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扮演遊戲之父的身後事

遊資網發表於2019-04-12
角色扮演遊戲之父的身後事

本文編譯自Kotaku,原文標題“Fantasy's Widow:The Fight Over The Legacy Of Dungeons&Dragons”。作者Cecilia D'Anastasio系Kotaku高階記者,曾以調查報導“Inside The Culture Of Sexism At Riot Games(拳頭內部的性別歧視文化)”獲2018年度美國作家公會最佳數碼科技類報導獎。


蓋爾·吉蓋克斯和我坐在威斯康星州日內瓦湖邊的一間臥室吃早餐。她的被褥繡滿花朵、蕾絲鑲邊。她告訴我,有人陰謀害死她。

那是2013年的秋天,此時距離他的丈夫,龍與地下城的聯合創始人,加里·吉蓋克斯去世,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年。打那時候起,蓋爾的鄰居布萊恩·特瑞就開始幫她的忙。布萊恩現年62歲,是個矮壯結實的酒保。特瑞時不時會來打理一些需要做的事情,比如修建草坪,或者幫蓋爾打包運輸一些她在日內瓦湖附近的古玩,把它們拿到網上去賣。那天,布萊恩在穿過蓋爾用建木樁圍起來的草坪時,被一根幾乎看不見的魚線給纏上了。魚線離地一英尺高,兩端在兩根深深插進地裡的木棍上纏了好幾圈。他倆都認為這是個陷阱。

“我家被入侵了。”蓋爾·吉蓋克斯去年在Facebook上發了這麼一帖,它後來廣為流傳,“有人想殺我,在我家後臺階上裝絆索。而且我知道家裡少了些什麼。”

去年十二月,蓋爾·吉蓋克斯通過她的代理人聯絡了Kotaku,說自從她丈夫去世後,她就一直在應付各種身理上的,還有心理上的威脅。包括入室行竊、死亡威脅、離間子嗣,商業掠奪、訴訟——她被捲入了共計五起訴訟案裡,其中一起的原告是好萊塢製作人湯姆·狄桑託,要價3000萬美元——甚至還有鬧鬼。她說她丈夫的幽靈,一直徘徊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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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去世的加里·吉蓋克斯,被人們尊為桌面角色扮演遊戲之父。在他去世十一年後,對於他遺產的爭奪始終未曾斷絕。人們爭奪的物件,包括他的名字、他的傳記、他的紀念品、他的智慧財產權、還有其他從長遠來看可算無價之寶的物品:其中包括加里·吉蓋克斯最初的地牢設計圖,那些圖紙所描繪的,是一個高達十一層的魔法城堡。在這個原型上發展出來的奇幻角色扮演遊戲,每年玩家多達800萬人。

“我的生活變沒變?是的,它發生了劇變。”蓋爾說。今年63歲的蓋爾說話頗具力道,一聽就知道她習慣了為自己辯護。她穿著Free People牌的黑綢和服,上面繡有粉色花朵,黑色吊墜耳環隨著她頭部的動作而搖來晃去。“我有沒有想過人們會罵我,一點也不尊重我?不,這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去捍衛我丈夫的遺產,而且我還會繼續這麼做。”隨著來自各個方面的壓力不斷增大,蓋爾做出了許多犧牲,可她的處事方式遭到了越來越多的質疑。她不斷掙扎向前,就像一條為了避免溺水而不停游泳的鯊魚。

威斯康星州的冬天是灰色的,就像房地產經紀人可能會讓你給房子刷的顏色,只有這樣,買家才能夠盡情想象他的在那房子裡的新生活。夏天,富有的芝加哥人會乘船穿湖而過,去鎮上的古玩店淘貨,但在今天這樣的陰冷天氣裡,日內瓦湖畔的路上空空蕩蕩,只有當地人穿著蓬鬆的夾克衫和帶著花紋的緊身褲匆匆路過。我看到路的兩側各有一間糖果店。上午11時30分,一個男人在一家運動酒吧裡,孤獨地喝著藍帶啤酒。與此同時,蓋爾對我說,她其實不太樂意把新認識的人帶回家。儘管如此,她還是開著那輛髒兮兮、亂糟糟的沃爾沃,載著我沿街行駛,向家開去。那裡有她的床和她的早飯。

下午2時30分,蓋爾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我一直照顧他直到他去世。”她說。

2008年3月4日,歐內斯特·加里·吉蓋克斯因為無法手術治療的主動脈瘤去世,享年69歲。幾周前我們第一次通話時,蓋爾就堅持一定要跟我說說這件事。“他想死在家裡,”她說,“你知道照顧別人看著他在你面前死掉,是件多麼困難的事情麼?”蓋爾說加里在臨近生命的終點時,希望她不要出門。這對夫妻沒有足夠的錢去請專業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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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爾·吉蓋克斯

按照蓋爾的說法,3月4日凌晨,她和她睡在沙發床上的兒子亞歷克斯都做了同一個夢:早上六點,加里在他的房間裡叫他們起床。他常常在這個時間睡醒。起床後,蓋爾和亞歷克斯發現加里在幾個小時前已經過世了。蓋爾立刻把這件事告訴加里的其他孩子。她說她沒有他們的手機號。(加里·吉蓋克斯與他前妻所生的另外五個孩子伊莉斯、歐內斯特、盧克、辛迪和海蒂,以及加里和蓋爾的兒子亞歷克斯,都不願意同Kotaku討論此事。)

“所有的一切,都是從加里去世那天開始的。”她說。

從《紐約時報》到《衛報》的稱頌,再到威爾·惠頓和尼爾·蓋曼的讚揚,加里·吉加克斯可謂譽滿全球。他在訃告中,被譽為世界上第一個,也是最偉大的地下城主,角色扮演遊戲之父,後來的那些著名遊戲,比如《最終幻想》系列、《魔獸世界》和《上古卷軸》系列,都是從這個原點發展起來的。大型多人角色扮演遊戲《星戰前夜》的玩家們,還為加里·吉蓋克斯舉行了維京風格的葬禮,他們為艦船取名為加里·吉蓋克斯,然後讓它在深空中引爆。

不過,這些都是外面的事情了。在雪花飄揚的日內瓦湖畔,加里最親密的朋友、家人、角色扮演遊戲開發同伴,還有商業合夥人都聚到了同一個發著黯淡黃光的房間裡。從這個角度上來講,加里·吉蓋克斯的葬禮,也是角色扮演遊戲屆精英們的小型聚會。他的仰慕者們一個接一個地走上前臺,含著淚講述了關於逝者的故事。這些故事勾勒出的加里·吉蓋克斯既慷慨大方,又幽默感十足。加里的兒子盧克——他是加利福尼亞陸軍國民警衛隊的軍官——穿著軍裝出席了葬禮。他也在儀式上頌揚了他的父親,還在演講最後對著加里的畫像敬禮。畫像裡的加里身穿格子毛衣,鬍子花白,笑容和藹。在那之後,加里的朋友、家人和粉絲參加了在美國退伍軍人協會大廳舉辦的守靈儀式。為了紀念加里,他們玩了一整天的桌上游戲。

但蓋爾沒有感受到這種氣氛,正相反,她越來越緊張。她擔心加里的孩子們會責怪她沒有照顧好他們的父親。她擔心丈夫的葬禮上,可能會爆發一場爭吵。為了保護自己,蓋爾說,她僱了一個不當值的警察當臥底,陪她參加了這場葬禮。

據她說,當儀式結束後,她沒能找到客人們給加里留言的小簿子。“他們偷走了他的葬禮書。”加里沒有點名“他們”是誰。“但這只是剛剛開始。”為了保護加里的遺產不被偷走,蓋爾已經和“他們”鬥爭了十一年。這些人裡,有些似乎只是她的幻想,另一些,比如發起3000萬美元訴訟的湯姆·狄桑託,則是切切實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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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蓋克斯夫婦

蓋爾·吉蓋克斯在肯塔基州梅菲爾德長大,舊姓卡彭特,是南方浸信會教徒。她在成長過程中學到了一件事,就是永遠不要放鬆下來。“媽媽一個人把我們拉扯長大。我爸一點沒幫忙。我們家的錢很緊張,生活很艱難。就這麼說吧,我們明白了人必須要學會照顧自己。”

蓋爾畢業於肯塔基大學會計專業,第一份工作在學校附近的汽修店。這不是她的本意。她說她讀大學,是為了“獲得足夠的(商業)背景,去找靠譜的人做生意。”回憶起那家汽修店的狂野做派,蓋爾至今笑得出聲。那些汽修工從全國各地回收舊車,把它們的里程計往回撥,然後再把它們運回去。收到一家廣告公司擔任媒體總監的邀請後,蓋爾和她當時的丈夫搬去了伊利諾伊州。但隨著兩人婚姻告終,蓋爾和她姐姐轉而去日內瓦湖邊上的一套公寓裡住了下來。

在日內瓦湖工作的時候,她的一個新朋友提到了一家有趣的新公司TSR(全稱Tactical Studies Rules,即戰術研究規則公司),他們做了個叫“龍與地下城”的玩意兒。當初蓋爾對TSR的全部瞭解,是“鎮上的每個人都覺得那幫人很奇怪。”

那年蓋爾28歲,留短髮,穿80年代的商務服,為另一家汽車經銷商工作。她非常想要另一份節奏更快,也能活動活動的工作。幸運的是,TSR還有那麼幾個職位無法通過內部招聘來滿足,而她謀得的正是其中之一。作為TSR首席財務官的行政助理,蓋爾閱讀了送進公司的每一份合同,也常常和上司一起出席會議。她在工作期間總是能聽到TSR聯合創始人加里·吉蓋克斯的名字。“每個人都喜歡加里,”她記得自己的上司說,“你見到他就明白了。”

蓋爾在過了一段時間以後才碰到加里,但她還記得自己的第一印象。那是80年代初,加里剛剛結束夏季商務旅行,從洛杉磯回來。他戴著一頂黑貂皮帽子,穿著從羅迪歐大道買來的衣服,昂首闊步地穿過辦公室。他的“存在感非常強烈,”蓋爾說,“就像行走在水上的神。”

加里·吉蓋克斯留著一頭長髮,蓄了濃密的鬍鬚,脖子上掛一串木珠。他喜歡《野蠻人柯南》,那個奇幻故事系列裡有渾身腱子肉的野蠻人,也有深陷困境,等著拯救的的美麗少女。1970年,加里丟了他在人壽保險公司的工作,於是在日內瓦湖的家中地下室裡靠補鞋賺點外快,一邊玩起了桌面戰爭遊戲,包括阿瓦隆·希爾的《葛底斯堡》和《天空之戰》。那些遊戲需要玩家在網格狀的地圖裡,推動模型兵人。當時的加里已經和一頭紅髮的城市姑娘瑪麗·喬結婚,並育有五個子女。1971年,加里創造了一款叫《鎖子甲》的奇幻戰爭桌遊,他的一些傳記作者說,它為《龍與地下城》奠定了基礎。那段時間,加里還為戰爭桌遊和郵遞型遊戲[郵遞型遊戲:指一種透過傳統郵寄或電子郵寄方式進行玩樂的遊戲,後被計算機遊戲及網際網路遊戲所邊緣化。]撰寫文案,這讓他引起了明尼蘇達人戴夫·阿內森的注意。

70年代J.R.R.托爾金的《指環王》銷量大增,和當時奇幻的風靡脫不開干係。這種文化的風靡,又為它們的進一步複雜化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也是在那段時間,玩家們開始考慮,能不能把基於真實歷史的桌面戰爭遊戲規則,應用到奇幻世界裡。

明尼蘇達人戴夫·阿內森是一個保安,同時也是一個戰爭桌遊小團體的核心成員。這個小團體,按照今天的話講,就是個孵化器,在社群地下室和餐桌旁,它們構思出了各種各樣的戰爭遊戲新玩法。在和這些人探討的過程中,阿內森創造出了《黑沼》,一款風格類似《指環王》的地牢探索遊戲。

1972年,阿內森造訪了另一個戰爭桌遊的領軍人物,和他玩了玩《黑沼》。那個人,當然就是加里·吉蓋克斯。在那次訪問之後,他朝日內瓦湖寄出了18頁筆記,裡面描述了遊戲的大致規則。受此啟發,加里寫出了一些如今可以被歸類到“幻想遊戲”裡的東西。加里的兒子歐尼(即歐內斯特)和女兒伊莉斯在卡片上潦草地寫下了遊戲人物的屬性點和能力值。就是這些資料,讓他們在和巨蠍、狗頭人和巨蜈蚣的戰鬥中取得了勝利,而這些戰鬥,又是更大的奇幻戰役的一部分。當“奇幻遊戲”的名頭逐漸傳出去以後,有當地人也參與到了這支冒險小隊裡。遊戲的故事發生在加里最初設計的地牢——灰鷹堡裡,而堡主薩奇克[薩奇克:薩奇克的設定保留到了後來的龍與地下城規則裡。他是灰鷹世界的幽默之神,古怪之神,神祕知識之神,不可預知之神。],是加里人格另一面在遊戲中的化身。

雖然加里·吉蓋克斯在家裡玩的這個戰役發生在灰鷹堡,同名的戰役設定也已經出版了幾十年,但忠於他原始設計的“灰鷹堡”,直到他死後才公之於眾。它出版時候的名字,叫做《薩奇克堡》,規則與當年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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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奇克的一些元素可以追溯到角色扮演遊戲的啟蒙階段。”曾經在TSR工作過的遊戲設計師弗蘭克·門策說。他還評價阿內森在其中的主要貢獻,是為這款角色扮演遊戲提供了基礎的機制。“人類歷史上,首次出現了可以自娛自樂,而不用非得與人斗的遊戲。”門策說,“你能享受到與人合作的果實,與此同時,還沒有人變成輸家。這是遊戲性質的一次飛昇。”蓋爾·吉蓋克斯如今的住所,並不是加里創造他那些遊戲的地方。那棟房子屬於另一個女人。不過看在舊時光的份上,她還是會允許吉蓋克斯的追隨者進去參觀,雖然一年也就放行這麼一兩次。保羅·斯托姆伯格是角色扮演遊戲的檔案管理員,他把我帶到了他口中的這個“中心街道之家”,帶我看了看這棟有點古韻的白色建築,就彷彿我們在參觀人類發明了取火技術的洞穴。他在院子裡挪開一條生鏽的船,露出了下面的地窖門。“這扇門底下寫著‘入口:戰爭遊戲室’。”他低聲說,“這裡就是龍與地下城的誕生地。”

斯托姆伯格以前是個考古學家,戴一副圓眼鏡,金髮打理得乾淨利爽,性情容易激動。他說1973年《龍與地下城》的誕生,是人類歷史上的重要時刻。“兩千年來,一直沒有任何新遊戲型別被創造出來。人們只有骰子游戲、情節遊戲、紙牌遊戲、棋類遊戲、迷你遊戲,還有“吊頸”這樣的紙筆遊戲。”

“然後,第七種遊戲被創造出來了。第七種!前無古人的第七種!而且就是在我生活的美國,由兩個美國人創造的!這只是一種遊戲,沒錯,可是幾千年過去了,還從沒有新的桌面遊戲型別被發明出來。這是事件視界,我們就處在事件視界上。我們自己看不太清楚。我們離它還不夠遠,無法理解它是如何改變世界的。”

···

吉蓋克斯和阿內森知道他們的作品可能會給遊戲業帶去翻天覆地的變化,但阿瓦隆·希爾這樣的傳統遊戲公司並沒有對此產生興趣,所以1973年,吉蓋克斯和他的朋友們乾脆自己建立了出版公司TSR,並在次年出版了署名為“吉蓋克斯和阿內森”的《龍與地下城》。在經歷了一小陣搖擺後,TSR的業績扶搖直上,到1976年,員工數量已然翻番。這個時候的加里,既是公司的編輯,又是總裁兼執行長。毫無疑問,D&D(龍與地下城)賣得很好,不過薪酬是個問題。早期員工拿的薪酬形式包括了股票期權、版權許可,偶爾才能見到傳統意義上的工資。1979年,憑藉著D&D帶來的年均200萬美元的收入,他們買下了日內瓦湖市中心一家漂亮的舊酒店,把那裡當成了公司的新家。

一個週六的晚上,蓋爾的朋友,《花花公子》雜誌的前任兔女郎,邀請她參加在斯通莊園舉辦的晚宴。斯通莊園是一座歷史悠久的湖邊豪宅,最近被改造成了共管公寓。蓋爾開著她姐姐的藍色甲殼蟲赴約。停車時,她剛好看到加里·吉蓋克斯在倒垃圾,此前他們從未正式碰過面。當時加里已經和妻子分居,正在走離婚程式。見蓋爾在房子外面找入口,他問她是不是來參加參加聚會的。當天晚上,加里就想約蓋爾出去,但直到幾個月以後,加里才在為孫子慶祝兩週歲生日時叫上蓋爾共進晚餐。在蓋爾的印象裡,加里的家人並不歡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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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加里很孤獨。”蓋爾說,“他那會兒正離婚。公司財務,新遊戲產品的開發,還有去洛杉磯開會也讓他壓力很大。”從那時起,蓋爾開始兩週一次陪同加里去洛杉磯。他們在比弗利山莊酒店吃午餐,在羅迪歐大道購物,坐一輛藍色的凱迪拉克賽威兜風。為他們開車的是加里的保鏢。

“加里很酷。”蓋爾說,“他見過世面。他可以隨便走進一個房間,不管遇上誰都能聊扯起來。很多玩家性格內向,但他完全不是。”回了家,他們一起做飯打掃衛生。蓋爾洗碗時,加里修草坪;蓋爾烤肉時,加里在熬湯。他會把所有的剩飯剩菜丟進大砂鍋裡燉燉再吃。早晨,加里喜歡去門廊上抽無嘴駱駝煙。到了晚上,他會讀聖經。夏天時分,他們的門廊總是熱熱鬧鬧,而地下室裡迴盪著D&D玩家們的歡笑。加里喜歡邀請所有對此感興趣的人,無論鄰居家的孩子,每週都給他寫信的狂熱粉絲,還是去中西北部開會時遇上的其他玩家。

蓋爾不怎麼玩遊戲,她說她更願意“站在幕後,在他需要的時候給予支援。”她不怎麼去戰爭遊戲室。“我只是覺得他的粉絲們對‘他的女朋友’沒興趣。”她說,“他在那裡能跟粉絲,還有他幾個兒子加深感情。我只要待在廚房幫忙做做飯就行了。”蓋爾不但有了她想要的商業夥伴,還跟他結了婚。她對自己的記賬工作非常認真。與此同時,她也在處理加里和他前妻離婚的最後手續。

“我一直覺得蓋爾的主要興趣在於照顧加里。”弗蘭克·門策,那個TSR的前遊戲設計師說,“我見過好多次蓋爾為了加里忙上忙下。”但他同時也說,蓋爾這麼做並不純粹是因為愛情。“當然啦,一部分原因在於這家公司眾所周知的歷史。我們有內鬥的前科。曾經的朋友,最後反目成仇。”加里對圍繞在他身邊的遊戲玩家十分信任,認為他們和他一樣,對奇幻藝術有著無法抑制的愛。他會為任何想來的人開啟地窖的門。蓋爾置身於加里和商業之間,她相信自己對加里的愛能幫助加里完成他的事業。

《龍與地下城》的團隊早年間就產生了分裂。戴夫·阿內森1976年離開公司,而TSR在他們1977年的《怪物手冊》和1978年的《玩家手冊》上擦除了阿內森的名字。這兩本書隸屬於《高階龍與地下城》,也即這個遊戲的第二個版本。1979年,阿內森把吉蓋克斯和TSR告上法院,要求他們支付版稅。1985年,他再一次發起訴訟。根據《幻想王國》[幻想王國:全名Empire of Imagination:Gary Gygax and the Birth of Dungeons&Dragons(幻想王國:加里·吉蓋克斯和龍與地下城的誕生)]。作者Michael Witwer。]所述,在此期間,TSR的債務增加到了150萬美元。童年,TSR一個名叫洛林·威廉姆斯的高管,買下了吉蓋克斯的合夥人們的全部股份,成了最大的股東。面對此番惡意收購,加里·吉蓋克斯被迫辭職。

接下來是持續數年的法律糾紛。D&D是加里創意的結晶,在此基礎上,還建立起了一個奇幻帝國,但最終,加里失去了他對D&D的所有權。不久之後,威廉姆斯又進行了幾項法律訴訟,以此確保加里新的奇幻小說,冒險模組和角色扮演遊戲,不能以他在TSR期間的作品為基礎。

蓋爾忙著幫加里保護他的資產,比如TSR不想上市的《危險旅程》。她花了無數時間,把加里的資產和創意整理分類,以便在法庭上使用。加里從未學過開車,所以蓋爾讓他待在家裡寫自己的東西,她則出去考了個房地產律師執照。接下來的五年裡,加里每年都要接受威斯康辛州的審計,蓋爾說其中有三年,她不得不把各種資料彙總到了一起。看到這些數字以後,她甚至不確定自己要不要和加里正式結婚了。話雖如此,她還是和加里生了個孩子。

80年代後期,加里建立了一家名叫Trigee的公司,該公司擁有加里未來作品的所有權——至少暫時擁有,而且它將承擔起償還加里鉅額債務的責任。蓋爾說,在發生了這些事以後,她不相信還有誰來照顧加里,讓他有創作的空間。除了靠房地產生意營收,她還開始通過變賣古玩來維持生計,他們甚至用加里的人壽保險當做了抵押借款。1987年,蓋爾和加里正式結婚。三年後,加里寫了一份遺囑,把蓋爾定為他所有財產和智慧財產權的主要繼承人。

“我嫁給他的時候,他可慘了。”蓋爾說,“很多人以為我看上了他有錢才和他結婚,可實際上,他那時別說身無分文,還欠了幾百萬美元的債。我很清楚這一點。因為我有會計學位,這事情算一下就行了。”

那些年裡,考古學家保羅·斯托姆伯格和加里,還有其他那些角色扮演遊戲屆的半神們線上上建立起了友情,最後還加入到了他們的線下會議和戰爭遊戲派對之中。隨著角色扮演遊戲最早那批玩家和創作者的逐漸離開,斯托姆伯格的工作也發生了轉變,他說他從挖掘文物,變成了幫助銷售不動產以及參與角色扮演遊戲的拍賣。特別是名噪一時,但命不長久的那些。當某個角色扮演遊戲中的巨人倒下,或者想賺點外快時,斯托姆伯格會通過他的公司“收藏者的寶庫”,去收購、保管和出售那些藏品。TSR畫師大衛·薩瑟蘭所畫的《特庫米爾(Tekumel)武士》的草圖,在他手上賣了3152美元;遊戲設計師斯蒂芬·馬什一堆雜七雜八的冒險手稿、信件和設計圖,也賣出了8000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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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托姆伯格展示的D&D人物卡

斯托姆伯格說,有天晚上他坐在加里家門廊的柳條椅子裡,和這對夫妻聊天,話題後來轉到了加里死後事情會變成怎樣。那天晚上,斯托姆伯格說,加里希望他能通過倒賣藏品,來幫助蓋爾和亞歷克斯。

“有些人對她說‘這不是加里想見到的’。”斯托姆伯格說,“不好意思,可我忍不住要講髒話了。這幫傻逼怎麼知道加里怎麼想的?你猜他死的時候,是誰陪在他身邊?是蓋爾。不是他那群粉絲。是蓋爾。”

打那以後,蓋爾和包括斯托姆伯格在內的一群人,一起保管起了加里·吉蓋克斯的財產。加里去世,留給了蓋爾約15000件遺物——桌遊、小說、短故事、其他遊戲,反正是你能想到的一個多產創作者所能擁有的一切雜物。這些東西如今被放在一個12乘12的儲物櫃裡,那櫃子立在地板上,頂子擦到了天花板。至於原版的灰鷹城堡,加里設計的第一個地牢模組,被儲存在了另一個更加安全的地方。

50年前加里創造的帝國如今已化作斷壁殘垣,但它卻是蓋爾的世界。她和她信任的朋友一直守護著這片土地。在她看來,這片廢墟之外的地方,有許多人虎視眈眈,想竊奪加里·吉蓋克斯的遺產。

來賓留言簿在加里的葬禮上不翼而飛以後,蓋爾推測她已經丟失了許多東西。比如《薩奇克堡:上層建築》的幾份拷貝。那個遊戲是在TSR奪走《灰鷹堡》的版權後,他給自己最初的地牢所取的名字;一些手稿;加里的菸斗;還有《恐怖之墓》的全部八份拷貝。那是加里在1978年推出的一個冒險模組,數量稀少,明碼標價60美元;還有一副她認為價值50000美元的畫作“冒險之路”。

2012年2月,蓋爾打了報警電話,說她已故的丈夫是《龍與地下城》的創始人,而自己兒子亞歷克斯的朋友從他們家偷走了部分手稿。在同一個電話裡,蓋爾說她把《灰鷹堡》的手稿,D&D的模組、一本咒語書和其他物品放在保險箱裡,但她每次檢查保險箱,都會發現它們變得比以前更薄。(在最近一次談話中,蓋爾說那些檔案是她從保險箱裡拿出來,放在家裡以後遭竊的。)

接到報警後,警察把亞歷克斯帶到了警察局。他說他朋友根本沒有偷東西,也沒有偷東西的打算。警方後來審問了亞歷克斯的朋友,據報告顯示,他“不知道什麼手稿。”報告還說“亞歷山大(亞歷克斯是暱稱)表示,自從父親去世後,母親的日子不好過,她的壓力很大……亞歷山大說整棟房子亂糟糟的。凱勒儘管問亞歷山大手稿有沒有可能放錯了地方,亞歷山大說這很有可能,但他讓母親去房子裡找遺失物品時,她表示了拒絕,說太晚了,東西已經不在了。”

蓋爾敦促警方繼續尋找丟失的手稿。一週後,一名警官拜訪了日內瓦湖遊戲公司,那是當地D&D愛好者開的店。警官想看看有沒有手稿流經此地,但商店員工告訴他並沒有。幾周後,蓋爾說她依然沒有檢查保險箱確認手稿是否丟失。

“警察們辦起事來粗枝大葉。”蓋爾去年這麼說,“他們能對付酒鬼,但是處理不了盜竊案。”

2008年加里去世以來,蓋爾已經給日內瓦湖警局打了四十多個電話,說她遭遇了包括入室盜竊、輪胎被割破以及網路威脅等等問題。有次蓋爾因為腎衰竭住院恢復療養,她姐姐戴安娜暫住她家,發誓說看到連續幾天晚上都有人把車停在房子前抽菸。“我也變得偏執了起來。”戴安娜說,“她的那種心情,我有時也能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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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爾·吉蓋克斯

加里留下了奇絕壯絕的奇幻河山,而蓋爾成了它的管理者。加里去世後,蓋爾才意識到有多少人覬覦著這片土地。加里以和善和大度著稱,他經常停下手頭的工作,通過電子郵件、信件、論壇帖子甚至電話來答覆他的粉絲。他是一個很放的開的人,天生適合與人合作。加里喜歡把自己的構思拿出來與人分享,也樂於擴充套件其他人的點子。

蓋爾靈魂復歸以太界以後——或者更準確地說,他的知識成果,被打上威世智的標籤以後(威世智於1997年收購了TSR)——蓋爾依然被困在主物質位面,為加里未盡的事業而戰。關於這些爭鬥,同時存在著許多相互矛盾的觀點,但在蓋爾看來它們真實存在。

“蓋爾不止是他內人。”斯托姆伯格說,“在商業上,蓋爾也是他的夥伴。蓋爾談生意時候,加里創作,和粉絲們互動。現在,那個充滿魅力的傢伙離開了人世。而他的粉絲們記住了什麼呢?他們只記得加里對他們有多好,有多愛,有多關心。”

加里去世後沒多久,他的粉絲、合作物件、前商業夥伴和跟屁蟲紛紛找上門來,討論該如何處理他的遺產。按照蓋爾姐姐戴安娜·柯蒂斯的說法,加里的葬禮上,就有人開始給蓋爾塞名片了。“禿鷲們聞風而來。”她說。加里的粉絲們想給他拍傳記電影,不過他們很少能討到蓋爾的歡心。有許多出版商想推出相關的書籍,不過蓋爾希望她能仔細做一番研究,看怎樣才能更好地開發這份資源。蓋爾說,加里下葬兩天後,他在洛杉磯的前經紀人飛來日內瓦湖,親自要求蓋爾讓他來負責加里的生平傳記。但蓋爾一直不喜歡這個人,更別提新人他了。“他一直給我寫恐嚇信,說他和加里相識已久,應該做加里傳記片的經紀人。”這件事情,以她向一個律師支付了14,000美元來把事情搞清楚而收場。

那段時間,有關《灰鷹堡》的修訂版《薩奇克堡》的訊息一點點流出,一併被玩家們得知的,還有《吉蓋克斯的幻想世界》(Gygaxian Fantasy Worlds)、《傳奇冒險》(Lejendary Adventures)和《俠盜歌德》(Gord the Rogue)。儘管粉絲們的呼聲很高,可蓋爾依舊決定取消它們的發行計劃。此舉一出,引來一片怨聲載道。有人留言說蓋爾“把版權卡得死死的,連呼吸的空間也不給。”在另一個名為“我對蓋爾·吉蓋克斯有種奇怪的感覺”的帖子裡,Po主提及了他讀過的對加里的幾次採訪——他甚至親自採訪過加里,並將其稱之為“我的遊戲新聞職業生涯中最值得驕傲的成就”——說除了成為加里·吉蓋克斯的伴侶外,他從未“注意到加里的作品和他開創的企業,和蓋爾哪怕一丁點的關係。”

我問蓋爾她為什麼要停止出版。“必須採用正確的方式。”她說,“可我還沒有準備好。因為它們原本是加里的一部分,而現在成了我的一部分。”

“如果你沒有多少財產,那麼很多時候,你是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要做這些事。”她說,“他們就盯著你的錢呢。”

出版爭議爆發後不久,蓋爾開始著手在威斯康辛州日內瓦湖畔為加里立一座雕像。就是在這裡,加里成長,創立TSR,並且與人聯手打造《龍與地下城》。但蓋爾並不受第一個向日內瓦湖市政委員會提議為加里立像的人。他的女兒伊莉斯搶在了她前頭。2009年夏天,伊莉斯在麥克風之前向聽眾們分享了加里漫長而傳奇的一生故事,然後用緊張顫抖聲音宣佈,她和她兄弟盧克要共同建造“吉蓋克斯家庭紀念碑”,一個非盈利性場所。“我們想向委員會展示的是一座紀念碑,它將擺放在圖書館公園裡,以此幾年我父親對世界作出的開創性貢獻,也讓他的崇拜者們有個地方向他獻上敬意。”

這個提議讓蓋爾有些生氣,她說加里生時就和她討論過此事。作為加里的遺孀,她才應該是帶頭髮起這項提議的人。伊莉斯顯然選擇了妥協。蓋爾的專案,與“吉蓋克斯紀念基金會”同名,得到了媒體的大肆報導。為了籌集資金,她拍賣了加里的一些作品,銷售紀念T恤,還把在雕像周圍鋪路磚上刻字的權利也賣了出去。

按照原本的設計,這座雕像會是引人注目的中古風格,它包括了一截向上的樓梯,樓梯通向城堡,城堡上裝飾著交叉的劍與長槍。加里的頭像由青銅製成,位於雕像頂端,而它的下方不遠處,盤踞著一條目光炯炯的龍。整個東西的最下面,有個供玩家丟骰子的地方。一個藝術評論家可能會用“複雜”來形容它。雕像設計者很出名,他在密爾沃基的雕像“銅方茲”,成了向流行文化致敬的著名地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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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碑的設計圖。

問題是幾年過去,蓋爾的紀念碑計劃始終成謎,看不到任何成果。“蓋爾和她的法律團隊拼命地保護吉蓋克斯這個名字,然而我們又看不到吉蓋克斯基金會有任何動靜。”網上有人如此評論。另一些人則逐字逐句地分析了基金會的納稅申報單,以此反推出蓋爾和她的合作者到底在紀念碑上花了多少錢。從給紀念基金的稅務申報上來看,截止2017年底,該基金中共有21萬2000美元。問題是現在距離籌款活動開始已經過去8年,別說見不到任何紀念碑了,相關的網站也已經關停。

就是那個帶我去了《龍與地下城》起源房子的保羅·斯托姆伯格,領我到了應該立著吉蓋克斯紀念碑的地方。從我住的旅館後面出發,我們穿過了一大片被冰封溪流隔開的草地,在離街道大概五十米遠的水泥小徑上站定。小徑邊上,是一棟簡陋屋子的後院,地面泥濘溼滑。“就是這。”他說,“你有什麼感想麼?”

我環顧四周,想了一會兒。“根本沒什麼人。”我說。

“完全正確。”他說,“另外,這邊是一片溼地,老發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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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羅·斯托姆伯格指出原本應該有紀念碑的地方。

這和蓋爾設想中那座漂亮的雕塑可不一樣。2010年,蓋爾向日內瓦湖公園管理委員會提議把加里的半身像放在圖書館公園裡。加里高中時常常翹課來這裡看書、抽菸。公園位於湖岸,視野開闊。管理委員會答覆說,把雕像立於此地可能會影響芝加哥遊客對日內瓦湖美景的欣賞,所以下不了決定。不過蓋爾說《芝加哥論壇漫畫》雜誌的經典形象“安迪·岡普”的雕像從1943年起就立在湖濱了。蓋爾和委員會商議的結果,是暫時把加里的雕像放到保羅帶我去的草地上。但他們沒有考慮到坐落在溼地上的雕像可能會導致土地沉降,而且維護費用高昂。蓋爾說她還在等情況發生變化,她依然想把雕像立在圖書館公園裡。她告訴我,這也是加里本人的願望。有一次她正在醫院和腎衰竭作鬥爭,見到加里的靈魂來到她身邊,告訴她不要死,因為他的雕像尚未完成。

“我不希望他出現在醜陋的建築後面。”蓋爾說,“有遠見的人應該面朝寬闊的湖面。而加里很有遠見。”蓋爾把這座雕像的漫長醞釀過程,和馬丁·路德·金的紀念碑相提並論,後者耗時20年才終於立起。在雕像問題上,我數次試著聯絡公園管理委員會,但始終沒有得到答覆。

蓋爾此舉加劇了她和加里的孩子們的緊張關係。隨著時間的推移,加里的墓碑上多了一行字,寫著“敬愛的父親和祖父。”這刺痛了加里,蓋爾說。與此同時,加里的孩子們開始採用別的方式紀念他們的父親。2008年加里的守靈儀式上,一個參與者建議加里的朋友和他的家庭成員應該每年聚會一次。第二年,盧克和伊莉斯建立了“加里節”,以此紀念他們的父親和他做出的工作。從那時起,加里的孩子們,他的前合作者,以及超過兩千名粉絲每年都會來大日內瓦景區相聚,度過一個愉快的週末。他們玩遊戲、參加討論、購買藝術品,還穿夏威夷襯衫——這是加里參加會議時喜歡穿的衣服。

蓋爾參加過這個節日,但從2016年起就不再去了。她說這都是因為一個叫埃裡克·滕卡爾的人。滕卡爾有個經典角色扮演遊戲的部落格,他私下裡開玩笑說,蓋爾應該給“婊子”這個詞註冊商標,而且他要燒掉蓋爾用來做紀念的橡皮磚。在他部落格的公開頁面上,他仔細地記錄了蓋爾為加里遺產所作的一舉一動,並經常對此發出批評。蓋爾說她本打算參加那年加里節的VIP晚宴,但盧克告訴她騰卡爾也要出席。她感到非常不舒服,便選擇了迴避。

後來騰卡爾給蓋爾寫了一封公開信,說“加里節的來賓非常討厭你。”我聯絡了騰卡爾,問他的看法,他拒絕就這篇文章接受採訪,然後把我們往來所有的電子郵件都放到了他的部落格上。當Kotaku給他發另一份郵件以查核此事時,他把那封郵件也貼上了部落格。騰卡爾每年都會參加加里節,蓋爾說她依舊感到害怕,所以不肯去。

蓋爾和弗蘭克·門策——那個前D&D設計師——的關係本來不錯,現在也逐漸惡化。蓋爾說門策打算出版一份未完成的加里手稿,當她讓他別那麼做時,門策反駁說蓋爾欠他一大筆保管費。我聯絡了門策,他承認自己和蓋爾近來關係不善,但否定了蓋爾的說辭。他說他收購了TSR的一些舊貨,包括部分舊手稿,但它們並不是加里的作品,而且他只是在給蓋爾發她需要的檔案時收取了一點影印費而已。門策在吉蓋克斯的家鄉也是個有爭議的角色;上個月,他在“加里節”的特邀嘉賓身份被盧克·吉蓋克斯取消,後者在一份宣告中說門策有過“騷擾他人”和“對他人進行言語威脅”的歷史。

2012年前後,蓋爾還和一個叫傑森·埃利奧特的人吵了起來。傑森和盧克,以及歐尼·吉蓋克斯建立了一本名叫《吉蓋克斯》的粉絲雜誌。包括《龍與地下城》雜誌的老編輯蒂姆·卡斯克,還有許多著名的D&D插畫家都參與了進來。2013年3月4日,蓋爾向美國專利商標局申請“吉蓋克斯”這個名字的專利權,此時距離雜誌第一期發行才過去了一年零一個月。傑森·埃利奧特反對蓋爾的做法,這引發了一場訴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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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蓋克斯》雜誌

“外人憑什麼用‘吉蓋克斯’這名字?”蓋爾說。耗時兩年半的訴訟過後,華盛頓D.C法院終審結果下來,她“保護了‘吉蓋克斯’這個名字。”既然判決結果已出,埃利奧特就不得不停辦了雜誌,而盧克和歐尼退出了他的公司。

同樣的故事經由埃利奧特說出,有些不太一樣。“我們老早就和蓋爾談過,不但讓她知道了我們在做什麼,還問她有沒有興趣參與進來。”他上個月在電話採訪中說,“但我們始終沒能取得什麼進展。”他說那本雜誌的目的是向“與我們共同成長的一位偉人致敬”。“我們確實做了叫《吉蓋克斯》的雜誌,但不代表我們想要以任何方式獨佔加里·吉蓋克斯的名字。”他說。

“她的首要目標是保護加里,其次是儘量幫他的忙。”弗蘭克·門策如此評價蓋爾,“我不認為蓋爾能牽著加里的鼻子走。她所做的就是跟在加里身後,想辦法保護他。那年三月加里去世,她一下子迷失了方向。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就只能尋找外援。問題是覬覦加里遺產的人很多,她不知道誰才是朋友,誰可以信任。”2017年,蓋爾只打了兩次報警電話。一次是她半夜聽到空調外機發出了巨響,第二天早上發現外機掉落在了小巷子裡,懷疑可能有人對它動了手腳。另外一次是她半夜聽到汽車報警器作響,擔心有人闖入。“未能發現任何可疑的人,或可疑的東西。”警方報告中寫道。

這11年來,蓋爾一直在為加里的遺物尋找合適的家,一個能讓它們接受忠誠粉絲的光和熱,從而長存,乃至發揚光大的地方。這樣一個場所應該很大氣,而且能賺錢,並且由真正懂行的人管理。她和好萊塢製片人湯姆·狄桑託談判,正是基於這樣的考量。狄桑託的電影包括了《X戰警》和《變形金剛》,總票房已經超過了50億美元。迪桑託的私藏漫畫超過了四萬本,也是聖地亞哥動漫展的常客。在一次漫展的採訪中,他形容自己是“一個純粹的粉絲”,一個走了大運,靠著那些動作片成名的阿宅。在這麼形容自己的幾秒鐘後,他還提到了他的朋友,好萊塢著名電影導演吉爾莫·德·託羅。

狄桑託說他曾經在自家滿是灰塵的閣樓裡尋找兒時的玩具,當他被其中的某樣觸動時,就可能會找辦法來讓它重生。狄桑託從11歲起開始玩D&D,他和加里·吉蓋克斯的接觸時間長達八年。他們之間的關係,被狄桑託的律師形容為“友誼”。2016年,他和蓋爾達成了一項交易,但現在這個交易已經變成了高達3000萬美元的訴訟。

湯姆·狄桑託向洛杉磯高等法院提起的針對蓋爾·吉蓋克斯的民事訴訟稱,兩人曾經“結成了夥伴關係”,蓋爾賦予了狄桑託開發“她聲稱自己從已故丈夫加里·吉蓋克斯處繼承的智慧財產權,包括他的名字與肖像”的權利。起訴書稱,蓋爾告訴狄桑託(起訴書形容他是“好萊塢最成功的製片人之一”),她想要隱退。從蓋爾地方,狄桑託獲得了“通過他或者第三方,在所有媒體上開發和利用‘吉蓋克斯’智慧財產權的獨家權利,包括電影、電視、電子遊戲和周邊商品”的權利。《綜藝》雜誌報導了該協議,說狄桑託成了“智慧財產權管理人”。文章援引了蓋爾的話:“加里一直希望他的作品能登上電影和電視銀幕……湯姆過去的表現已經說明了一切,但他對於加里的熱情,還有作為資深角色扮演遊戲玩家的經歷,依然讓我印象深刻。湯姆·狄桑託是賦予加里作品生氣的完美人選,他是加里真正的粉絲。”

然而協議達成兩年後,狄桑託以違約為由提起了訴訟。狄桑託說他花了“數千小時”和“大量資金”在開發吉蓋克斯的IP上。儘管起訴書中提到了一部傳記電影,但除了整理蓋爾到底擁有加里的哪些財產外,狄桑託並沒有通過他的律師表明他兩年來具體做了些什麼。狄桑託的律師還通過電子郵件,向Kotaku傳送了以下宣告:

“為了行駛他在吉蓋克斯智慧財產權交易中獲得的權利,我的客戶除了提起訴訟外別無選擇。湯姆已經開發和製作了影史上一些最出名的系列電影,他無疑是開發和利用加里·吉蓋克斯豐厚遺產的最佳人選。吉蓋克斯女士信任湯姆,也是因為這一點。我們對自己的法律地位確信無疑,而且我們相信,每個人都能從協議的執行中收益,包括蓋爾·吉蓋克斯和她的家人。”

這場訴訟最初並不激烈,只是加里遺產所引發的一系列官司中的小插曲。蓋爾當時達成了一項協議,她要和她的兒子亞歷克斯、保羅·斯托姆伯格去和獨立遊戲眾籌平臺商Fig公司合作開發一款基於加里的《灰鷹堡》(後來改叫《薩奇克堡》)的電子遊戲,而狄桑託沒有參與其中。他說,這是他們把他排擠出去的做法之一。回應狄桑託的訴訟時,蓋爾對她和狄桑託成為夥伴關係的說法表示了質疑,也不承認他們的合同賦予了狄桑託“掌管(加里的)所有智慧財產權”的權力。另外,她還說,《綜藝》裡的那些話,都是狄桑託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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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姆·狄桑託

目前尚不清楚蓋爾到底有沒有賦予狄桑託開發和利用她已故丈夫的創作和名字的完全權利。如果狄桑託在法庭上獲勝,蓋爾肩負的傳奇重擔裡,無疑得多壘上一塊沉重的巨石。它會成為一個新的證據,證明“他們”覬覦灰鷹堡、覬覦吉蓋克斯的名字、覬覦偉大的加里·吉蓋克斯神話。對相信這一點的受害者來說,這個故事情節連貫,邏輯前後一致。

但狄桑託的訴訟所造成的影響,可能比蓋爾想象的更大。拋開違反合同和信託責任不談,狄桑託的訴訟還稱,蓋爾對加里遺產的所有權的擁有,其實不像她自己聲稱的那麼確鑿。

2017年5月,狄桑託在訴訟裡寫道,他得知加里·吉蓋克斯在死前不久,留下了第二份遺囑。訴狀稱,按照這份遺囑,蓋爾只能獲得加里部分智慧財產權的終身所有權——那些他孩子們無法申請的部分。這也就意味著,一旦蓋爾亡故,狄桑託就無法繼續擁有開發吉蓋克斯智慧財產權的權利,這讓他們的合同變得毫無價值。

蓋爾承認那份遺囑的存在,但說它不具效力。她說遺囑並未得到正式簽署,還說在狄桑託之前,從沒有人就遺囑的有效性問題聯絡過她。

蓋爾說她正在親自動手寫加里的傳記,故事發生在灰鷹堡深處,你要穿越地牢,進入另一個現實。就像她對紀念碑位置的提議一樣,她說傳記這件事也源於加里靈魂在夢中的暗示。她說,她要從特別的角度描述他家族的歷史。這會是一本童話書,幾個開頭已經擬定好了:“媽媽讀給她的兒子”、“爸爸講的床邊故事”,或者“這是一本陌生人送的書。”

12月的日內瓦湖湖岸,矗立當地藝術家所造的冰雕城堡。這個帶著尖頂和冰柱巨大的迷宮,沿著彎曲的冰結湖岸而建。城堡裡的隧道、噴泉和滑梯成了孩子們的玩耍之地,他們盡情地探索著這些白雪覆蓋,伸向天空的高塔。

冰雕城堡附近有一處噴泉,它入冬前排幹了水,現在積滿了雪。它的周圍,有刻了字的鋪路石。這就是鎮子上紀念加里·吉蓋克斯的唯一去處。加里的孩子們在伊莉斯向日內瓦湖公園委員會提交安放紀念碑的申請幾年後,把它們留在了這裡。它的附近還有另外一些刻字的地磚,其中一塊寫著“紀念E.加里·吉蓋克斯,‘龍與地下城’的創作者。由他的家人、朋友和粉絲捐贈”。在這些文字中間,是二十面骰子的圖案。一條沉睡的龍盤踞在上,就像在守護一件寶物。

角色扮演遊戲之父的身後事

作者:Cecilia D'Anastasio
譯者|虞北冥​
來源:灰機GAME編譯
原地址:https://www.huijiwiki.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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