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打遊戲賺錢的普通人:月入千元的打金者、日賺百元的陪玩、年入百萬的代練老闆

遊資網發表於2019-09-11
打遊戲賺錢,聽起來是一樁美事,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把它當做是理想職業。

擋刀丸(化名)就是其中之一。他曾在某競技遊戲裡排位全區前三,由此想過將興趣轉換為職業。他的目標是成為遊戲主播,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只是一介幫廚。直到半年前,擋刀丸為目標跨出了實際的一步。那時他辭去工作,驅車前往異地,他的親戚介紹了一份月入近萬的工作,而且門檻低至會玩遊戲就行。他覺得,這是個靠近理想職業的機會。

靠打遊戲賺錢的普通人:月入千元的打金者、日賺百元的陪玩、年入百萬的代練老闆

與擋刀丸想象中不同,那是一家GS(遊戲銷售)工作室,而不是培養主播的搖籃。面試不過20分鐘,他以不善陪聊為由,打了退堂鼓。

“靠打遊戲賺錢,至少得有天賦。而我手頭沒有資源,技術又不行,根本賺不了錢。”

他後來如此開導自己,並認為只有少數人才能靠遊戲“取巧”賺錢。但擋刀丸視為不切實際的事情,其實越發成為了一種常態。因為,隨著產業升級和環境變化,你我總能見到,職業玩家與明星主播之外,越來越多的普通人靠此營生找到了自己的出路。

但對於普通人來說,靠遊戲賺錢,真的是美事一樁嗎?這份職業,它真的很理想嗎?為了得到答案,葡萄君接觸了做遊戲打金,做遊戲陪玩,以及做遊戲代練的人。

傳奇私服裡的打金者

今年二十七歲的曹啟辛(化名),獨居,無業,以打遊戲度日,極少與外界來往。他如此狀態持續了四年,被母親和親戚視為沒出息的人。

失業之前,他曾在親戚的介紹下,在一所加油站務工多年,攢下了十來萬塊錢;回家後,九成五的積蓄,都用來報答父母恩,並表示自己想換條路子。但他的辭職行為,遭家人反對和質疑。曹啟辛說,他得不到支援,又覺得“沒臉見人”,從此深居簡出。

四年時間,曹啟辛沒主動跟家人要過一分錢,而他維持生計的辦法,主要靠的是在傳奇私服裡打金。曹啟辛並不只是會玩《傳奇》,但這是他熟悉了十幾年的遊戲。彼時,其生活窘迫到不敢買可樂、一餐只吃蒸土豆的地步。但他不想外出討生活,於是要緊關頭下,他在最熟悉的遊戲裡,看到了一條“理想”出路。

靠打遊戲賺錢的普通人:月入千元的打金者、日賺百元的陪玩、年入百萬的代練老闆
曹啟辛的經歷,讓我聯想起自甘墮落的伊藤開司

曹啟辛是個人打金者,每天的遊戲時間是8-12小時,遊戲內容是“打怪”和PK,並由此獲得高價值裝備。將打到的裝備換成貨幣後,他將視物價高低,決定兌換成現金的時機。他每年只開張3-6個月,每次賺的都不多,月收入不過一兩千元。按照他的說法,遊戲中所得到的收入,是其一年的開銷保障。

靠打遊戲賺錢的普通人:月入千元的打金者、日賺百元的陪玩、年入百萬的代練老闆
曹啟辛的打金收入情況

“但我總覺得,我一個二十七歲的人,去打這個遊戲賺錢,真的好Low(低階)啊。”

在打金的路上,曹啟辛內心頗有負擔,而他所謂的低階,除了不合年齡的作為之外,也包括了在自己熱愛的遊戲中,通過博取他人信任來換取資源的行為,儘管照他的說法,這並非有意為之。

曹啟辛表示,打金者在遊戲中並不受歡迎,很容易遭人“追殺”。因為這點,他覺得自己的身份在遊戲裡不太光彩。不過,遊戲裡有一群朋友並不介意他的打金行為,並將其視為“對遊戲有追求的人”。儘管如此,曹啟辛沒有公開過自己窮困潦倒的現實困境。

他巧立了一個不充錢的“高玩”人設。而在這個“做戲”的過程中,他一邊打金賺錢,一邊從收入中,撥出一部分用於強化戰力;他磨鍊技術,積極參與團戰,讓自己成為爭強鬥狠的打手,並在家族語音訊道里以二當家的身份釋放熱血;但他又不能將貨幣輕易賣給同一勢力的玩家,只怕被人識破;他還得靠一身“垃圾”裝備去挑戰RMB玩家,而他必須以弱勝強,才能守住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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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啟辛說,他在遊戲中地位不一般,被朋友喊作「哥總」


通過這種刻意的偽裝,曹啟辛在遊戲中得到了好友的資源支援,從而改善了自己的打金環境,提高了收入水平。但這個戴面具的行為,也帶來了所謂的後遺症:一方面,要同時兼顧好打金和幫會活動,曹啟辛需要投入更多的時間和精力,這讓他感到身心疲憊;另一方面,在好友真誠相待之下,他認為自己愧對信任,不敢與其他人有深入交往。

今年夏天,本該再次開張的曹啟辛,沒有重新登陸游戲。當遊戲中的好友,通過微信多次喊他上線時,他故意保持沉默,希望被人遺忘。他告訴葡萄君,是時候和善意的朋友們保持距離,從而了結這不體面的打金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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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啟辛下定決心與遊戲中的朋友保持距離

“為了遊戲中的朋友,我必須更加拼命地去戰鬥,但每次快被打得不成樣的時候,我又必須得頂住,不停戰鬥。”

他說,這樣很累。

日賺百元的遊戲陪玩

專職打金,月入千元,這等收入放在今日,似乎只夠勉強餬口。而一位在二手交易平臺上做遊戲陪玩的女孩,告訴我,在今天靠打遊戲賺個千來塊錢,其實很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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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正在念大學,今年暑假期間,她在某魚平臺上拍賣起“陪玩”的單子,《王者榮耀》《和平精英》都接,5元錢一把。這份兼職讓她既躲避了七八月份的陽光烈焰,又在家中坐收了上千元錢。她最後用這筆所得,買了心儀的衣物。

比起上面這種“野路子”,更多人選擇在專業的平臺上,做起陪玩的生意。於今年6月份畢業的姜醬醬(化名),便是其中之一。她表示,她從去年年底開始接觸陪玩這份工作,目前收入水平是每月3000元左右。

9月初的某個下午,在一個號稱“超過1000萬人使用”的陪玩App上,姜醬醬接到了葡萄君的訂單。儘管這是一個「五子棋」名目的陪玩單子,但我所消費的30元錢,用在了一小時的聊天上。我們全程沒有玩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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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這樣講吧,所有的五子棋其實都是聊天單。這不是我一個人這樣,整個XX平臺上的(五子棋單)都是聊天的。或者你想聽歌,想看電影,也是可以一起的。當然,你要是就想下五子棋,我陪你一起下也是可以的。”

姜醬醬告訴葡萄君,遊戲並不是陪玩的唯一媒介;另外,除了遊戲技術外,個人的聲音魅力和言談能力,對於做好這份工作來說,也是相當重要。

聊天的話題,基本繞不開對方的工作。說完要領和心得,姜醬醬向我解釋了做陪玩的緣由——在本地找不到對口工作、人比較懶、來錢快,以及描述了她工作中的小目標:日入100元以上。

姜醬醬是以全職的狀態投入到這份工作的,她在平臺上開通了三個陪玩專案,有30元左右的聊天單,也有10元一局的遊戲單,而她迄今為止的總訂單數量接近700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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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醬醬的訂單情況

“每天賺一百元挺容易的。按一小時30元來算,一天只要有四個小時的訂單就能完成目標。”她表示,如果願意起早貪黑,那麼24小時內所能賺到的,不止這個數字。而每月能有3000元收入,對一個居住在四川南充市的女孩來說,似乎還有些小滿足。

不過剛剛接觸陪玩沒多久的天天(化名),並不把3000元放在眼裡。9月7日,22歲的她在某陪玩App上更新了動態,記錄了自己做陪玩的第十天。“從業”時長雖然有限,但天天已經有了超過250單的收穫,這其中不乏一連好幾個小時的大單。而這個成績,或許有賴於她是同齡女生中少有的「榮耀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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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交流中,天天將做陪玩的緣由歸結為「玩遊戲」和「有收入」的同時性與便利性。在她看來,遊戲水平已經達到了一定高度後,與其“免費”跟人組隊玩,倒不如用“收費”的形式,發揮自己的特長。她甚至可以理直氣壯地對自己的朋友說,“你們憑什麼不花錢跟我玩”。

天天表示,這並不是唯利是圖;她只是為人傲嬌,處事率性。她說,自己做陪玩比較看心情,當所謂的顧客或老闆在平臺上篩選物件的同時,她本人也在秉持著一套標準,用來過濾掉令她反感的人——例如沒有合作意識的玩家,或是缺乏素質的使用者,以及另有所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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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向我展示了一些被她過濾掉的顧客

“我們雖然是陪玩,但不代表我們沒有尊嚴,沒有底線。”

天天強調,陪玩平臺上少不了“舔狗”,但她不願意與之為伍。她說她看不起這樣的人,“你在給人做陪玩的同時,別人其實也在陪你玩。”對於她認可和喜歡的顧客,天天經常會反過來打賞對方。

而另一位做了將近一年陪玩的八日月(化名),其月入過萬的心得,卻是“只要儘量滿足老闆的心情”。

八日月是一名95後,中專文憑,曾跑過滴滴,也做過餐廳服務員,如今他和物件一起配合著做《王者榮耀》的陪玩工作,一局的收費大約是15元左右。所謂的配合,指的是男方做打手,女方做商務——或者說,男方負責陪玩,女方負責陪聊。

八日月在其追求的價值上,似乎收穫不菲。他告訴葡萄君,他在某陪玩平臺上,大約有1萬5的粉絲量,人氣排名位列前三;而他口中照顧其生意的老闆,至少有六七百個進入了微信聯絡人列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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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日月表示,自己在某平臺的人氣曾一度位居榜首

一方面會哄顧客開心,另一方面加上對粉絲的運營,這讓八日月有底氣說出:“我感覺每天隨便叫粉絲刷一兩百塊錢,特別簡單。”

也許對方在吹牛,但在新偶像時代裡,比起電競明星和網紅主播的收入,他所說的那點經濟效益,根本就微不足道。而我所在意的是,這樣一個看似普通的遊戲陪玩,跟你聊起了有關粉絲經濟的話題。

堅決不再幹代練的工作室老闆

八日月在從事陪玩之前,還曾做過遊戲代練,不過他認為後者的收入,比起陪玩要低上許多。而在天貓上經營著一家代練店鋪的老溫(化名),對此則有著更深刻的體會。

“這個行業代練是最底層的。不管你是技術型還是苦力型,做代練,終究只有死路一條。”

老溫入行已有十年時間了。他從代練生意鏈條的最底層做起,如今成為了類似一箇中間商的存在,將上線收到的代練需求,派發給下線的打手,從中賺取差額。他告訴我,代練這個行業,“競爭力永遠只有一個,就是價格。”而他認為,中國最不缺的,就是廉價的代練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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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溫上初中時,首次意識到打遊戲能賺錢。那會兒,一個網咖老闆以200元錢,從他手裡收購了一件《傳奇》的稀有裝備。他當時覺得不可思議,“我覺得很扯,因為我那時候一天只有五塊錢零花錢。結果他真的把錢給我了。我特別高興,還給我爸買了條煙。”

繼此開端後,老溫通過打遊戲賺來的錢,不斷給家裡添置新傢俱。而到了上大學的期間,他與朋友合夥做代練,“每天收入大概在2000塊錢。但具體能賺多少,其實是跟著專案走的。”待大學畢了業,也就是2009年起,他建立了一個專做代練的工作室。

但,“代練就是一個苦力,人無法一直幹這個東西。”正因為如此,老溫覺得自己有點不是東西,所謂掙錢,在他看來就是壓榨自己身邊人的勞動力。他舉了一個例子,說是員工如果每天可以掙到300元錢,那他可能只會發100-150元的薪水。“員工裡邊也有跟你關係好的,也有你的朋友來幫忙的,你就覺得你自己是在割他們身上的肉,喝他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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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工作辛苦和收入不穩定,再加上自己結了婚,老溫中間有過兩年的停歇。時至2017年左右,他轉換了業務模式,從利益鏈條攀升至中間商的位置,並試著把代練經營成長久穩定的事業。

“現在像我們這些人,都是有奔頭的。我們都知道,這個事業還能做好幾年。”老溫的公司開在了河南南陽。他說,他們公司的員工保底收入是七八千元,好點的可以月入過萬,而這些收入數字,放在南陽,會讓很多人覺得不錯。

而老溫覺得自豪的地方,除了讓自己和員工緻富外,還在於間接改變了別人的價值觀。

“有很大一部分的員工和朋友,他們去相親的時候,別人問他們是做什麼的,他們絕對不會說我是一個遊戲代練。為什麼?是因為如果你說你是一個遊戲代練,別人就會看不起你,或者說心裡會有看法,至於什麼看法,多種多樣。”

老溫自己在相親時,就經歷過類似的尷尬。而當他告訴別人,自己做代練一個月可以掙七八萬,對方轉而會回以另眼相看的態度。老溫對他的員工說,如果做代練令你感到不好意思了,那便是能力問題,而一個月只能掙3000元的代練,活該被瞧不起——這話說來,過份真實。

靠打遊戲賺錢,真的是理想職業嗎?

時代不同了。就在今年4月,國家已經將電子競技員和電子競技運營師列為了正式職業。當時訊息一出,有網友在微博上寫下評論,“目測小學生們的理想職業,將不再只是科學家”。這番言論的背後,似乎反映了,曾經偏離“主流價值”的一種興趣,越發與現實意義接軌。

靠打遊戲賺錢的普通人:月入千元的打金者、日賺百元的陪玩、年入百萬的代練老闆

「玩遊戲」很難再被定義成浪費生命的行為,而所謂的「無用論」更有些站不住腳。撇去所謂的天賦,人們多少都能靠打遊戲賺得一份收入。葡萄君接觸過靠代打遊戲成就賺零花的高玩;也見過閒來沒事幫人掛機謀利的學生;還有些人,整合了遊戲存檔和下載資源,在二手交易平臺做起買賣。

但對於普通人來說,打遊戲賺錢,真的是理想職業嗎?至少在那些我所接觸的人的眼中,這件事總有它不靠譜的地方。

擋刀丸堅持認為,除了主播和職業選手之外,其他人根本不可能靠打遊戲賺大錢。他告訴我,其身邊一位曾做過遊戲工作室的同鄉,兩個月賺到3千塊錢後,就抽身離開,去做其他營生了。他的判斷在於,這點錢沒人看得上。

曹啟辛似乎沒有野心,他靠著“沒人看得上”的打金回報,勉強維持了幾年的生計。但他說,若不是個人問題,斷然不會去做這番“好Low”的事情。

姜醬醬沒告訴父母自己在做陪玩,她怕說出去會被“罵死”;天天抱著興趣,開始了她的又一天兼職,但她同時覺得,做遊戲陪玩不會是長久之計,哪一天覺得無聊了,就會停歇;八日月的大號因違規被平臺封禁了,於是他在交流中向葡萄君感嘆,隨著競爭加劇,勾心鬥角的人也多了,導致他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

靠打遊戲賺錢的普通人:月入千元的打金者、日賺百元的陪玩、年入百萬的代練老闆
八日月表示陪玩的生意有些難做了

我向業務趨於穩定的老溫問道,他所接觸的代練員,都是出於什麼原因參與了這份工作。老溫表示,他可以很負責任地說,做代練的“興趣佔很大一部分;但另外一部分原因,是他們不善於正常的交際。這是代練員的通病。”而這種通病,似乎讓從業者沒法得到更多的進步空間。

“一個代練員,你遊戲玩的再好,對我們來說是沒有用的。我們需要銷售型人才,或者說管理型人才,或者說運營型的人才。然而恰恰是這些有能力的人,他寧可選擇去賣車,也不會選擇來淘寶(代練工作室)當一個客服。”

老溫已經是這些人當中較為成功的人了,但他也這樣告訴我:“在這個行業裡,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樣,反正我肯定是夾著尾巴做人。”

他說他倒不是在乎社會偏見,只是內心有些惶惶,覺著目前的大環境還沒好到讓人心安的地步。

越來越多的人已經通過遊戲既娛樂了身心,又賺到了錢財,但即便如此,這份“理想職業”,似乎還未完全照進現實。

作者:菲斯喵
來源:遊戲葡萄
原地址:https://mp.weixin.qq.com/s/_VKt_6ftMm0UZnF25gDe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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