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玩法不夠casual，有些硬核！” 那麼，如何衡量玩法的休閒程度？

無論是工作中製作遊戲原型，還是業餘寫策劃案子，經常能聽到一個評價：“這個玩法不夠casual，有些硬核。”

實際上這是個極度寬泛的評價——所謂casual和硬核，到底是在什麼context情況下作為對比衡量呢？目標使用者又是哪些？策劃很忌諱用個人感覺代替資料和科學，因為個人永遠無法代表整體，那麼能否用科學的方法來量化“休閒”這個概念呢？

我試著從以下幾方面來衡量玩法的休閒程度：

1.Learning Curve

learning curve其實包含了很多方面，甚至包含了很多FTUE（First Time User Experiences，即首次使用者體驗）的設定。遊戲特別是freemium遊戲有一個自相矛盾的設定點：FTUE必須要足夠酷炫，才能吸引玩家留下來，同時FTUE又應該足夠簡單，才不會嚇退玩家——這導致了國服頁遊祖傳的一個敘事套路，玩家開局是個巨牛逼的神王，技能都是毀天滅地的粒子特效，結果被人暗算變成了凡人，開始了屌絲逆襲升級充錢的道路。這既滿足了酷炫的FTUE，又沒有過於複雜的操作（放粒子就完事兒了），但是第一這種套路玩家很熟悉了，所謂套路一旦被摸清了就成了cliche，反而會提高流失，第二隻有RPG，Diablolike，傳奇這種比較適合這個套路，不具有普適性。

成功的手遊的學習曲線都不會很陡峭，而最成功的那些，其基本遊戲機制甚至是不言自明的。比如《憤怒的小鳥》，本身就符合物理規律，即使是從沒玩過遊戲的奶奶都能看明白，操作也非常友好，拖拽就行了，拖得越遠力越大。遊戲裡最需要學習的是不同鳥的特性，這些放在了各個關卡里讓玩家慢慢學習，每數關才讓玩家接觸一個新鳥。這裡新鳥同時作為了新的content和tutorial，同時供玩家學習和消耗——可以說幾乎沒有學習曲線。


但是當我們把目光轉向PVP的時候，我們卻很難把初見體驗的學習難度降下來——PVP的策略對遊戲本身的機制複雜度有不低的要求，如何讓玩家輕鬆學會是一件比較challenging的事情。所以市面上成功的PVP純手遊只有皇室戰爭——石頭剪刀布的兵種剋制非常直觀，aoe克swarm，swarm克單體，單體克aoe，而單位部署也很自然，勝利條件也很直觀。《皇室戰爭》簡化了RTS的體驗，幾乎去除了資源管理（開礦），把科技兵種配置等放進了meta，只保留了純粹的單兵對決。這個無論是初見的學習體驗還是中期的學習曲線都不陡峭。其他的端轉手手遊則顯得複雜的多，無論是王者榮耀，吃雞還是自走棋，想讓一個對這些遊戲毫無概念的人學會是非常困難的。


但是他們還是很火，在手機端也獲得了成功，因為他們相比於自己的前輩做了casual化處理。《王者榮耀》是casual化的lol，archero是casual化的以撒結合，爐石是casual化的萬智牌。在手遊市場如此龐大的情況下，設計者必須考慮到大部分使用者都是沒有遊戲“常識”的普通人。而遊戲是否casual，就在於遊戲本身的上手和機制距離“常識”有多遠了。


如果把目光放到小一些的市場上，我們不難發現小領域裡的爆款往往是更硬核的其他領域的體驗的causal化。比如叢林肉搏，是casual化的dota，去掉了死亡的負面體驗，加強了殺人發育，學習成本也不高——技能還是dota的技能，需要學習的就是OMG配招和一些額外技能（這些額外技能定義了很多玩法，也是玩家中後期研究content的主要物件，但是他們恰恰阻擋了很多新人玩家上手）。對於dota2 arcade來說，肉搏的learning curve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所以他成了去年的爆款。同樣自走棋，對於原生dota玩家來說，唯一需要理解的就是羈絆和利息——而羈絆本身是非常intuitive的。所以自走棋剛出就火成了爆款。


自走棋比肉搏厲害的地方在於，非dota玩家需要額外理解的只是每個單位的一個技能，所以自走棋瘋狂吸量，吸了大量非核心玩家，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爆款。


而自走棋手遊化，為了保持“原汁原味”，沒有做任何casualization——這是手遊的大忌。端遊轉手遊，因為受眾和體量的不同，不做修改的話，最好最好的情況也是手遊和端遊內卷，兩者分同一個盤子。大家天天調侃dota2是自走棋啟動器，天天噴伺服器辣雞，但是卻完全忽略了dota2本身作為一個3A品質的遊戲，運營了9年後所擁有的所有美術，戰鬥，音樂的polish，而手遊想在這些方面趕超端遊是非常難的。不做casualization的手遊無法吸量，無法提供更多新生使用者，FTUE複雜到玩家根本不想深入瞭解，自然也就很難滾雪球。自走棋這個玩法是很有潛力的，誰先做好了casualization，誰就能在新一波的競爭裡吃掉這個盤子。現在來看，龍淵不行，赤潮不行，陰陽師有一點可能可以（如果網易策劃能轉的過來彎的話）。

2.選擇

"game is a series of interesting but limited choices."

-------我

遊戲是一系列有趣的選擇，但是當選擇的數量太多時，很容易讓人迷失和感到overwhelming。不愧是席德梅爾，文明裡真正做到了大量豐富的選項但在每個特點時刻，玩家要做的決策都不會擁有多於數個選項。（我知道這句話是對席德梅爾的斷章取義但是我真的很喜歡這句話）


讓玩家做選擇容易，讓玩家每次只面對數個選項也容易，讓玩家在面對數個選項的時候“左右為難”很難。遊戲的心流體驗，需要玩家玩的時候處於勉強過關的心態，同時又不至於覺得被系統cheat，同時又需要面對的數個選項大致equally weight。最重要的一點：讓玩家feel smart。玩家做了選擇的時候，以及之後驗證選擇的體驗，都應該給玩家一種“我好聰明”的感覺——這種時候，這些選擇才有資格被稱為“meanningful”和“limited”。

RL系列為什麼一直都有爆款出現？因為他很好的製造了一系列選擇——玩家在選擇的同時build自己的progression，聰明的選擇讓玩家體會到自己變得強大，而不同的選擇又會帶來不一樣的強大。乘法疊加的選擇讓玩家很快的powerup甚至overpower，這種content又極其容易複用。

看看市面上的爆款三大類（除去SLG，那是另外一個世界），三消遊戲裡玩家看似擁有自主權，實際上選擇非常有限並且是很容易機器控制；老虎機現實裡就有，玩家的選項只有投錢多少和按下搖桿，結果也非常明瞭；卡牌戰鬥簡單易懂，大家紙片人互相對撞，撞沒了的那邊輸。

需要說明的是，這裡面，卡牌戰鬥並非一出現就是休閒遊戲。卡牌戰鬥在手遊市場是經過了大量時間的迭代才成為了現在的樣子——在第一款卡牌爆款出現後，大量的同類遊戲“洗腦”了使用者，使的卡牌戰鬥成為了“常識”。對手機使用者來說，卡牌最初其實是“硬核”類的手遊，但是洗了這麼多年，目標使用者幾乎都被這類遊戲的機制洗過了一遍，逐漸的卡牌就成了“休閒”。同時，卡牌的戰鬥是async的，玩家只需要看不需要參與，極大的減少了選擇的困難和難度，只要順著遊戲的指引一路玩下去就行，這也是卡牌為什麼能適應手遊市場的原因。

舉一個需要玩家做過多decision的例子——軍團對決。軍團對決是一款類似war3戰就戰，dota2裡烽火狼煙的手遊，因為機制比較複雜，FTUE很長，玩家在經過了長長的教程後，進入了第一場戰鬥依然需要去學習每個單位的技能和升級（簡直反人類，自走棋手遊也是同樣的問題對比於皇室戰爭，單位的技能基本上看到單位的美術就能猜出來，自走棋和軍團對決因為是端遊mod移植手遊，完全忽視了美術的readability，在這方面造成了很大的障礙）。如果不清楚這些單位的技能，玩家根本無法做出合理的決策，建造相應的單位也不會有強大的正面反饋，玩家也不會feel smart。整個遊戲流程下來勝利和失敗都沒有特別強的快感，自然很容易就流失了。


產生這種問題的原因前面也很清楚了——war3，dota2的mod預設了玩家的大腦記憶體，預設所有玩家都理解和知道大部分英雄的技能，這是這麼多年來沉浸下來的war3dota2玩家對這些模型美術和附帶技能的認知。手遊玩家沒有這種認知，就好比看足球的人都熟悉足球規則，你讓他們去玩足球經理會很順暢，而一個從沒看過足球的人很難去玩足球經理。

綜上所述，quantify一個遊戲的casual程度：

• 需要記憶處理的資訊，距離遊戲所處市場裡玩家頭腦裡的預設資訊有多遠；
• 遊戲內部本身的決策是否過多，是否頻繁，能否提供正反饋，能否讓玩家在擁有足夠多資訊的情況下決策並feel smart；
• 上手難度是否低，是不是第一場或者第二場遊戲就能enjoy
  

Casual與否只是遊戲開發裡重要的一點，並不能完全決定遊戲的生死——但是在玩家頭腦裡預設資訊越少的市場，是否casual就越為重要。最近一款叫archero的遊戲完美詮釋了casual化的以撒結合，非常創意的把瞄準給自動化了，玩家只要行走躲避即可（連a地板都給你省了），同時簡化了大量遺物效果，變成了通俗易懂又很容易互相疊乘的特效，可以說是手遊RL的創舉了。我看著他發售六日進入了下載榜第二（雖然有feature的功效），暢銷榜50（這個做不得假，非常硬了），關於這個遊戲我會另寫一篇文章分析。


作者：張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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