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黑神話：悟空》通關後：三界四洲

哪怕是野火焚燒，哪怕是冰霜覆蓋，依然是志向不改，依然是信念不衰。

上週末通關了第二結局，差不多花了50小時。

如何評價？我想大概不能用一個簡單的分數概括：

劇情不懂，關卡丟分，海外媒體8分大差不差；

國內媒體10分，太過情懷加成，9分實至名歸；

但《黑神話：悟空》內容質與量遠遠超過預期，許多演出和BOSS戰足以載入史冊，隨處可見各種能讓國內玩家靈魂顫抖的彩蛋和隱藏內容：驚喜不斷、史無前例——這部分可以給到100分。

下面，我會具體聊聊我的感受。

眼看喜：美學呈現


我做夢都想玩到《黑神話：悟空》這樣的遊戲，而黑神話的實際整體呈現遠超我的想象力：

遊戲場景還原了國內的風景名勝、壯麗河山。江山如此多嬌，亂花漸欲迷人眼；

遊戲內考究的筆畫物件細節、巧思的角色怪物設計、震撼人心的書畫詞曲，讓我沉迷其中五日不知肉味；

還有就是遊戲中極具文化感的系統和表現結構呈現：




遊戲每一回的表現結構都是

關卡戰鬥、劇情演出的探索階段+黑神話版《中國奇譚》的動畫（或者說中國版愛當機）+結尾繪卷及說書式點評

的敘事呈現結構，簡單來說就是符合中國文化審美的高階感，回味無窮、餘音繞樑。而不少系統、玩法的呈現也是獨屬國人經驗的巧思，比如葫蘆的葫蘆、仙釀、泡酒物，把回血做出了花。

耳聽怒：關卡和玩法




對不少玩家來說“關卡腦癱boss糞怪、耳聽即怒，遊科策劃恣意妄為、難辭其咎”

總的來說，黑神話的關卡體驗就是“虎頭龍身蛇尾”，關卡設計還有不少有問題：探索內容、布怪、難度設定等一些玩法要素也存在各種缺陷。

簡評一下：

第一回 火照黑雲：

黑風山關卡規模不大，空氣牆問題嚴重。幽魂難度太大，玩家難見真章。

第二回 風起黃昏：

黃風嶺地圖規模陡然增大，但地圖辨識度不足，除了定位土地廟太容易迷路；但是數個支線探索齊上，讓人驚喜不斷，進入黃金國之後更是眼界大開

第三回 夜生白露：

小西天規模更大，但浮屠界惡意滿滿土地廟太少，但“封魔時刻”的中式恐怖氛圍代入感、壓力滿滿，第一次被掌燈獄使丟下去的時候簡直頭皮發麻；到了雪地場景則是豁然開朗，地圖規模更上一層樓，龜島部分讓我體會到了想象中的山海經巨獸場景。

另外，豬八戒的加入讓人驚喜滿滿，有個嘴賤話癆隊友真的是太好了。

第四回 曲度紫鴛：

盤絲嶺關卡設計漸入佳境。盤絲洞上下層是迴轉型的迷宮，但是能看出很多關卡設計的巧思；隱藏關卡紫雲山的規模，翻個倍就和黑風山五五開了。

第五回 日落紅塵

火焰山的關卡小了很多，也更加線性，但貢獻了一個巨獸牛魔王的視覺奇觀，整體來說大規模的關卡體驗戛然而止，隱藏關卡也是一本道boss戰。

第六回 未盡

花果山的關卡設計非常貼合“未盡”，在我看來就是時間不夠直接放棄治療了。從一些蛛絲馬跡可以看出來製作組的本意是加入筋斗雲之後可以在花果山一個圖分割槽域探索不同的生態系統，但最後變成了用筋斗雲飛行來直接定點找boss，直接把所有探索內容幹掉了。而隱藏地圖梅山也只是做完了地圖資源，所以只有個boss戰。

鼻嗅愛：劇情敘事


可能在很多人看來，黑神話的劇情改編可謂“鼻嗅痴愛，目空一切”，而部分玩家何嘗不是嗅到一點味道，就跟著風向走了？在我看來，劇情也算得上“聞香逐氣，入迷出奇”（但確實存在理解門檻高的問題，留待下回分解）

20年後再次面對《悟空傳》，對於這個世界有更深理解、四十不惑的馮驥，會不會想起第一次看《悟空傳》後熱血沸騰、青春年少的自己和遙遠的那個下午？


黑神話的每一回都是一個完整的故事，而在最終回會收回所有伏筆，進行一個震撼的最終演出。

遊戲敘事的基本結構是：

一個主問題+執棋者的解答+一堆棋子的答卷。結構環環相扣、逐漸遞進，最後給出的答案可以說是非常陽光向上的，一點兒也不黑。

簡單說一下：

主問題：何為天命人，或者說天道是什麼？

其實，這也是所有現代人的困惑，那就是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然後，每一回都會有一個大能給出自己的解答，和自證的案例。

比如說第二回靈吉菩薩的答案就是“眾生自有根器，持優劣為次第，可亂來不得”，也就是強調階級秩序，但諷刺的是他忘了自己也是個鳥人；

第三回的黃眉大王的答案就是“慾望就是天道”，他說“世尊說過，眾生之苦，多因不守戒律放情縱慾，要我說，都是放屁！”，而結尾動畫他釣魚執法後金蟬子說他“倒因為果”。被他捆綁雙手的徒弟不能對他的評語概括得很好“師父，您一直走巧路子，所以難以成佛。看似樣樣皆能，實則樣樣不能。”


最後由老猴子之口，告訴了玩家答案：

天地自會再生出一個合適的後輩，把那根本連同名號，一起傳下去，這天選的後輩，便是天命人，你原是無名之人，卻在集齊六根的途中，鬥了重重艱險，戰了許多強者，淬鍊出了足以配得上那份力量的剛強意志。

其實和我之前想要表達的類似[1]：

人生沒那麼多捷徑可走，人都是活在各種故事之中，而故事都要有個挑戰、有個問題，你把問題解決了，它才成為英雄之旅。

勇者為了獲得某樣神器，走上了冒險之旅。

在過程中勇者不斷成長，獲得了友情與愛情，收穫了大家的認可，讓自己豐盛，與世界建立了普遍的聯絡。

到了最後，他才發現，這個神器對自己來說已不再重要，自己最寶貴的東西就是追逐神器的過程。

沒有問題就沒有故事，經歷過解決過，這樣才能讓人生更有意義。

《悟空傳》寫於2000年，世紀之交對80後而言是非常特別的、向上的年代。借用今何在自己的話：

直到今天，回憶我的人生，最幸福的還是大學時光。儘管在當時，你感受到的只是各種情緒的衝撞——空虛、無聊、迷惑、憤怒、渴望愛情、暢談理想……然後看見平庸的現實。

但那時，我擁有時間。

時間是人生最珍貴的東西，這是我從小就聽到的話，卻直到現在才理解。

而時間偏偏是最公平的，不論你如何待它，它都那樣不緊不慢地流過，絕不會為你改變分毫。

我小學的時候想象不出我中學的生活，但一轉眼中學就來到了；我中學時想象著我大學的生活，而一轉眼大學就來到了。眺望未來，總是那麼遙遠。然而你一眨眼時，它就從你的身邊掠過，成了逝去。

這漫長而短暫的一生，究竟該用來追求些什麼呢？

直到今天我也沒有答案。

《悟空傳》，其實就是一群人用一生尋找答案的故事。

那麼，馮驥的《黑神話：悟空》有沒有答案呢？

有的，他用自己20年的遊戲生涯去尋找今何在沒有答案的問題，而這個答案比《悟空傳》的“這個天地，我來過，我奮戰過，我深愛過，我不在乎結局”還要更加積極向上：

古往今來的奇才異能之士，何其之多，但真正成就不朽功業的，寥寥無幾，你們可知為何？

因為空有天賦，不思進取，小富即安，沉迷享樂，想安逸，又想名利，想快意江湖，又想成佛作祖，哪有這樣的好事。身本多憂，怎可全求？牛魔王如此，孫悟空也如此，有天命的眷顧，更須有斬斷私心凡胎的覺悟，你，可記好了。

踏上取經路，比抵達靈山更重要。

身本多憂，怎可全求？

在遊戲裡你可以開個作弊器，瞬間擁有無限的資源和無比強大的軍隊，但你很快就會發現以那樣的方式摧毀敵人沒什麼意思。我們在真實世界活著就是要體驗受限制條件下的生活，就是要戴著鐐銬跳舞，就是要與稀缺（不公平）為伴。

人生沒那麼多捷徑可走，經歷過，解決過，意義（天命）自然會浮現。

舌嘗思：戰鬥和演出

食髓知味，舌嘗必思。

中國神話裡的兩個英雄鬥法，各顯神通，也有武器交鋒，變成比山還高的模樣，這些東西怎麼在遊戲裡呈現？我們從想做到摸索出來，花了四五年的時間，很多東西不得其法。但這麼多年過去，我們終於摸索出一條路，實現了這種獨特的匹配。這個部分最終被我們確認為遊戲最重要的魂。

如果要用一句話描述我們做得很好，那我最想聽到的是：“這是我心目中孫悟空大戰二郎神的樣子。”[2]

我不想過多的分析為什麼黑神話的戰鬥、演出好，我只想真心實意的說：

《黑神話：悟空》的劇情和戰鬥演出，放在全世界的3A動作遊戲裡也排的進前列。

開局大戰二郎神的那一段戰鬥和演出，在遊戲裡只是遊戲裡所有戰鬥和演出裡的中下水平。

在我看來，黑神話最好的4段戰鬥&演出（分先後）：

1.梅山大戰二郎神+法天象地BOSS戰

2.結局擺渡回顧+大聖殘軀BOSS戰+西遊倒敘動畫

3.黃眉大王BOSS戰+結尾動畫

4.火焰山土地BOSS戰

1.梅山大戰二郎神+法天象地BOSS戰


“這是我心目中孫悟空大戰二郎神的樣子。”

梅山大戰這段是隱藏關卡，然後我估計也是遊科花費精力最多的一場boss戰：

確實做出了我想象中二郎神和孫悟空大戰鬥法、各顯神通的感覺，而遊科在這場boss戰裡還加入了海量的彩蛋對話，玩家攜帶不同的變身二郎神都會進行各種銳評，而當玩家變身石頭的時候他直接不打了（因為悟空是石頭裡出來的，捨不得？真正的眼看喜：“你這猴子真令我歡喜”）。


而法天象地的巨獸戰則是完全的驚喜：

遊科把這場巨獸戰打磨的非常好，手感厚重有力，遠超預期。對比今年以巨獸戰為最大賣點的ff16——直接秒了。

整個戰鬥過程可以說是壓迫感十足，痛毆四大天王、腳踩二郎神，高潮迭起、酣暢淋漓、意猶未盡。

2.結局擺渡回顧+大聖殘軀BOSS戰+西遊倒敘動畫


這一段是對《西遊記》的回顧，老猴子細數悟空的種種不是，而八戒在一旁反駁比如圖上的“又沒佛祖教，又沒師父帶”，把我樂+感動壞了。


然後就是夕陽下的戰鬥，上圖的姿勢明顯致敬了《大話西遊》的經典姿勢，然後和大聖殘軀的這一段戰鬥也各種彩蛋：比如立棍比你高、喝藥直接從你手中搶過來自己喝，還很有禮貌的還給你......


而結尾這一段揭露最後真相的倒敘動畫，將西遊到黑神話開端劇情回顧了一遍，當《雲宮迅音》響起的時候我真的頭皮發麻，熱血沸騰，完整看完後、我想《黑神話：悟空》的這一段結局演出大概我一輩子也不會忘了。

3.黃眉大王BOSS戰+結尾動畫





之前21年pv裡那段霸氣的臺詞[3]終於在遊戲裡玩到了，但還是和前面說的一致：遠超預期。

“還記得盂蘭會上，世尊說過，眾生之苦，多因不守戒律，放情縱慾，要我說，放屁！”pv看到這個臺詞就已經很震撼了，而黃眉的“既見未來，為何不拜”更是震撼，但遊戲裡實際的表現還是讓人靈魂顫抖：

大黃眉霸氣的說出“既見未來，為何不拜”，然後進入第一段boss戰；接下來把玩家捉進搭包裡，和赤尻馬猴決戰；最後是接受黃眉的教導，變身赤尻馬猴殺戮黃眉的微縮版泥塑“弟子三千、信眾無數”並接受他的放屁教導，最後和金身黃眉大戰。

這一段沒法用文字描述，“三界四洲”的BGM出來的時候情緒也拉到了高潮（《屁》我在通關後迴圈了大概幾十遍），實際體驗下來酣暢淋漓行雲流水，意猶未盡的時候直接接上結尾動畫，情緒得到釋放，意境還拉滿了，非常有那種神秘和敬畏的禪意體驗。

而搭配上最後的結尾動畫食用，在黃眉的“若不能贏，還證什麼因果人心”中結束這一段體驗，可以說是表現、情緒、逼格都拉滿了，而且回味無窮。而經過這三回的鋪墊，層層遞進（三回的主題其實就是三毒：貪嗔痴），也是遊戲中期的最大高潮點。

4.火焰山土地BOSS戰



其實單從戰鬥的演出效果看，火焰山土地的boss戰肯定排不到top4，但相信大家從圖裡可以看出來原因：水墨風戰鬥。火焰山土地以太極作為設計基礎，陰陽魚是一個重要概念，而這場boss戰很有中國水墨風的意境，可以說是我見過的最好的水墨風boss戰。

整體來說，《黑神話：悟空》的戰鬥確實是獨特的、只屬於黑神話的戰鬥體驗，也是符合對天命人以及西遊記裡各種人妖神佛想象的。而在我看來對於遊科而言“還原感受”是大於理性的戰鬥體驗設計的，所以也會看到各個boss之間不統一的能力考驗和設計語言，以及3c特別是輸入和鏡頭調教的各種問題，但整體來說戰鬥和演出是瑕不掩瑜，食髓知味的。

意見欲：黑色只是底色

適度的堅持是執著，執著是良藥；過度的執著是執迷，執迷是毒藥。——《人類群星閃耀時》

在《黑神話：悟空》的前三回其實主要就是圍繞三毒（貪、嗔、痴），而透過黃眉的口說出了“人慾 便是天道”（《屁》告訴了我們，或許這就是放屁），而天命人的棍棒證明了黃眉似乎是錯誤的，但事實確實如此嗎？

我想借此淺聊一下，或許是遊科想要透過黑神話傳達的，或許是我自己的想法，那就是：

人生的意義正是源於慾望。

尼采認為，生命慾望是真實的，也是正當的。即使因為挫折而痛苦，我們也應當直面它們，這就是誠實的英雄主義。如果我們按照禁慾主義的說法，用否定生命慾望去逃避痛苦，就只會陷入自欺欺人的虛假人生。

人生本來沒有什麼意義，所有意義都是人為製造或者賦予的。人生並不存在什麼客觀的真理或者意義，等你去探索，然後發現出來。這本來就是一種幻覺。如果你帶著這種幻覺去探索，那麼你註定會幻滅，然後你會感到悲觀。但是，如果你從來就不相信這種幻覺，也就無所謂悲觀了。

但如果你從幻覺中醒來，看到從來就不存在什麼絕對的本質或者真理，人生的意義也並不依賴於它，那就沒有什麼好絕望的。而且，認識到世界本無意義，這恰恰帶來了創造的自由。在尼采看來，價值不是現成在哪裡等你“發現”，所有的價值都是人主觀創造出來的，生命活動的標誌就是能夠自己確立價值，這是生命本身的力量。

面對無意義的世界和無意義的生命，人應該立足於現實，直面無意義的荒謬，以強大的生命本能舞蹈，在生命活動中創造出價值。用尼采的話說，就是“成為你自己”。

《西遊記》中從石頭裡蹦出來的石猴，天生的“六親不認”、“六根清淨”，花果山的生活自由自在，但死亡束縛著他，生的慾望讓他離開了“花果山福地，水簾洞洞天”，到塵世間去看一看，他的猴眼看到了人世間的矛盾，原著有首打油詩就是他的視角：

爭名奪利幾時休？早起遲眠不自由！

騎著驢騾思駿馬，官居宰相望王侯。

只愁衣食耽勞碌，何怕閻君就取勾？

繼子蔭孫圖富貴，更無一個肯回頭！

後來他找到菩提，作為天地之心找到了自己的心，於是才成為了孫悟空，入塵世的他才成為了有血有肉的齊天大聖美猴王。

在闖龍宮鬧地府之後，他被招安做了弼馬溫，一開始的時候他非常開心，工作也很勤奮。但被告知這只是個芝麻官之後，他就憤怒了，這件事也成為了他的一生之恥。後來遇到其他妖怪說“原來是弼馬溫啊”他就炸毛。孫悟空原來的快樂，是本能的快樂；後來的憤怒，是認識到了體制的、社會的評價標準，發現自己卑微後的憤怒。

其實很多人都有這樣的經歷，一旦被體制化、社會化之後，就失去了面對自己本能的快樂的能力，不管表面上態度如何，實際上還是要跟著那個評價標準走。不知道孫悟空成為鬥戰勝佛，境界又提升了之後，雷音寺外，靈鷲山頭，流星紛落雲霧亂湧之際，能不能坦然說一句：“我就是弼馬溫[4]。

後來成為齊天大聖掌管蟠桃園，攪亂蟠桃會、大鬧天空，再到被壓在五行山下的過程，就是悟空“入一切相”的過程，也是在這個過程中，他有了七情六慾。而跟隨唐僧西行取經，經歷九九八十一難的過程，便是他“破一切相”的旅程。他在這個過程中也從自己師傅身上學到了何為意志，偉大領袖這樣評價：“唐僧這個人，一心一意去西天取經，遭受了九九八十一難，百折不回，他的方向是堅定不移的。”

《西遊記》的成書過程[5]，其實是由鬧天宮和取經記兩部分組成的，這樣的斷裂設定，其實就是在說人面對世界的根本處境：完全從自我出發的任性，必然有一天會碰壁，認識到外部世界、社會環境，有它的規則。所以要活下去，生命的目標就必須跟著調整。

鬧天宮其實是在說人心的自由，而取經記說的是要約束這種自由，從而獲得更深層的自由。


在我看來，大部分故事丟失圍繞死亡和慾望展開的，這也是人生的兩個終極難題。

無論你如何逃避，他們總會在某時某刻與你不期而遇[6]。

人終有一死，可悲的是死亡是完全的未知，更可悲的是人類存在著“永恆”這一概念。

人也有無窮的慾望，基因底層的設定導致了我們永遠不可能滿足；而無止境的”想要“既是生存的動力，也是痛苦的源泉。

圍繞死亡與慾望，每個人獨特的基因和人生經歷，編織出了自我的意義，生長出了不同的價值觀。

價值觀是什麼？

簡單來說就是你認為什麼是好的什麼是壞的，什麼值得付出什麼不值得。價值觀是一個人在成長過程中，達成一個個目標後生長出來，而不是憑空產生的。

人做事總會有目的，也可以叫動機，而目的是從價值觀中生長出來的。為了達成目的，自然會有具體的目標。

目的=價值觀 × （目標1 + 目標2 + 目標3 + …），目的是一個以價值觀為導向的目標系統。[7]

有了目的，你根據可利用的資源和自身的能力，選擇一個個符合價值觀的目標作為奮鬥的里程碑，這樣每次都能前進一點，永不停止。


這部分用馮驥的話來說就是：

最浪漫的地方就是每天在做具體的事，在做具體而且困難的事情，然後不要覺得自己的成績達到了什麼樣的一個高度，永遠這樣，直到死在路上。

可以更簡單一點：人生沒有終點，我會永遠在路上，直到死亡。

而他說的另一段很適合作為這部分的結尾[8]：

實際上所有的故事，本質都是講人怎麼面對死亡，不同的人選擇不同的死亡，有人選擇主動犧牲，有人選擇被迫滅亡，因為他的慾望可能導致他最後不得不走向滅亡的結局。也有人選擇平淡，默默地消失。你聽這句話，不就很蒼涼？

但蒼涼只是底色，最有魅力的地方在於知道在這樣一個蒼涼的、荒謬的世界裡，人會有發光的時刻。發光不見得一定是正義，也可能是為了野心，為了偏執，但那一刻會有一種貫徹自己意志的光芒，我不能說它是浪漫的……但它就是浪漫的。讓人覺得也許可以看一看這個故事，看一看怎麼在那一瞬間爆炸。

所以在這樣一種黑色的底色上，我們會看到一些煙花。在劇作學裡叫人物弧光，在一瞬間產生了一個決定性的轉變，那一下他決定回去，他決定放棄，他決定戰鬥，他決定面對死亡。

身本憂：人生沒有如果


玄奘抬起頭來，望望天上白雲變幻，說：

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

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

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

要那諸佛，都煙消雲散！

——《悟空傳》

對於很多故事和事情，我們總會想如果xxx會不會xxx？比如，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但人生沒有如果，一些穿越題材的作品（比如《蝴蝶效應》）講的其實就是就算能無數次重來，你也沒辦法解決所有不完美，人生總是不斷的選擇和取捨。身本多憂，怎可全求？

對於《黑神話：悟空》，很明顯這遊戲有很多如果和不完美：

黑神話能夠出現並獲得成功，可能是因為主創10多年的執念，楊奇的多次“建議”，馮驥的“試一試”。但同時也有著太多偶然因素：國內單機市場的成熟，20年那個pv的破圈，21年前後大廠競爭導致的能夠較容易拿到的投資，某些觀念恰好時機的轉向......但無論如何，遊科的開發成本和速度，以及最終的成品，充分證明了他們的內容開發能力達到了全球T0水平，這是成功的基礎。

“浪漫”可能是馮驥、楊奇等主創的第一目標，我理解這個浪漫的意思就是如何用遊戲去有意境的還原他們關於西遊的種種能打動他們自己的記憶和想象，這種“浪漫”是《黑神話：悟空》的取，而所有的其他都可能會被舍，都得通通閃開。

被詬病最多的關卡設計，草草收尾的五六回，存在各種不一致設計的boss戰，鏡頭、操控、最佳化方面存在的種種問題......在之前的訊息裡據說遊戲本來有十三回，然後六丁六甲都會出場，但結果是眉山七怪只出現了五個，六六村只有四人。

但還是之前說的“完成比完美更重要”，黑神話可以更好但沒有如果。人生的很多困境，實際上就是無解的。不同的選擇，會導致不同的處境。

每個人都無法改變既定的當下，面對無數的問題和困境，你的選擇和行動反而能讓人生的意義在困境中盛開，正如最美的煙花註定綻放在最深的黑夜裡。

*標題的“三界四洲”其實指的是我寫的這篇和歌名一樣...

參考
[1]^https://mp.weixin.qq.com/s/QufN3cYRYGHkx74GMnTxaw
[2]^對話《黑神話：悟空》製作人馮驥：你在自信之巔時，也在愚昧之淵
[3]^《黑神話：悟空》12分鐘UE5實機測試集錦
[4]^劉勃的國學課：大鬧天宮
[5]^《英雄變格》
[6]^https://mp.weixin.qq.com/s/YNIpHVWhyFc6ee-gGjazRA
[7]^出自《內部掌控，外部影響》
[8]^對話《黑神話：悟空》製作人馮驥：你在自信之巔時，也在愚昧之淵


來源：遊思考
原文：https://mp.weixin.qq.com/s/f6dYeJCkcoKk19c8iSKH9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