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獸心理學》作者Anna Salter:防止兒童性侵害,從你我做起(圖靈訪談)

盼盼姐發表於2015-03-09

安娜•索爾特(Anna C. Salter, Ph.D.)是性犯罪研究專家,她先後在塔夫茨大學和哈佛大學獲得兒童研究碩士學位(1973)和心理學與公共執業博士學位(1977)。之後作為心理治療師,她長期在新罕布什爾州執業。1996年移居威斯康星州麥迪遜市後,除了為威斯康星矯治局提供諮詢,她還在美國各州和世界各地就性侵害者和受害者開設講座、提供諮詢。從1978年至今,她的足跡已遍及美國50個州和十個國家。此外,她也受邀為性侵害者進行評估,並作為專家證人在性虐待的民事和刑事案件中出庭作證。1997年她獲得了美國性犯罪者治療協會頒發的傑出成就獎。她拍攝了多部相關主題的教育影片,並著有《禽獸心理學》、《超越創傷陰影》、《性侵害者和受害者治療操作指南》等書。

問:是什麼樣的機遇讓你進入了現在這個領域並在這個特殊的方向上從事研究?

當我從研究院出來之後,開始在一家社群心理健康中心工作。我過去接受的訓練並沒有為我在那裡所看到的做好準備。我在當地一間小型心理衛生中心工作,所接觸的兒童個案,三分之二遭受性侵害或身體虐待,甚至兩者皆有,這種情形令我相當震撼、不解。根據當時的官方估計,每百萬名兒童中只有一名遭遇亂倫事件,而我所在的新英格蘭區小鎮,人口一萬五千餘人,然而此地亂倫事件之多,令人瞠目結舌。至於家庭以外的性侵害、強姦、身體虐待、疏忽照養、家庭暴力,就更不用說了。

有那麼多的孩子遭受過性虐待,以及身體和感情上的傷害,而我在哈佛進行博士學習期間並沒有針對虐待接受過訓練。當時法庭開始把性犯罪者送到心理健康中心來,但是我並不知道該如何治療他們。所以我寫信給佛芒特州,希望他們授予我權利走訪美國境內的性犯罪者治療專案。我發現了華盛頓州西雅圖的“西北治療聯合會”,他們的治療方案領先於那個時代。於是我開始寫這次任務的報告,報告的內容也逐漸豐富起來。最終這份報告成為我針對性犯罪者寫的第一本書。

問:性犯罪者的行為可以被糾正嗎?通常使用的手段是什麼?結果如何?

我是一位臨床醫生,而不是研究者。當我閱讀關於治療的研究時,我認為通常這些辦法都會減少某些犯罪者再犯的可能性,但並不是對所有人都有效。

二十年前的時候,我們對性犯罪者多半採取精神分析為本的治療方式,例如領悟治療(insight therapy)。然而此類療法最初設定的治療物件,其心理問題與性犯罪者的極為不同。性犯罪者接受這種一般性治療能有多少成效,我深感懷疑,後續的研究也證實了我的看法。領悟治療幫助性犯罪者理解自身問題,但並未改變其性格本質,他們還是會去侵害別人。

從那時起,我開始向全美各地相關單位及人士打聽、請益,不僅希望能發現更有效的治療方法,也希望能找出更有效的方式,讓心理治療與司法體系雙方能密切合作。隨後我也開始研究性犯罪者,我和性犯罪者閒聊並傾聽他們說話。我突然發現自己閱讀的相關書籍當中,從內容來看,有許多作者似乎未曾實地與性犯罪者交談過。於是我開始與性犯罪者晤談,瞭解他們對自己所犯罪行的看法,以及其接近受害者的種種方式,最後我根據晤談內容,撰寫若干書籍,並拍成教育電影。 二十多年過去了,與當初起步時相比,目前我對性犯罪者的瞭解已略有增長。此外,過去鮮少有性犯罪者的相關研究,目前這方面相關研究已自成一套體系。

問:你是如何採訪犯罪者,使他們侃侃而談的?

我選擇對的時機與他們進行訪談。通常是在判刑確定之後,他們知道自己此時所言,不致使其遭受法律懲處。此外,我也答應對訪談內容保密,如要公開也必用匿名方式,這也是他們願意暢所欲言的主因。每一位與我晤談的性犯罪者應該都有所保留,但光是他們告訴我的細節,就足以使其遭到起訴。事實上,許多性犯罪者很樂意談論自己的事蹟。只要不會在法庭上對其不利,他們都願意這樣做。他們自以為聰明,也為此感到相當得意。自戀是他們的致命弱點。

問:對於通過建立相關機制,減少和防止性侵害犯罪,您有什麼建議嗎?

我認為應該把更多的關注放在初中和高中。在美國,調查結果顯示學校關於健康性知識的教育少之又少。性教育通常聚焦在操作層面,而有些問題,比如徵得同意這樣的事,卻被忽略了。我所見過的教育計劃中沒有一個涉及到這樣的問題:如果一個年輕的男性發現自己對孩子有興趣,他應該怎麼做(尋找治療)。他們(教育者)假裝這樣的興趣並不存在。我曾經治療過青少年性犯罪者,他們經常認為小一點的孩子可以允許性行為,或者強姦某個喝多了或是暈倒的人是可以接受的。對於以上情況中的後者,在大學校園中也是一個不小的問題。

問:是否有可能在人們犯罪前通過引導他們而預防犯罪?是否有哪些訊號和症狀可以鑑別這樣的人?

通常,初出茅廬的性犯罪者把性當做對待所有問題的應對機制。一個健康的男性有很多方式來應對失望——運動,玩電子遊戲,和朋友聚會,等等——初期的性犯罪者經常會把性用在所有事上。如果他們得了一個不好的成績,那就自慰。如果有人拒絕了他們,那就自慰。自慰本身並沒有什麼過錯,但是它不應該是應對所有問題的方法。如果一個人被懷疑為強迫性自慰而這個孩子並沒有其他任何方法來應對壓力,這有可能是一個警告訊號。當然,如果有人總想要看孩子或者無視自己的年齡,總想和更小的孩子一起玩也是值得憂慮的訊號。

另外,一般大眾往往認為性犯罪者必定是衣衫襤褸、缺牙無齒或來自其他族裔,一個人只要不符合這些條件,只要言行看似無異於常人,我們就相信他不是性侵害者,要是他正巧是位牧師、兒科醫生、教師,我們就更加深信不疑。很少有性犯罪者會在半夜裡潛入屋裡,大部分的性侵害者都是在光天化日下,以朋友、鄰人的身份,正大光明地走入家中。

問:那些在童年遭受過侵害的兒童在未來長大後很有可能會變成加害者,這樣的轉變是如何發生的?這是一種通過重複權威行為來獲得安全感的行為嗎?如何防止一個受害者變成反社會的人?

我認為受害者經常會變為加害者這種說法並不正確。研究中經常使用測謊儀來判斷犯罪者說的是否是真話,研究發現大部分性犯罪者在幼年時都沒有遭受過性侵害。從我的經驗上看,忽視相比於童年性虐待經歷是更為常見的強姦誘發因素。忽視會對一個人產生強烈的陰影。忽視行為的受害者通常不知道該如何與他人溝通,所以很難對他人產生同情心理。

問:如何幫助遭受過親屬(比如繼父或兄弟)性侵害的受害者?這些受害者是否有可能完全擺脫心理上的創傷?

我認為亂倫的受害者的心理創傷是有可能恢復的。但無論如何,這是一種特殊的背叛,而受害者需要幫助甚至是治療才能夠恢復。家人和社群的態度是至關重要的。很多受害者都因為亂倫而受到責備。沒有參與侵害的配偶有時會和犯罪者站在一邊,侵害者的兄弟姐妹也是如此。受害者需要從每個人那裡聽到,亂倫的責任在於成年犯罪者,而他們本身並沒有錯,每個人都支援他們說出真相。

從法律制度的角度上講(至少美國是這樣),受害者有可能會被法律所傷害,反過來也有可能被法律幫助和治療。我不瞭解中國的法律制度,但在這裡有時候受害者會在法庭上遭受攻擊,似乎他們才是被審判的人。這對於受害者的心理健康來說是一次侵害,是對他們已經被踐踏的心靈的又一次打擊。

問:男性也可能是性犯罪的受害者,但是他們的問題並沒有如同女性受害者一樣受到很多關注。某些國家法律的不完善忽視了這樣的犯罪,如何能幫助男性受害者走出陰影?

男性受害者有一些特殊的問題。如果侵害者是女性,男性受害者經常被告知他們是多麼的幸運——似乎不成熟的性和權利不平衡是一件好事。如果侵害者是男性,異性戀的男受害者會擔心自己是不是同性戀,而同性戀受害者會擔心是不是因為自己是同性戀才被騷擾。無論如何,他們都會很困窘,並且他們都是受害方。我認為最能幫助成年受害者的方法就是鼓勵他們走出來講述自己的故事。這個方法也幫助了很多男孩和青少年男性。

問:如何與性犯罪的受害者相處?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是否是一種好的交流方式?

我認為和性侵害的受害者相處的時候,需要考慮受害者本人的意願,他們希望如何對待這件事。如果你不是近親,受害者可能並不想談論此事。特別是青少年,他們不想讓自己的同齡人知道這件事,他們很害怕這件事會被散播到學校裡。但是如果你是家人的話,我覺得你應該鼓勵受害者利用適當的時機來談論這件事。有一些研究指出患有PTSD(創傷後精神緊張性精神障礙)的受害者會被刻意迴避的行為所傷害,那些在事情揭露後的第一年內深度談論這件事的人從長期看會恢復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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