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原版《最終幻想 7》在重製版問世之後依舊值得回味？

《最終幻想 7 重製版》用極致的演繹方式再現了 1997 年的經典之作，但在我們驚歎豐富細節和寫實畫風的同時，也不妨找機會重溫一下原版作品，領會其經典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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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幻想 7 重製版》讓我略有擔心。

我擔心有的玩家看不到原版作品的價值所在，認為重製版完全可以替代原版。在重製畫質的對比下，人們或許會將那款畫面陳舊的老派回合制遊戲歸為過時的產物。

但事實並非如此。

如果你真的拿 1997 年的原作與重製版作對比的話，反倒能突出前者諸多獨有的優點，也能看出這款 PlayStation 經典作品時至今日依舊耐人尋味的原因，即便你從未玩過它。



完整的故事體驗

別忘了，如果你想體驗完整劇情，目前只有原版這個唯一選擇。我可以理解為何 Square Enix 想將重製版拆分發售：首先完整重製版是一項艱鉅的開發專案，而且從商業角度來看，分開發售顯然更加明智。

但最近釋出的《最終幻想 7 重製版》僅是 1997 年原版遊戲的開端。原作中米德加的劇情大概要花 6 到 8 小時去體驗，它雖是個等級森嚴的城市，可當你真正踏出城外看到整個世界時，才會發現它有多麼渺小。


這是遊戲史上最震撼的片段之一，但重製版沒能呈現這一點 …… 至少目前沒有。我們的英雄們終於踏向無垠的世界，此刻卻開始播起了製作名單，原先那種驚豔之感只能留待下次體會了。這就彷彿《指環王：護戒使者》裡弗羅多和其他霍位元人正準備離開夏爾時，故事卻在此戛然而止一樣。

然而，重製版裡最大的遺憾並非打斷了玩家繼續探索世界的旅程，而是我們無法繼續深究克勞德這個角色。


克勞德起初就像一個男性英雄模板：有些冷漠，喜怒不形於色。然而，一旦走出米德加的大門，玩家就能深入瞭解到他的內心和過往。故事開篇玩家對他只有一知半解，之後他的形象才會逐漸飽滿起來。掐掉這段旅程而突兀結束實在過於掃興，尤其是回想起原作把克勞德的旅途節奏掌握得如此好。

《最終幻想 7》講述了很多事情，但核心還是塑造一個完整的克勞德，他會逐漸理解失去、哀悼和無私的意義。雖然終有一天重製版會展現他的完整旅程（希望如此），但如今這一小節故事裡並沒有多少內容涉及到這個角色的塑造。


這對重製版的敘事線造成了嚴重影響，我們只能在完整故事放出之後才能評判這個決定是否明智，而這或許還得等上好些年。原版《最終幻想 7》是一款完成度很高的作品，雖然現在看起來畫面簡陋，卻並不影響故事的質量和人物的發展，我們不能只憑幾張遊戲截圖來下定論。

如果你想體驗完整故事，又不想花好幾年等待剩餘章節全部放出，體驗原作是你的唯一選擇。


事半功倍

不過話說回來，不管是克勞德角色發展的缺失，還是故事剛開始就結束的如鯁在喉的感覺，這些都只是暫時的。重製版終究會為大家呈現出一個完整的故事，講述克勞德和夥伴們如何奮起反擊薩菲羅斯並保護整個星球。那麼回顧原作還有意義嗎？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最終幻想 7》原作的歷史地位依舊不可撼動。正如 2005 年《金剛》的精緻特效無法呈現出 1993 年原作的定格動畫之美，1997 年《最終幻想7》裡的一些特質如今依然值得我們回味。即便原作的畫面過於久遠，但技術限制下的那些創意設定仍未過時。


比如《最終幻想 7》如何處理角色配音的缺失。偉大藝術的關鍵之一就是能化侷限性為資本，而《最終幻想 7》的應對策略就是那觸動人心的過場動畫，一切感情和深意盡在不言中。

在這些過場動畫中，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前期米德加第七區圓盤脫離的場景，這是邪惡的神羅公司為了一己私利而製造的人禍。我們親眼看見圓盤砸在貧民窟上的恐怖景象，轉瞬之間，大量無辜居民因此傷亡。

下一刻，鏡頭從高處俯視下方的崩塌，接著鏡頭拉回，經典音樂響起，我們看到神羅社長安然待在自己的高塔裡，漠然注視著這場傷亡慘重的毀滅時間，顯然對生命的消逝無動於衷。此刻沒有隻言片語，但場面著實震撼人心。


這些成本不高的過場動畫充分體現了米德加的權力局勢，以及不同階層之間生命價值的差異。誠然，重製版在人物對話中強調了《最終幻想 7》的政治主題，但原作一言不發的敘事手法卻顯得更為雅緻。用一個經典的寫作技巧來概括，那就是「展示，而非講述」。

與之類似的還有隨後某位角色的死（那簡直稱得上是遊戲史上最知名的死亡場景），單憑其演出方式和音樂所傳達的強烈情感，就足以位列大師級作品的殿堂。在當前的重製版裡我們暫時看不到這個場景。雖然此景在重製後或許會有獨到的共情方式，但必然與原作存在差距，我很擔心到時候哪位角色開口說話，毀掉了那場歌劇般的角色謝幕。


我甚至覺得原版作品將它那稜角分明的人物建模也轉化成為自己的優勢。就像尤達寶寶比尤達大師更能喚起我內心的柔軟那般，1997 年那些蠢萌的人物建模更能觸及我的淚點，因為他們那種身體比例和笨拙的移動方式讓我想起被小孩子丟在一旁的玩偶，而這在某種程度上倒是出奇的應景，因為克勞德本身就像個天真的孩子，這是重製版裡那些容貌精緻的角色們難以帶來的感受。

這是一個不完美之人盡其所能奮起反抗的救贖之旅，粗笨的人物模型進一步詮釋了這一點，雖然這只是時代賦予的額外內涵，並非遊戲設計的初衷。所以我們不能只憑幾張截圖就輕易做出評判。


某個場景裡，在一段痛苦經歷的刺激下，克勞德對自己的反應感到詫異。「我的手指感到刺痛，」他說，「我覺得口渴，我的眼睛在灼燒！」該場景展現了克勞德人性覺醒下的痛苦，那時的他看起來像極了一個無助的玩偶。

如果讓某個面容成熟的成年人說這番話，那麼其神韻定是相差甚遠，我推斷重製版會用自己的方式呈現這幕震撼心靈的場景。

在原作中，我們得以見證克勞德成長為大男孩的過程，而重製版的克勞德則過於詳實，很難讓人做出設計師意圖之外的解讀。細節上的缺失往往能成為一款遊戲的助力，因為我們的想象力會補全這一空缺。然而《最終幻想 7 重製版》讓我們沉浸於各種細節之中，讓想象力無處安放，找不到發揮的空間，我們只能看到 Square Enix 想要呈現的內容，僅此而已。


原版《最終幻想 7》的優勢在於對故事基調的自由轉換，而且不會顯得浮誇或矛盾，因為它的畫面本來也無法與「現實」搭邊。玩家先是沉浸於爆破魔晄爐的祕密任務，然後喜聞樂見克勞德混入閱兵佇列的滑稽場面，接著又以詼諧的形式見證了某隻機器貓的悲壯犧牲。正因畫面沒有限制人們對各種可能性的暢想，這些敘事才能如此引起共情。

正如 2018 年的《蜘蛛俠：平行宇宙》一樣，這款作品證明動畫電影依然能夠實現某些漫威真人電影達不到的效果，《最終幻想 7》充分調動了玩家的情緒起伏，這一點在寫實畫風的遊戲中是很難做到的。

大家可別誤會我的意思，重製版對這些觸動人心的關鍵片段同樣處理得非常好，但往後還有大段類似的情感場景，我很好奇它是否能把握好情緒轉換的度。事實上，寫實的設計反而抑制了原作中部分情感的流露。


視角的問題

那麼重製版又是如何體現這些角色的棲身之處呢？表面上來看，兩版的遊戲氛圍幾近相同，但玩家觀察這個世界的視角卻發生了鉅變。重製版的鏡頭常常緊隨克勞德，而原版對預渲染背景的依賴意味著創作者不得不選取特定的視角位置，但是效果依然立竿見影。

有時候畫面會強調神羅的工業和軍事實力，比如當克勞德穿過造船廠時，他就是一個勉強可見的點，在頭頂巨大的飛船之下顯得如此渺小。有時候畫面則更強調遊戲裡的自然景觀，比如與絕美紫色天幕交相輝映的宇宙峽谷天文臺。

重製版的鏡頭視角也許能讓我們更加細緻地觀察這個世界，但原版裡那些美不勝收的鏡頭也有其獨特魅力，它們更能展現出大千世界下克勞德的渺小形象。重製版雖然更加寫實，但缺乏了原作的巨集偉壯闊。


毫無疑問，得益於現代技術的幫助，重製版所描繪的世界無疑更加細緻入微，給人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但這並不意味著原作的世界不具備同等魅力。

頂著那個年代預渲染背景和靜態鏡頭的技術限制，《最終幻想 7》的環境設計師們面臨著如何將畫面做得更加鮮活的難題。但他們迎難而上，深知細微的雕琢能讓這些靜態背景煥發出額外的生機，比如搖曳的燭光，排氣口冒出的屢屢蒸汽，這些小細節的存在平添了幾分魔幻童話氛圍。

我要再次強調，重製版的設計方法沒有任何問題。這只是呈現生動世界的兩種不同方式罷了，二者皆符合各自的時代需求。我只是感慨，《最終幻想 7》的開發者們能用有限的工具創作出這樣的作品，實屬奇蹟。它們都具備各自的價值和優勢，並不對立。


面向所有人的冒險

最後，我要誇一下《最終幻想 7》的友好程度（尤其是與重製版相對比）。對於熟悉實時戰鬥系統的玩家來說，新的玩法機制或許與他們一拍即合，但我也見證了不少資深玩家在第一場 Boss 戰就吃盡苦頭，重製版想從一開始就讓玩家們明白本作的戰鬥無法「逃課」。

這是可以接受的，但《最終幻想 7》的大半魅力是來源於迷人的角色和背景敘事。我希望更多人能有機會參與這種沉浸體驗，1997 年原作的開發者想必也是抱著同樣的想法，所以沿用這一思路將遊戲設計出來。


原版遊戲降低了戰鬥的複雜程度，哪怕是首次入坑 JRPG 的玩家也能輕易上手，但又不因此犧牲戰鬥的深度，玩家依舊有機會證實自己的戰術實力。相對而言，萌新則可能在重製版裡四處碰壁。我希望每個有心嘗試這款遊戲的玩家都能體驗到傳奇的故事，所以，如果某個不常玩遊戲的人問我哪個版本更加友好且值得推薦，答案你們都懂的。

雖然玩家可以在重製版裡選擇簡單難度，但開發者沒能把握好那個度，把簡單模式下的戰鬥直接變成幾乎不要求按鍵操作的被動行為。其實，戰鬥可以同時做到對新人友好又不乏刺激。


爭論原版和重製版哪個更好其實意義不大，也非本文立意所在。兩者都能為潛在的玩家受眾帶來諸多樂趣，儘管它們講的是同樣的故事，卻在畫面和機制上有著天壤之別，誰都無法取代對方。但我希望大家依然願意靜心體驗原版遊戲。雖然這可能是過去時代的產物，但《最終幻想 7》的魅力一如發售之初，永不過時也難以被替代。

這就是傑作的魅力，從《卡薩布蘭卡》到《最終幻想 7》皆是如此：未來或許會出現翻版甚至是徹底重製，但初嘗或回顧原作永遠都是一場值當的旅程。原作的開發團隊實現了一項壯舉，而《最終幻想 7 重製版》利用現代技術將細節進一步刻畫出來，再現這款遊戲的魅力。我希望不論玩家選擇哪種體驗，都能在兩款遊戲中找到自己渴求的精彩故事。


作者：Carolyn Petit
翻譯：Strak 揚  
編輯：Zoe
來源：篝火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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