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橋手術後,由於手術對身體造成的損傷,患者會暫時失去自主呼吸能力,只能插管子靠呼吸機維持呼吸。而呼吸機只有ICU才有,心外科沒有,所以搭橋手術後患者要先進ICU躺一躺。一般躺到患者能夠恢復自主呼吸,就可以拔出呼吸機的管子(簡稱“拔管”),移出ICU。
按我自己的體會,在平時好好的沒事的時候,大腦從來沒有想過呼吸這件事情,管運動的小腦直接就搞定了,就像多執行緒CPU一樣。而在搭橋手術後,小腦好像被阻斷失去了作用,只能靠大腦一板一眼的發出呼、吸的指令,控制肺部完全配合呼吸機的節奏進行呼吸。整個過程好像一個單執行緒的CPU。如果大腦走神忘記發出指令,肺部就會在不知不覺間被呼吸機吹脹到最大,帶動胸部傷口,那感覺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想死!如果大腦控制的呼吸節奏與呼吸機不一致,在幾次之後也會被呼吸機算總賬,一次性把誤差積累的氣量吹到肺裡,同樣會讓人想死。
偏偏當時我在旁邊聽到我的主刀大夫和ICU的大夫說,希望能把我的血壓升到130後再讓我出ICU,而我又因為泵入了多巴胺等激素,整個人正處於一種前所未有的獨特精神狀態,所有的負面情緒全都一掃而空,只剩下積極、正面、昂揚的良好精神面貌。亢奮之下腦子一短路,不知怎麼的就想到血壓不僅可以透過藥物控制,也可以透過情緒控制,如果能夠透過情緒讓血壓資料升上去,是不是能早點出ICU?
於是乘著多巴胺的影響,我開始構思各種宏偉規劃,想著等我康復後要如何如何。而且不僅有計劃,連實現路徑都想了一堆,比如《DIY書籍掃描器》就從一篇PPT擴充套件到7篇PPT,形成了一個系列。某新型無壓板DIY掃描器也在腦海裡先後迭代了三個版本,材料從亞克力進化到不鏽鋼,工藝從DIY手工粘接進化到3D列印,每個版本還都附帶全套尺寸計算公式的推導,就差動手畫三檢視了。
這些東西果然想得我熱血沸騰,激動不已,血壓也有所飆升。問題是我前面說過,這個時候我的大腦處於單執行緒CPU狀態,主執行緒用於想這些東西,就沒法指揮肺部配合呼吸機進行呼吸,於是每想上一陣,就會被呼吸機吹得痛不欲生,然後在多巴胺的作用下繼續想,繼續痛不欲生,就這麼在欲仙與欲死之間反覆橫跳。
從病理上說,心臟病人應該遠離憤怒、驚嚇、恐懼、怨恨等負面情緒,而在多巴胺的作用下,這些負面情緒都完全不存在。以我的實際經驗,就算半夜有人在我身邊大喊大叫,我都不會有任何憤怒、驚懼,整個人仍然保持積極、向上,心態好得一塌糊塗,可能這就是我在心外科住院期間一直被泵入多巴胺的原因吧,或者至少是原因之一。副作用就是思維太積極了也不一定好,有時候會表現得有一點亢奮,另外用多了會有成癮性。果然世間無十全十美,有利必有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