來，我手上的錢最終飆升到了430塊，但是，這和600的預期值還相差很遠呢，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事情的變化比我計劃的更有戲劇性！

在痛失了把玩GB的機會之後，誰能想到，居然我在一系列偶然的作用下，我居然湊出了一筆“鉅款”，就這樣發生了一出出人生大起大落的劇情，我也只能跟著變化改變了計劃，是不是乾脆考慮入手一臺GB？因為我之前也提到過，入手一臺GB加一盒卡，正好需要600塊錢，我現在面臨著170的缺口，而就在進退維谷之時，我忽然開竅了，和不考慮想辦法弄一臺二手的GB？

現在的大部分人可能並不能理解在那個年代入手二手意味著什麼，一句話說就是：只要你的購買物件不是你認識並且人品非常非常可靠的人，買二手幾乎就等同於百分之百的上當。所以當時買二手不僅需要極大的勇氣（特別是對於一個根本不懂的小學生），更重要的是需要緣分，因為當時沒有鹹魚，所以就算你想去偏向虎山行都沒有道路。

面對這樣的情況，我有一個比較明確的思路，就是磨刀不誤砍柴工，與其去漫無目的的搜尋，不如通過分析尋找到最可能出手的“潛在人群”，主動向其提出合作。比較幸運的是，當時在我的玩友圈裡擁有GB的朋友可謂是不在少數，很快我便鎖定了一個非常有可能會出手賣GB的人。

情況是這樣，當時的GB是分為四種，最基礎版本的GB，也就是大磚塊。然後是GB的“slim版本，我們也叫薄GB，然後是帶有背光的GB Light，簡稱GBL，最後是當時的GB“半代進化”版本，GB Color（彩色版），簡稱GB-C吧（表達一下不解，為啥這三個字母會是敏感詞？）。

我的機會也就來源於此，當時我找到的那個哥們他擁有的就是薄GB，但是他非常非常想要GBC並且一直在攢錢，當時我瞭解的狀況是他雖然已經攢了將近三百塊錢了，但是距離GB-C所需的七八百價格還有較為遙遠的距離，另一方面，由於GB和GB-C在遊戲上95%都是通用的，只是為了色彩的提升就花費七八百塊錢，無論多麼喜歡都有點過於誇張了。

這時候方法就顯而易見了：我花錢把他的薄GB拿下，然後他拿到回血的錢入手GB-C也就基本夠了，而且當時我還找到了一個更有建設性的意見，因為我入手GB的主要目標遊戲就是口袋妖怪，當時這個哥們手上有一盒口袋紅（我當時不懂紅綠藍黃的區別，只是知道除了黃以外其他差不多），他的紅已經玩了很久，早就打算入手玩黃了，所以可以選擇把紅加上游戲，合計430出讓給我，然後他入手一盤黃開一個檔，我把他紅裡面的精靈以及重要道具全部傳給他（用GB的聯機資料線），然後我就可以刪檔重啟遊戲，他也能再加把勁湊一點拿下GBC。


這個計劃是多麼的理想和完美，以至於我的確沒有想到這樣的計劃居然還會出現變故。就在我們準備要交易的某一天，那個哥們卻零時告訴我，他兄弟把機器拿走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賣給他弟弟了，總而言之這是我距離GB最近的一次，幾乎就要觸及到的時候，忽然這麼來了一下，我當時幾乎是處於崩潰的邊緣，以至於我做了一個現在看上去依然非常作死的決定，去boss開的店裡面買二手。因為實際上在我給那個哥們開價的過程中，為了開出合適的價格，我已經調研過了本地的二手GB市場，從調研中我瞭解到了一個比較重要的事情：GB的質量非常非常好，二手和新的其實沒有區別。這一點到現在也是這樣，我04年買的GBASP，前幾個月開機，電量都還保留在綠燈情況，這臺機器我至少十年以上沒動過了，我買的索尼的CD，僅僅五六年沒動，口香糖電池就爆裂了，把機身都腐蝕了，導致一臺非常好的CD機報銷。

這一點給了我很大的信心，因為我考慮到boss麼無非就是想掙點錢，他們也沒本事換部件（當年不同於現在，boss水平也有限），後來在我反覆做調研工作之後，我鎖定了一臺某小學生換機賣出的綠色薄GB，我斷定這臺機器從boss收到後就沒有動過，機器成色非常好，雖然心存猶豫，但是對於GB的惦念，還是讓我最終鼓起勇氣花光了全部積蓄拿下了這臺掌機外加一盒口袋藍。之所以沒有要紅，是因為我一直覺得水箭龜很酷，當初決定要紅是因為朋友那裡只有紅，既然我可以隨意選擇了，那必然是買藍。於是在歡天喜地的氣氛下，我終於帶著自己朝思暮想的掌機回家了。

買個GB就講了好久，哈哈，因為這段回憶的確是非常深刻，下一次我們聊聊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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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貓貓喵喵
來源：奶牛關
原地址：https://cowlevel.net/article/19849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