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Wow私服到官方懷舊服，玩家拯救情懷有多難？

《魔獸世界》懷舊服的火爆已經成了最近遊戲圈一道獨特的風景，大多數人都沒有想到一個看起來僅僅是紀念意義的懷舊服居然復現了網遊圈許久不見的排隊現象。一群群似乎已經告別遊戲、投身家庭事業的人義無反顧地擠在動輒四、五位數的佇列面前，彷佛漫長的等待之後開啟的是自己懵懂的青春。


《魔獸世界》的玩家是幸運的，雖然煎熬的排隊等待以及人比怪多的壞境讓很多玩家的懷舊體驗不那麼美好，但是玩家能在官方伺服器中名正言順的懷舊一把，要知道世界上絕大部分網路遊戲都是沒有這樣機會的，畢竟不是每款遊戲都能像《魔獸世界》那樣成功且有龐大的受眾去作為說服官方開設懷舊伺服器的底氣與資本。可即使是《魔獸世界》這樣的遊戲，它的“懷舊”之路也十分坎坷與艱辛，一度只能徘徊在灰色地帶，渴望經典時代的玩家頭上永遠懸著暴雪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漫長而缺少希望的旅程

2017年十一月，暴雪在嘉年華上宣佈了《魔獸世界》官方懷舊服的訊息後，玩家們歡呼雀躍、滿心期待，而有幾個身份特殊的人更是流下了眼淚。

“我忍不住熱淚盈眶，”Vaelanor是一位魔獸老玩家，同時也是《魔獸世界》著名的私人懷舊服Nostalrius的管理者之一。“這是段艱難而又沒有什麼希望的旅程，我總是夢想著他們有朝一日能這樣去做，我就可以作為一名玩家好好的去享受遊戲了。”

Nostalrius私服創立於2015年，作為一個執行60版本《魔獸世界》的伺服器，它完全免費，高峰時的玩家數量一度達到1.5萬，註冊人數80萬。所謂樹大招風，即便N服儘量是個非盈利性質的伺服器，但暴雪的律師函還是如期而至，伺服器的運營者面臨被起訴的境地。於是在16年4月，N服不得不迫於壓力停服。


關停私服對於《魔獸世界》的開發商暴雪來說已經是件習以為常的事，只要你敢動它的乳酪，鐵拳的制裁必然不會缺席。早在N服之前，暴雪就起訴過許多私人伺服器，其中比較出名的就是暴雪在2009年起訴一個名為“Scapegaming”的私服運營者，要求賠償8800萬美元最終獲勝的案例。雖然這個私服運營者在伺服器上提供微交易的行為的確作死，不過8800萬美元的賠償金額也著實嚇人了一些。

暴雪對於私服的態度一直都非常堅定，即使在沒有直接運營的國內，暴雪和代理商對於《魔獸世界》私服的打擊依然強硬。曾經在國內流行的3CWOW、盛大WOW等私服，在受到官方的打擊後不光伺服器被關閉、裝置被沒收，最終管理人員全都背上刑事責任鋃鐺入獄。


所以對於N服管理者Vaelanor的那句“艱難而又沒有什麼希望的旅程”我們可以完全的理解，儘管N服採取完全免費的模式來儘量的規避法律風險，只是事實上依然是徒勞。所有的決定權和私服管理者無關、和玩家無關，由暴雪全權掌握。但是還是有一些魔獸愛好者不肯輕易妥協，他們認為自己的存在是由意義的。

Davros也是一個魔獸懷舊私服的管理者，作為一個魔獸老玩家他曾對現版本的遊戲越來越不滿意，於是到處尋找老版本的私服體驗懷舊的東西，並最終在一個名為Kronos的伺服器上找到了歸屬：“事實上懷舊私服的玩家社群並不小，不然就不會有如此多的伺服器頻繁出現了。很多玩家對此有需求，並且有付費能力，但官方在很長一段時間對此熟視無睹。”Davros還認為各種《魔獸世界》懷舊私服的出現是因為暴雪越來越不懂得傾聽玩家的需求：“大型公司的唯一義務就是對投資者負責。”


好在《魔獸世界》玩家是幸運的，暴雪再遲鈍最終還是注意到了成千上萬玩家的心聲，暴雪最終也沒有起訴N服而是與其達成了合作關係，N服也得以繼續存在。而隨著官方懷舊服的上線，如今N服也完成了自己“官方懷舊服一開就關服”的承諾，於8月25日正式停運；更多像Kronos這樣的非盈利懷舊服也隨著紛紛解散和關閉。

“我們的任務完了，”Vaelanor表示現在終於可以好好享受遊戲了。“沒有這些懷舊私服和玩家的付出，就沒有現在的官方懷舊服。”

不能說的祕密

為什麼說《魔獸世界》玩家是幸運的，因為絕大多數網路遊戲不像《魔獸世界》那樣長壽；絕大多數網路遊戲也不會有“從私服懷舊到官方懷舊”的美好結局。由於網路遊戲資料儲存的特殊性，當一款網路遊戲“死亡”之後，深愛它的玩家長時間的努力、心血和情感將會為烏有。更糟糕的是你並不能為之做點什麼，向官方的情願和建議往往石沉大海；搭建懷舊私服是違法行為，時刻面臨官方的鐵拳制裁。然而事實證明，為了能玩到自己心愛的遊戲，玩家們什麼都可以做到。

《英雄城市（City of Heroes）》的名字對於國內玩家來說應該很陌生，它是由韓國遊戲巨頭NCsoft於2004年發行的一款以超級英雄為背景的未來科幻題材遊戲。向來以古典魔幻風格遊戲見長的NCsoft很懂得迎合西方玩家的口味，超英題材遊戲在歐美有相當不錯的群眾基礎。《英雄城市》本身的素質和創意也屬上乘，玩家在遊戲中不僅可以將自己的角色設計的像是超人、美國隊長、神奇女俠那樣具有英雄味兒，還能挑選自己喜歡的超能力、給超能力自定義各種外觀顏色等。隔年NCsoft還推出了《反派城市》的資料片，玩家可以扮演超級惡人。


《英雄城市》上市之後就深受歐美玩家喜愛，一度和《魔獸世界》一樣是北美地區最受歡迎的MMORPG之一。但在2012年由於NCsoft的重組，開發組Paragon Studios被迫關閉，運營了八年略顯過氣的《英雄城市》也宣佈停服。眾多忠實的《英雄城市》玩家在伺服器上舉行了各種紀念活動後，戀戀不捨的消失了。多年之後人們在討論最喜歡的超英遊戲時，時常會提起曾經的那個《英雄城市》。

而今年四月份，一名曾經的《英雄城市》愛好者突然發現這個讓他魂牽夢繞的遊戲事實上並沒有真的完全死亡，它被一群狂熱的愛好者以極端祕密的方式保留了下來。這群自稱為“絕密工程師（Secret Cabal of Reverse Engineers）”的團體早在官方伺服器關閉之後就創立了自己的私人伺服器，祕密的執行了整整6年。


這位名叫Destroyer Stroyer的愛好者原本只是在《英雄城市》的社群論壇上發了篇懷舊的帖子，不想卻收到了管理者的邀請來到了“祕密的城市”：“我以為《英雄城市》早就關服了，今天我知道我錯了。這些年來在這個祕密伺服器上，他們每天都玩的不亦樂乎，做任務、升級、組隊。。。”事實上在收到管理者邀請之後，Destroyer Stroyer被要求必須遵守嚴格的保密協議才能進入伺服器，但Destroyer Stroyer認為“玩遊戲就應該要分享”，從而打破了保密協議，將祕密伺服器的現狀以視訊的方式公之於眾。

祕密伺服器的曝光在《英雄城市》社群引起了軒然大波，許多已經離開社群的老玩家也加入到熱烈的討論中。Destroyer Stroyer還在視訊中宣稱這個祕密伺服器來源於前Paragon Studios員工“偷出來的程式碼”，並指控祕密伺服器實際上擁有以前《英雄城市》官方使用者資料的備份，理由是祕密伺服器的人物可以由官服角色匯入。


最終作為“絕密工程師”的首席管理者Pardini站出來迴應了所有的傳言，他否認了資料洩露、偷取程式碼等行為。在長達上萬字的文章裡Pardini回憶道，NCsoft曾經在2007年關閉了一款名為《Tabula Rasa》的遊戲，而一群愛好者聯合起來為這個遊戲編寫了一個公開的伺服器來儲存這個遊戲，同時有一個BUG伺服器執行玩家在初始地區登入。這是一個完全非盈利性質的“科研”性伺服器，但是在四年之後NCsoft突然叫停了這個專案，網站被查封，伺服器被關閉。


Pardini解釋說《Tabula Rasa》遭遇讓他記憶猶新，因此對於他最愛的《英雄城市》來說，他絕不會使其重蹈覆轍：“在沒有官方認可之前，祕密伺服器將會永遠保持祕密執行。” 對於許多《英雄城市》愛好者公開伺服器的請求Pardini很態度很堅定，既然NCsoft能在四年之後秋後算賬，就不能保證不會發生在六年之後。《英雄城市》祕密伺服器的初衷和《Tabula Rasa》私服類似，都是為了儲存和研究遊戲程式碼，探討進一步開發的可能性。

“巴黎聖母院被燒燬讓我們失去了近千年的文化歷史、藝術和建築，這是一場永遠不應該發生的悲劇。如果巴黎聖母院能像程式碼一樣拷貝和複製，這樣的悲劇就不會發生。請不要讓《英雄城市》成為另一個巴黎聖母院。”Pardini在最後寫道。


拯救瀕危者

曾經輝煌一時的網路遊戲時代為我們留下了無數美好的回憶與財富，但在時代的浪潮褪去之後，許多曾經承載了玩家情感的遊戲就像擱淺在沙灘上的鯨魚，只剩下死亡與絕望。一款單人遊戲你可以儲存資源存檔、光碟、卡帶在將來的某一天再次找回曾經的感覺，但是當你回憶自己曾經在某款網路遊戲中的美好青春時，你往往會發現有時候自己的回憶居然這款遊戲唯一存在的證據。

世界還有許多像“絕密工程師”這樣的遊戲愛好者，運營著各種已經關服網路遊戲的祕密私服，他們不為盈利只為紀念，小心翼翼地躲在網路另一端的灰色地帶，避免向公眾和媒體曝光自己的存在，以免招來不必要關注甚至是官方遲到的追責。

我們往往可以發現，在懷舊體驗這件事上，遊戲的官方似乎總是出現在玩家的對立面。運營公司作為資本的代表，在遊戲不再產生價值時果斷拋棄；對部分鐵桿玩家的訴求置若罔聞；對侵犯到自己權威和利益的私服毫不留情的制裁，這些都是大部分遊戲公司的常規手段。不過偶爾也會有一些反例，當官方與開發者也懂得愛護遊戲時，救贖會顯得異常得體。就在去年，兩名《激戰》的開發者通過各種手段讓這款險些瀕死的老遊戲重新煥發了活力。


《激戰》初代發行於2005年，在網路遊戲如日中天的那個時代，《激戰》是《魔獸世界》有力的挑戰者之一。不過隨著2012年《激戰2》的發行，《激戰》雖然還有著一群數量不多但是極其穩定核心玩家支援，但遊戲本身的地位已經非常尷尬。2013年，《激戰》官方宣佈遊戲停止更新，所有遊戲內的活動開始自動化輪換。《激戰》就剩下一口氣。

而就在2017年，《激戰》這最後的一口氣眼看就要徹底斷絕，因為遊戲炸了。沒錯，《激戰》的伺服器因為一次意外的機房事故炸燬了許多伺服器裝置。這對於僅存為數不多的《激戰》鐵粉來說簡直是晴空霹靂，眼看自己最愛的遊戲就要以一個不得體的方式消失。

然而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恰巧處理這起事故的ArenaNet studio技術總監Stephen也是一個《激戰》粉絲，他在修復伺服器的過程中和另一名程式設計師Clarke找到了一個他們曾在《激戰2》中發現過的類似BUG，這個BUG會嚴重影響遊戲的延遲。“那時我意識到，我要做的不僅僅是資料轉移，”Clarke表示。“我們需要對遊戲進行一些實際的程式碼維護，我和Stephen修好了那個BUG，遊戲的延遲現在非常穩定。”


事後兩名開發者嘗試在《激戰》的論壇上開設一個帖子，向玩家社群透露自己兩人修復遊戲基層程式碼的想法。“我以為大概只會有幾個跟帖，結果那個帖子頂到了380多頁。”兩人對此非常意外。

於是Stephen和Clarke這兩個《激戰》開發人員重新燃起了當年的鬥志，《激戰》作為一款遊戲有著許多超前的設計理念，但卻受到許多十幾年前的技術限制。他們無意中發現遊戲在截圖模式下會禁用低質量的單位模型，處理截圖然後恢復原樣。於是他們把這個機制當作提升遊戲畫質的一個思路，大幅提升了遊戲的抗鋸齒、景深、紋理等特效，畢竟如今強悍的電腦處理起這些效果遊刃有餘。


接下來他們的計劃是要解決遊戲中指令碼機器人和垃圾郵件的問題。所有的這些工作都是他們兩人額外的付出，ArenaNet的測試部門也參與了進來。工作室裡許多開發者都曾是《激戰》的創造者，他們對Stephen和Clarke的做法表示了極大的支援和感謝。

“我們所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讓遊戲能夠永遠的執行下去，”Stephen表示。“我不能代表其它遊戲的開發商，但如果他們打算髮行一款長期線上的遊戲，我希望他們能考慮的是長期的維護。”


結語

《魔獸世界》懷舊服的熱潮是一個值得遊戲行業深思的現象。不是每款網路遊戲都有這樣美好的結局，很多時候玩家不得不眼睜睜看著自己最愛的遊戲下線停服終止運營，自己曾經日夜的努力隨之消失。不要說是官方懷舊服，就是像《英雄城市》《激戰》這樣能在垂死邊緣獲得救贖的遊戲都少之又少。而在私人伺服器、懷舊服的問題上，玩家愛好者與官方從來都是勢同水火、相互仇視，始終缺少理解、尊重與溝通。最終的結果往往是雙方都一無所獲。

MMORPG的輝煌時代已經遠去，但玩家們對於遊戲的熱愛與感情依然還在。像絕密工程師這樣的團體本質上就是一群對某個遊戲有著共同愛好的群體，他們不在乎利益、不在乎外界的看法，只在乎遊戲本身；非盈利性質的私人懷舊服本質是最純粹的玩家社群精神的體現；一次次針對某個遊戲的“救亡運動”其實是對遊戲官方無聲的抗議與控訴。

“請不要讓我們喜愛的遊戲成為被燒燬的巴黎聖母院。”作為玩家我們也只能如此祈禱。


除了《魔獸世界》，還有許多曾經代表我們青春的遊戲其實已經消失不見了

本文資料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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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wayway
來源：遊民星空
地址：https://www.gamersky.com/zl/column/201909/1221009.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