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和Epic神仙打架，為什麼會讓Steam躺著中槍？

想必大家還對蘋果公司和Epic之間從去年展開的商業大戰有所印象。

2020年8月中旬，Epic在自家熱門遊戲《堡壘之夜》的iOS與安卓版本中都新增了新的付費渠道，讓使用者可以繞開蘋果和谷歌商城直接付款給Epic來購買遊戲內商品，且同樣的商品通過直付渠道來購買可便宜20%。

不僅是提供新的付費渠道，Epic更向消費者發問“你想怎麼付？”


這顯然觸及了蘋果和谷歌的逆鱗。

新付費渠道推出僅數小時後，《堡壘之夜》即被兩大應用市場雙雙下架。區別在於，即便從Google Play下架，安卓手機使用者依然可以通過其他下載渠道安裝和遊玩遊戲；但使用iPhone的玩家如果此前還沒有通過App Store安裝最新版本《堡壘之夜》，那就只能暫別移動端了。


Epic當然也是有備而來。

在應用被蘋果下架後，Epic立刻釋出了一則名為《Nineteen Eighty-Fortnite》的視訊。這支視訊的結構幾乎原樣復刻了蘋果在1984年製作的首支Mac電腦廣告。不同的是當年代表反抗者的蘋果坐到了“老大哥”的位置上，換成了《堡壘之夜》的角色來推翻其統治。


Epic顯然是想通過這支視訊來諷刺蘋果公司試圖壟斷市場的行為，也確實起到了十足的煽動作用。“#FreeFortnite”話題一度登上社交媒體全球熱榜首位。

與此同時，Epic公告就蘋果公司下架《堡壘之夜》的行為發起了反壟斷訴訟，可說是正式宣戰。

蘋果這邊的反擊也毫不手軟。雙方劍拔弩張兩天後，蘋果通知Epic接下來不單要停用Epic的所有開發者賬戶，還將在App store禁用Epic提供的開發工具。這意味著不僅是Epic在蘋果平臺上的遊戲會受到影響，還將殃及眾多使用了虛幻引擎的第三方開發者。

在司法途徑，面對Epic的起訴，蘋果更是反手兩個反訴，以不正當競爭和違反合同為由同樣將Epic扭上被告席，要求其進行懲罰性賠償。

一場史詩級商戰就此正式拉開序幕。


轉眼半年時間過去，Epic和蘋果在法庭上的第一輪短兵相接早已告一段落。去年10月，美國地方法院駁回了Epic提出在案情出結果前，讓《堡壘之夜》以包含直付渠道的形式上架App Store的訴求。但法官同時也下令禁止了蘋果對涉及虛幻引擎的其他遊戲進行任何懲罰行為，以維護第三方開發者的利益。

於是iPhone使用者們目前依然無法下載到移動版的《堡壘之夜》，而且即便是此前已經安裝了遊戲的手機，由於無法更新新賽季內容，實際上也已經形同雞肋。

或許是為了暗度陳倉，Epic在去年11月與英偉達合作，通過iOS上的Geforce Now雲遊戲服務實現了在蘋果手機上玩PC版《堡壘之夜》。只是其實際效果並不足以成為完善的替代品。


Epic也將戰火燃到了其他國家，在包括英國、澳大利亞、歐盟在內多地同時對蘋果發起了反壟斷訴訟。但是英國法院以“美國應是此案更好的管轄和審判地點”為由拒絕受理。

除了自身與蘋果之間的對壘，Epic還積極參與了“應用公平聯盟”（Coalition for App Fairness）的活動。


這個成立於去年9月的組織旨在推動“禁止蘋果谷歌等大型數字平臺限制開發者只能通過他們的商店頁面釋出產品或只能使用他們提供的付費方式”的法案通過。

蘋果這邊廂，則在11月推出了“小企業計劃”，對於2020年內加入App Store的新開發者以及當年所有應用收入不高於100萬美元的開發者，給予抽成減半的優惠。視作是對於環境壓力的一種回應。


總而言之，這場大戰中雙方勢力依然如火如荼，只是交鋒的主戰場逐漸從輿論空間轉向了司法領域，吃瓜群眾可看的大戲反而少了些。

但最近釋出的一份該案的法律檔案打破了這份沉悶——該檔案顯示，Steam的實際運營公司Valve被牽扯進了這場官司，蘋果公司要求其在3月8日之前提供Steam平臺上自2015年以來超過三萬款遊戲的資料，其中包括這些遊戲的基本資訊、銷售資料、年度收入以及收入構成，此外還要求Valve提供Steam的營收資訊。

此事一經報導便引來一片譁然，圍觀群眾紛紛感嘆“蘋果你好大的官威啊”。


蘋果一方給出的理由是：Steam是目前Epic在數字遊戲平臺領域的主要對手，通過Steam的資料可以驗證30%的抽成比例並非是基於壟斷的權力濫用，且不存在對公平競爭的干擾。

相較於蘋果的強勢，聽證會上V社的回應則是弱氣到顯得委屈。

針對蘋果自去年11月以來申請的傳票，V社回應稱已經配合提供了大部分資料和資訊，僅剩下上述的要求實在難以兌現，不光是由於這些資訊涉及商業機密，更因為這需要V社安排出多名員工全職進行整理工作，尤其是有著十幾萬員工的蘋果還要求只有數百名成員的V社按照他們指定的規格去製作報表，這讓V社難以承受。


V社為此列舉了五條理由來反駁傳票，包括質疑蘋果這是藉機獲得敏感資料。最後還指出：“Steam上就沒有《堡壘之夜》”，潛臺詞很顯然是“這《堡壘之夜》上不上App Store的官司關我什麼事啊！”

這些掙扎不能說完全沒用，但並沒能幫V社從這場風波里脫身。

在24號的聽證會上，法官最終裁定蘋果申請的傳票有效，V社仍需按時提供對方所要求的資料，只是範圍從3萬款遊戲縮小到了436個同時上架Steam和Epic商城的遊戲，年份起點也從2015年調整到2017之後。

這結果當然讓旁觀者們很不理解：憑什麼和此案毫無關係的V社就一定得按著蘋果的要求提供自家的重要資訊？

根據法律相關人士的解釋，這首先是基於美國法律中的第三方傳票規則。

即便是與訴訟案件沒有直接關係的局外者，收到第三方傳票時也必須響應，提供被認定為案情所需的資訊檔案。但第三方也並非必須響應傳票的全部內容，相反，不僅可以反駁傳票提出修改意見，或是限制檔案資訊的公開性，更可提出成本轉移，要求發出傳票的一方來承擔相應費用。

V社對此顯然心知肚明，才會既配合了蘋果的大部分要求，又以“小作坊”的姿態嘗試博取同情駁回傳票的部分內容，或是通過拉扯拖延以期讓蘋果來承擔成本。這都是相關案件中很常見的基本操作。

整理檔案增加的工作量真的會影響到V社這樣規模公司的正常經營嗎？至少法官對此並不買賬。在聽證會上公佈仲裁結果後，法官還安慰V社的代表：“別擔心，蘋果傳票已經滿世界亂飛，不只是你們”。至於誰將成為下一個幸運兒，通過目前的公開資訊來看或許是三星的Galaxy應用商店。

於是，問題就成了為什麼法院會認同Steam的銷售資料與本案相關。

根據已公開的文書，Epic想將案件主體中的壟斷市場狹義地限制為蘋果手機上的移動APP市場，但蘋果一方則試圖將主機、PC和移動裝置描繪為一個廣義上的整體遊戲市場，這麼一來，包括App Store、V社、微軟、任天堂在內的多家數字銷售平臺就是在這個市場內共同競爭。而Steam作為其中的“傑出者”，其上交的相關證據將關係到上述論點是否成立。

類似的第三方傳票在反壟斷案件中確實很常見。就在Epic對蘋果發起反壟斷民事訴訟後不久，美國司法部聯合十一個州提起訴訟指控谷歌壟斷。在這起官司中，同樣有包括微軟、甲骨文、亞馬遜在內的多家網際網路企業收到了原告方發起的第三方傳票，應要求提供了部分涉及商業機密的資訊。

只不過在谷歌的案件中原告方司法部和州檢察院是政府機構，比起一般企業更具公信力，因此幾乎沒有質疑聲。倒是谷歌一方曾向法院提請，以“需要根據這些證據準備有效辯護”為由要求調閱資訊時，遭到了政府一方的拒絕。


所以回到Epic與蘋果的這樁案子裡來，當申請傳票的一方變成蘋果時，事情多少就有些耐人尋味。畢竟在旁觀者看來，並沒有明顯證據表明這些資料對於蘋果的訴求就是有利的，其執著於此的動機難免讓人產生陰謀論的想法。

但法院還是通過了蘋果的申請，法官也就此作出瞭解釋：

儘管蘋果申請的Steam財務資訊都無法通過公開途徑獲取，但這是由於V社至今仍是一家非上市企業。這些資訊對於上市企業而言都是可正常披露的內容，並不構成商業機密，V社作為私人有限公司沒有定期釋出財報的義務，但這不代表其在有必要披露財務資訊時具有豁免權。不過V社依然有權對這些敏感資訊申請保護令，限制對方調閱的條件和許可權。


在眼前的這場風波里，另一家當事企業Epic尚未表明自身的態度。畢竟從他家立場出發，將案情限制於移動平臺更加有利，理應並不希望Steam被牽扯進來。但既然V社向法庭提交資料已成定局，Epic是否會如谷歌一樣提請調閱這些資訊也尚不可知。

在5月正式開庭之前，本案仍將進行多場聽證會。可以預見的是，仍會有像V社這樣經營數字遊戲銷售平臺的公司被牽扯進來。這場官司關係到的早已不光是《堡壘之夜》這一個遊戲的命運，也不止是蘋果和Epic兩家公司的未來，眾多的遊戲公司和開發者們都關注著這場與自身息息相關的商戰究竟會給整個行業帶來怎樣的變化。

對於玩家而言，作為消費者，不管最終誰是贏家，也未必就能獲得什麼實惠。但至少像這樣有瓜可吃有戲可看，也未免不是件樂事。

作者：Lushark
來源：遊研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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