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臺灣公司在遊戲圈狠收了一波智商稅

市場環境的變化讓遊戲公司學會了勒緊褲腰帶，而它帶來的焦慮又讓有心人輕鬆地從他們的口袋裡掏出了錢。

2019年9月，廣州君海遊戲委託律師事務所向臺灣七桃數位發出一封律師函。根據律師函內容，去年君海遊戲委託七桃數位進行中國地區蘋果商店推薦位的投放，簽訂合作後，君海向七桃數位全額預付了13.8w美金（合約97萬元人民幣）。之後，七桃數位無法履行合同義務，僅退回10w元人民幣。


簡而言之，就是遊戲公司花了近百萬買蘋果推薦位引發的糾紛。

出售「蘋果推薦位」的臺灣公司

和君海遊戲一樣糟心的還有近10家遊戲公司。

一位知情人告訴遊戲新知，七桃在短短几個月內簽下了近10家大陸游戲公司——分佈在各大城市，有成立已經超10年，有的已經IPO上市。他們的共同點是手上有不錯但不算頂尖的產品，希望能夠獲得App Store的推薦拿一波流量。

2018年是遊戲公司最煎熬的一年，卻是七桃數位最滋潤的一年。

七桃數位是一家在臺灣註冊成立的營銷公司，他們聲稱和蘋果的一位臺籍編輯有密切的聯絡，可以幫助遊戲獲得推薦。收費方式是全額預付15萬美金左右（合約100萬元人民幣），如果推薦失敗會全額退款。


一位遊戲從業者告訴遊戲新知，外界傳聞蘋果有編輯稽核團隊在臺灣地區，有機會接觸到負責產品推薦稽核的編輯，這或許是臺籍公司能夠獲取信任的重要因素。

想搶推薦位的遊戲公司有很多而且預估後期還會漲價，在這種資訊的刺激之下，遊戲公司都全額預付了「推薦位」費用。

前面提到的君海遊戲2018年8月和七桃達成合作，隨後向後者支付了13.8w美金以幫助《逍遙九歌行》（現改名為《天道問情》）獲得蘋果推薦位。《逍遙九歌行》是一款修仙MMORPG手遊。


此外，成都哆可夢在2018年12月與七桃達成合作，支付13.5萬美金為其末日生存ARPG手遊《末日撕裂者》（現改名為《文明曙光》）購買蘋果推薦位。北京瘋狂體育在2018年8月與七桃合作，支付14萬美金為其一款武俠MMORPG購買蘋果推薦位。

遊戲在他們自己的體系中算是品質比較不錯的產品，但還沒有達到「優秀」的程度，按照正常的流程確實比較難獲得蘋果的推薦。

全額預付了「推薦位」費用之後，遊戲公司等著在App Store看到自己的產品。結果沒等到推薦，也沒有等來全額退款，七桃數位給各家退了10w元人民幣便不了了之。

遊戲公司後來和同行交流才知道自己並不是獨一家買了推薦位的公司。

新知君在臺灣工商登記資料公示查詢系統查詢發現，該臺灣公司註冊資本僅有5萬新臺幣，約1.1萬元人民幣。這家公司也沒有官方網站。

買蘋果推薦位的遊戲公司

「我們可以幫忙上蘋果推薦位」，如果聽到這樣的話，遊戲從業者大概會翻個白眼置之不理。

帶著七桃數位必有過人之處的心情去看，卻發現它打動遊戲公司的過程比想象中的要簡單無趣。

以其中一家A公司為例。

A公司主要做換皮遊戲，經常因為iOS過包的問題搞到崩潰。於是在熟人的介紹下認識了菜菜（化名）。菜菜表示可以幫忙過包但是要配合蘋果推薦位一起賣。

兩個月之後，A公司有了一款他們自認為比較優秀且美術風格不錯的遊戲。2018年10月30日便聯絡了菜菜。

按照菜菜的說法，蘋果推薦位只有「編輯」那裡走得是黑路子，其他的都是正常流程。因為有很多遊戲公司看完後面又不買推薦位，編輯的要求流程是「下定金（產品OK付餘款）/全款預付—看產品—產品OK—產品獲得推薦」。

編輯只花了2天的時間就確定了A公司的產品可以放進推薦序列，而且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A公司全額預付了款項，並希望產品可以在1月25日出現在蘋果遊戲推薦分頁。不過這個日期，後來變成了2月8日、2月28日、3月29日。

為了安撫A公司，菜菜還一度強調3月29日獲得推薦的概率高達90%。可惜遊戲產品始終沒有出現在推薦位，A公司提出了退款要求。

退款流程卻不像菜菜先前承諾的那樣，只需5個工作日、沒有亂七八糟的東西。直到4月10日，A公司只收到了10w退款，之後流程便推進不下去了。這個時候A公司意識到事情不太對，給七桃發了律師函。

如果A公司仔細去思考整個合作流程的話，大概會發現許多蹊蹺之處。大家可以仔細體會：

1.菜菜建議打款不要走公賬，因為公賬會產生15%的過境費，也就是約13萬元人民幣。A公司同意了私賬對私賬的形式；
2.菜菜提供蔡某的私人賬戶時表示，蔡某是公司法定代表人，但七桃數位的法定代表人卻是張某。
3.菜菜要求每筆轉賬不超過19w元人民幣，以降低賬戶風險。在退款時則提到要一次性轉出以降低賬戶風險；
4.菜菜表示遊戲被推薦後，蘋果會從商店抓取圖片素材。而一般情況下，獲得蘋果推薦的遊戲都會有官方的人聯絡遊戲方拿對應的素材。
5.A公司的產品沒有在約定時間出現在推薦位，菜菜給出的解釋是刷榜嚴重、蘋果鎖榜，所以排期被打亂，所有的產品都要重新排時間。

可以讓人忽略那麼多蹊蹺，推動著合作順利展開的是神祕的「蘋果編輯」。每次A公司稍有異議，菜菜就會塑造一個強勢的編輯形象。也因此為後續維權留下了不少後患。

目前，這些遊戲公司正在嘗試走法律程式追回尾款。

如何和「境外」公司合作

遊戲公司應該對自己的產品有一個清晰客觀的認識。

如果產品足夠優秀，只需要按照正常流程走便有機會獲得蘋果商店的推薦，切不可有投機取巧的心態。

大家也看到遊戲新知在標題裡強調了「臺灣」，這次的推薦位事件本身不算複雜，事件本身對其他遊戲公司也無太大的價值。大家可以把更多關注點放在和「境外」公司合作的問題上——涉及到兩地法律適用和管轄的問題，比大陸公司與大陸公司之間產生的糾紛要複雜得多。

遊戲新知也諮詢了北京市盈科（廣州）律師事務所的唐向陽律師，對和境外公司合作的遊戲公司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1.對簽約相對方必須進行基本的盡職調查

無論是與國內公司合作、還是與境外公司合作，簽訂協議之前，需要對簽約相對方進行初步盡職調查。

針對境內公司，我們可以通過「企查查、天眼查、啟信寶」等網站或APP進行初步調查簽約相對方的註冊資金大小、投資主體多少、是否涉訴或被執行、行政處罰以及其他經營異常等情形，判斷簽約相對方的信用記錄和履約能力。對於註冊資金較少、自然人獨資、涉訴較多、被列為失信被執行人的合作主體，需要特別注意其履約能力，或相應設定有償付能力的第三方對合作進行擔保，有備無患，防控風險。

港澳臺地區企業的設立、監管均不如境內企業嚴格，需要施以比境內公司更高的注意義務。

2.款項支付應當嚴格按照簽約主體進行

公司與公司簽署合同，履行過程中建議將款項從公賬打入對方公賬，公對公打款有助於開具發票、稅務扣除以及後續權利主張。具體的對公賬戶，也應當在合作協議中予以明確約定。

如合同約定款項系公賬打入公帳戶，但合同履行過程中實際操作為私賬打入私賬或公帳打入私賬，存在交易款項來源不明、款項支付關聯性舉證、偷稅漏稅等法律風險。

3.量化服務內容、款項建議分期

無論是合作「蘋果推薦位」，還是委託第三方提供相關服務，建議遊戲公司在合同中充分明確簽約相對方提供的具體內容、儘量採取量化方式而不是籠統敘述，建議在合同中約定分期付款和每一期付款條件所對應的服務內容、明確約定驗收流程，儘量減少首期款項的投入，最大限度控制風險、監督對方履約。

4.法律適用及管轄約定

與境外公司合作的過程中，遊戲公司需要特別注意合同的法律適用及管轄約定。一方存在違約行為的情況下，另一方提起民事訴訟，首先考慮的是雙方合同對於法律適用、管轄機關的約定。為了維權便利，我們建議遊戲公司儘量選擇適用國內法律、國內法院管轄或仲裁機構管轄。相比於法院的二審制度，仲裁一裁終局具有一定的優勢。

5.民事執行有難度、證據充足可刑事追責

就上文提及的「蘋果推薦位」案件，簽約相對方系臺灣企業、履約能力較弱，遊戲公司走民事訴訟途徑將面臨送達障礙、流程較長、執行有難度等現實困難。

鑑於該臺灣企業及相關個人在合同簽訂、履行的過程中，存在虛構事實、隱瞞真相、設定「陷阱」等行為。雖然簽署有合作協議，並不能掩蓋其非法佔有、騙取他人財產的非法目的。在充分收集證據的基礎上，遊戲公司也可以同時向所在地公安機關報案，追究相關人員刑事責任。

來源：遊戲新知
地址：https://mp.weixin.qq.com/s/7ezHSQMxNyIf3sE6MQHaO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