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心理學教授彭凱平:人工智慧與人生幸福

AIBigbull2050發表於2019-12-30


轉載自:人文清華講壇(ID:renwen_Tsingh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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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清華心理學教授彭凱平在清華文科沙龍上關於人工智慧與人生幸福的分享。


在人工智慧加速發展的時代,

人工智慧的推廣是讓人更幸福了還是更焦慮了?

人工智慧帶給人的體驗是否會因職業、教育水平而有所不同?

隨著人工智慧的發展,

哪些工作是隻有人能做而機器不能完成的?

當人類的工作被機器替代時,

人類又如何尋找和獲得意義感?


清華心理學教授彭凱平:人工智慧與人生幸福


『主持人語』

清華大學文科沙龍第三期將以“人工智慧時代的人”為主題。我們邀請社會科學學院心理學系教授彭凱平、社會科學學院經濟學研究所教授湯珂、法學院副教授劉晗參與對談,探究人工智慧時代的人如何幸福生活、如何科學決策、如何追尋正義。

今天推出文科沙龍對彭凱平老師的專訪,讓我們跟隨彭老師一起尋覓技術變革時代的意義感和幸福感。更多精彩內容,歡迎關注第三期文科沙龍。


『嘉賓簡介』

清華大學社會科學學院院長,清華大學心理學系系主任,心理學教授。兼任清華大學幸福科技實驗室(H+Lab)聯合主 席,國際積極心理聯合會(IPPA)和國際積極教育聯盟(lPEN)中國理事。


清華心理學教授彭凱平:人工智慧與人生幸福


文科沙龍:您在國內一直倡導積極心理學,那麼從幸福感的測量上看,人工智慧的推廣讓人更幸福了還是更焦慮了?


彭凱平:我們首先要問的問題是,“人工智慧時代”現在真的到來了嗎?我理解的人工智慧時代應該是: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受到人工智慧的幫助和影響,人類藉助人工智慧可以達到我們以前無法實現的才華和智慧,人變得更智慧了,比如工業革命就讓我們能走得更遠、跑得更快了。從這個意義上講,雖然一些機器幫助我們解決了很多以前解決不了的問題,但是我們人類現在的智商和之前相比並沒有突破性的提高,所以我認為距離人工智慧的時代真正到來,還有一段距離。因此,人類幸福感的變化多大程度上可以被歸結為人工智慧的推廣,沒有必然的因果鏈條。


當然,有很多證據表明,人類的幸福感確實在發生變化,人的生活水平在提高的同時幸福感是沒有提升的。我們看到,近些年來,焦慮症、抑鬱症的發生比率在升高,特別表現為一些之前很少受到衝擊的人群抑鬱症高發,比如年輕女孩群體。出生在網際網路誕生之後的“Z時代”,受到的社會衝擊很多來自於社交網路,心理問題較其他年齡段也更為嚴重。


從微觀研究角度看,人工智慧引起的焦慮也是非常突出的。心理學中有一個概念叫“恐怖谷”(Terrify Valley),即隨著人工智慧能力的增強,人類對它的滿意度在不斷提高,但當人工智慧的程度達到某個閾值,與人具有了相似的人性,讓人突然感覺受到威脅的時候,人們對它的滿意程度會斷崖式下跌。我認為現在人工智慧的發展尚未到達“恐怖谷”的閾值,但是我們可以預見到,未來的焦慮一定會在“恐怖谷”發生。


文科沙龍:人工智慧帶給人的這種體驗在不同職業、不同教育水平的人群之間會有所不同嗎?


彭凱平:技術革命的影響有一個“數字鴻溝”(Digital Divide),說明不是所有行業都受其影響,且影響程度的差異很大。核心的問題是,不同職業、不同年齡、不同教育水平的人群受益於人工智慧技術的程度並非決定了他們幸福感的實現水平。幸福來源於人際關係、社交技巧、人生意義等等方面。其實在美國很多科幻電影裡,最後拯救了人類的都是窮人,因為中產階級都被機器化了。當然這也是美國人的藝術創造,給我們的啟示是,不使用人工智慧的技術不代表就不能獲得幸福,我想這可能是我們心理學家和經濟學家或者商人理解的區別。


文科沙龍:在一個人工智慧機器的工作能力比人更強的時代,哪些工作是隻有人能做而機器不能完成的?


彭凱平:從上個世紀80年代開始社會科學家就在討論機器不能完成哪些人的工作。他們認為只有兩個方面,一是複雜溝通能力,因為人的溝通具有彌散性和不確定性,在溝通的語氣、情境中傳遞讓人心領神會的資訊,帶有情緒的、歷史背景的、創意性的溝通是機器做不到的;二是複雜認知能力,比如我們常說的軍事指揮官對還未到來的危險的覺察、女人的第六感等等直覺和感悟,在心理學中被稱為“黃金直覺”(Golden Instinct),這是機器做不到的。


Daniel Pink提出人有六大能力是機器取代不了的:審美、意義感、共鳴、幸福感、形象思維和想象力。我個人認為還有一個很本質的能力也是機器取代不了的,即“憧憬未來的能力”。機器學習的原理是對過去知識的積累和強大的計算能力,這決定了機器無法產生出其不意的創造力。在人體中有一個“預設神經系統”,我們現在都沒有完全搞清楚它的功能,人在什麼都不做的情況下,預設神經系統都能消耗掉20%的養分,因此很多科學家提出這也許是一種“夢想”的能力。習 主 席說我們要有“中國夢”,我理解就是中華民族要做未來導向的民族。在“未來想象能力”這方面,目前尚沒有看到人工智慧的研發有此方面的設想。


文科沙龍:那麼當人的工作能被機器所替代的時候,人如何尋找和獲得意義感?


彭凱平:首先需要澄清的是,意義感不要被神聖化、抽象化和哲學化,每個人都能擁有意義感。意義感是大腦前額葉產生的靈性、德性和感性。要獲得意義感,我認為需要做到三個方面。第一是培養同理心,即從別人的角度想問題,理解別人的意圖意願。比如“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就是一種同理心,陽明心學某種程度上也提倡一種同理心。第二是發現社會價值。所有的意義感都不是個體的,是由社會賦予的。被社會接受、造福大多數人是人最重要的意義感來源,把自己投身於社會的大事業中,意義感就會油然而生。第三是做自己熱愛的事。亞里士多德講,弘揚自己的天賦,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是一種意義發現的過程。


意義感是我們中華文化中一個核心的問題。北宋理學家周敦頤討論“孔顏樂處,樂在何處”的問題歸根結底就是對意義感的追尋。“一簞食,一瓢飲”,“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就在於他找到了生命的意義。當然每個人的意義感不一樣,對於大字不識的老太太,兒孫繞膝就是一種意義感。意義感不是一個高階的追求,只取決於你想不想得到、願不願意去追尋自己的意義。


文科沙龍:現在人工智慧與社會科學研究的結合也日益緊密,您認為在這一學科交匯點上還有哪些前沿課題需要探索?


彭凱平:人工智慧對我們社會科學的影響,第一大突出貢獻就是產生了一些新問題,值得研究者去探索。第二是提供了一些手段,輔助我們完成過去無法進行的研究,比如虛擬社會場景。社會科學永遠是和社會緊密結合的,既然人工智慧成為社會中很重要的話題,社會科學學者就必須去研究它,機器在模仿我們,我們也在趕超機器,人工智慧離不開社會科學,社會科學也離不開人工智慧。


離開社會科學的人工智慧會是失意的。人工智慧的發展一定要學習社會科學的知識:心理學幫助瞭解人的心智,社會學幫助瞭解人的社會屬性,政治學瞭解人群的互動,經濟學瞭解資源與人慾的匹配……社會科學的每一個分支在人工智慧的研究中都有意義。現在的人工智慧開發更多是計算機、數學和商業運作,我認為是有一定的宣傳目的在裡面的,清華髮展人工智慧應該讓社會科學家也參與進來,以提供新的思考問題的角度和思路。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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