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前首富陳天橋:放下游戲 專攻人類大腦
1中國企業家會把世界買光嗎?把名字掛上大樓是容易的,陳天橋要研究大腦——這個黑盒子的內部。
2中國網際網路看似增長實則重複,要關注下一塊石頭。
3產業瓶頸只能回到學術界尋找答案,科學家資金不夠是後勤部隊的恥辱。
4臨界點來了,陳天橋準備再建一個公司。
5陳天橋給小孩洗腦,希望她們以後當腦科學研究者。
加利福尼亞州的門羅帕克從清晨就很明亮。湖面露出泳池才有的藍綠色。到處都沒有影子。一個潔淨的、也許過於明亮的地方。四年前,陳天橋搬家到這兒,渴望把一件必須做的事情做好。
這是一棟厚實的磚紅色板房。板房中央,一棵大樹投下蔭涼,覆蓋住中庭花園和露天桌椅。屋外草地上插了兩塊印刷體門牌,一塊是“Shanda(盛大)”,另一塊是“Morgan Stanley(摩根士丹利)”。草地綿延,連結建築物、灌木直至遠處的湖面。中國錦鯉在這兒顏色變深了,在淺水中游動,腹部閃著光。
變化發生陳天橋身上。他戴上牙套,戒掉酒,然後是糖。為了克服家族遺傳的甜食上癮,戒糖日他在廚房舉辦儀式,三個女兒挨個過來抱抱他,親一下,同意擔任監督員的工作。“她們是你人生的boss,三個boss天天看著你。”陳天橋說。他連女兒們的生日蛋糕也沒吃到一口。
陳天橋寧願花費時間思考,好讓行動能一勞永逸,這很難,但做到會增加一個人的信心。他眼睛很大,一點也不胖,但看著很“大型”,一坐進椅子就像焊在了裡面。“搬家是個相對於理性,更多感性的選擇,”他說,矽谷是Internet的故鄉,既然後半生要押在科學上,呆在科學應許之地讓他感到安全。
他是包了一架飛機來這兒的。如果你也認識一個重度焦慮加驚恐發作患者你就知道了,那需要的勇氣夠殺一頭大象。真的。他曾先後有三家公司在華爾街上市但沒人敲鐘;與哈佛和麻省理工合作時,校長們別無他法,只好飛過太平洋來拜訪他。還有些別的事和時刻,都沒能把他弄上飛機。就像一個阿拉丁神燈故事,最終把他弄上飛機的事物包含了願望和幻想色彩:一則報紙簡訊,上面說,加州理工學院的腦神經科學家Richard A.Andersen讓一個癱瘓病人用意念揮動了機械手臂。
那隻機械臂在海對岸朝他揮動,像在招呼好人生的到來。不受頭腦中的化學電訊號玩弄的人生。登上飛機舷梯時陳天橋42歲,有一點他倒在更早就明白了:不是錢,也不是愛、藥物或時間,是真相給人自由。引擎轟鳴,他想如果這是唯一正確的方法,那就從現在開始工作吧。
最年輕時他做遊戲生意,28歲,湊夠30萬美元,買下韓國遊戲《傳奇》的中國代理權,遊戲用6000萬使用者獎勵他。31歲,財富像雨季水位線狂飆至150億人民幣,“史上最年輕的首富”——那天陳天橋陪妻子在上海復興公園散步,買了印著這行字的報紙,他把它鋪在草地上,躺上去,閉起眼睛,三個念頭幾乎一樣強烈:1.在賺錢遊戲裡拿到第一名證明他是個好玩家;2.感受不到任何快樂;3.然後呢?
酒精是騙術,甜食、精神藥品,多巴胺的把戲。他像清教徒般自律,也許因為內心深處厭惡欺騙。恐懼是不是騙術?為什麼有人看到一個事物會恐懼,另外的人不會?也是躺在公園草地那年,一個比他大四歲的男人叫了一輛計程車,開到社群加油站,買散裝汽油,再開進他辦公樓下,把油澆到身上,掏出打火機,舉起來大聲要求跟他見面。大四歲的男人說,他“不想傷害任何人包括自己,只是希望解決問題”。他說的解決問題,是要求歸還遊戲中被沒收的虛擬裝備。那些裝備因為陳天橋幾天前修改的一個設定消失了。因為緊張,男人失手點燃了火機,火苗爬上衣袖,冒起黑煙。乾粉滅火器,煙霧,救護車,二度燒傷,又是報紙版面,股價,人聲鼎沸。那是一個遙遠的下午了。
一個陌生男人在正常的一天,下班回家之前,來到你辦公室外自焚,因為你改動了一行遊戲程式碼。“Input(輸入)和output(輸出)中間是什麼?”
人活自己頭腦裡的感受。可頭腦是個黑盒子。
陳天橋飛過重洋,在小汽車裡迷路很久才到達目的地,穿過大理石色主樓,頭昏腦漲中,像觸發遊戲通關對白,他看見這學校的校訓是“The truth shall make you free(真相會使你自由)”。沒多久他做出在這裡蓋一座腦科學學院的決定。“先期投入10億美元”,他在捐贈儀式上承諾。揮動機械手臂的安德森教授被任命為新學院腦機介面中心主任。
連續四年,陳天橋像在流水線上班一樣約會腦科學家。他有條不紊,從不曠工,地毯式掃描著美國的大學和研究所。從加州到紐約州,從華盛頓到亞利桑那,2019年秋天,登記入庫到他頭腦中的科學家已超過300位。他做筆記,傾聽也提問,像記者習慣的那樣把教授A的問題拋給教授BCD,以求交叉印證,至少兩小時才肯放走對方。入庫的還有28位大學校長。最好的大學。他們向他描述本校接下來十年在腦科學領域的願景。當然,他花掉錢,還需要更多錢。人人可以看到,盛大投資變得活躍。
他在夜晚學習史丹佛校長送給他的兩大冊腦科學專業本科生教材,同時學習語言和知識。
這沒什麼。陳天橋很早就明白的事實還有,錢如果不配搭智力和意志一起使用,能兌換的就極其有限(你不會看上的)。商人只信任數字和自己的眼睛,他現在為之付賬的卻“是一種非常虛的東西”。就像你必須在馬拉松比賽前五米押注42.19公里後撞線的名字併為之賭上你畢生積蓄。“沒有一個燈,沒有一個guideline,像瞎子一樣(給出你的錢)。”
他46歲,時間流速變快,逼迫你在出售生命力的方式上做選擇。為容易的目標、困難的目標、不切實際的目標、非做不可的目標排出序列。
科學應許之地也在經歷變化。《紐約客》寫矽谷的文章說,不到兩年,情況就發生轉變,網際網路公司和企業家以前被認為是美國獨創性的先鋒和我們時代的宇航員,如今正與標準石油公司和其他鍍金時代的壟斷者進行比較。
如果“酷”是年輕的唯一標準,網際網路正在老去嗎?做記者讓我像個房產經紀人,走進他人的房子,見識他人的生活。我見過擁有“裝備”的人。巨頭,企業家,藝術市場成功人士,明星,對失去的恐懼使人類幾乎本能地在舒適與真實中選擇舒適,在維持與改變中選擇維持。是你精神上長出的油脂最終腐蝕掉你的行動意願。
事實是,選擇經常比操作更重要。事實也是,人不會永遠擁有電量滿格的生命力。事實還是,任何時候你都是有選擇權的。
我無從得知陳天橋的決策系統。也許他出廠設定不同,也許疾病是他的鬧鐘。比起裝備消散,令他真正為之恐懼的別有他物。
有三個月,陳天橋連續驚恐發作。天黑下去,他出門走路,妻子跟著,隔一張桌子到一間屋子的距離。
“萬一他有什麼需要,他有時難受到說不出話,或者不想說,他舉個手我就過去。”
婚姻生活教給雒芊芊,必須“對自己的伴侶有清楚的認識”。“有人賺錢、退休、釣釣魚就挺開心。”她嫁的人不是他們中的一員。
陳天橋真心感激婚姻。人生每個拐點上妻子說了什麼,他都能複述原話和他如何從中得到好處。“他說我提醒他這個那個,其實一定不是我……我像他設在手機裡的reminder(備忘錄),他自己都知道,我只幫他做個備忘。”雒芊芊說。
發作期神經脆如蛛絲,她越“不存在”越好,為他擔心,幫他做事,都不能被看到、知道。她的恐懼來自“隔絕”:“這個病沒有物理表現,你不需要給他擦汗、拿氧氣瓶。發生的一切是完全mind的。”陳天橋獨自困在結界裡。那是什麼感覺?多數人一生總要經歷一次,如果你死去時是清醒的。
驚恐發作平均持續10分鐘,短時間就會到達峰值,然後消退。身處其中的人很難相信這麼快會過去,但的確如此。他們一前一後走在黑暗中,等待恐懼自行從走在前面的人身上離開。
陳天橋與雒芊芊
陳天橋一再說明,沒有“故事”可講,他依靠“邏輯”和“問題”行動。“一個人用刀刺你,刺到這個位置、這個強度,刀口鋒利的話你是一定要死的,但你能幹的不是因為有人要刺我要死,我就去自殺,你能幹的就是努力讓這把刀不要刺進來。”
許多解釋沒意思,但他也可以解釋。搬家後他脾氣變好了,這是祕書的看法。他不覺得自己跟埃隆·馬斯克有什麼競爭,儘管兩家不斷髮表近似成果。“我們目標不同。”馬斯克遲早要給每個正常大腦植入晶片,但陳天橋連一粒抗焦慮藥都不肯吃。來士普,二環氫化酞類衍生物消旋西酞普蘭的單一右旋光學異構體,5mg足以抑制中樞神經元對5-HT的再攝取——干預驚恐發作。
“我的方式是賣掉所有公司,這樣比較organic(有機)。”
國內網際網路格局變幻,陳天橋看也看,但對“馮·諾依曼這塊石頭”已經失去興致,不信任一切計算機模擬人腦的嘗試,“如果資料多就能產生覺知——人類是猴子通過資料積累產生的話,應該一代一代猴子從森林裡走出來,對不對?再給50萬年,又一批猴子走出來,為什麼沒有呢?”他露出辯論勝利的愉快,“我一分錢都不投給neuron network(神經網路)。”
“至於toC,to B,to BC,Bto C,Cto B這種東西幹嘛呢?是吧,都是丟下這塊石頭在水中炸出的漣漪,一波一波。”陳天橋翻翻手機,讀起不久前給騰訊CEO馬化騰發的微信。“我看你搞了20年鬥志不減,身體還吃得消,真是了不起……”
偶爾他也流露出競爭心,像季節感冒,吹吹牛,然後康復了。也會“window shopping一下”忍著沒收購的美國老牌新聞雜誌。“忍這個比戒糖要難”。他在腦科學廣場上坐等人們趕來,“因為產業遇到的瓶頸只能回到學術界尋找答案”。
他了解娛樂是怎麼回事。現有科技都是欺騙大腦的遊戲,帽子裡掏出的兔子。戲劇、電影、遊戲、VR、AR,魔術升級換代,窮盡了花樣。“為什麼非得要cheating your brain(欺騙大腦),為什麼不能hacking your brain(黑進大腦)?”陳天橋說。你應該更尊重你不瞭解的對手,正面幹,而不是想盡辦法從外部騙它。
搬家第三年,TCCI腦機介面中心的神經科學教授理查德刺激一個永久喪失知覺的患者神經,使他感到手背上有東西在爬。一個100%模擬產生的、不存在的觸覺。
“這代表世界可以是大腦想出來的。”陳天橋說。
像你踏進清晨的雪地會打一個冷顫,陳天橋知道他比從前更接近核心。
專訪陳天橋、雒芊芊對話實錄:
中國企業家會把世界買光嗎——把名字掛上大樓是容易的——黑盒子的內部——20年內讓你夢醒再睡能接上這個夢
記者:我們開始吧。做慈善比我想象中忙好多,剛剛是一個會議嗎?
陳天橋:今天下午是一個亞利桑那大學和一個加州大學聖地亞哥分校的教授一起過來,跟我聊一個idea,希望我們支援。很有意思,他們說可以通過外力、科技的幫助來“覺悟”。
記者:指的是佛教裡面的“覺悟”嗎?
陳天橋:對。他說可以讓你更集中,更peaceful(平靜)。一個大腦裝置。所以你看這是非常有趣的領域。你必須要有真正的熱情,對未來能產生的巨大影響深信不疑,你才會全力投進去。
很多中國企業家都被外界認為我們有錢,進來買,出大價錢——當然最近突然不讓買了——覺得中國企業家會把世界買光。但我跟一丹(注:陳一丹,慈善家,騰訊聯合創始人之一)昨天聊,我們可不可以給世界帶來個不同的中國企業家形象,不僅買,還give out(給出)。
記者:從賺錢切換到給錢,哪些地方變了?
陳天橋:把錢給出去比賺錢更難。賺錢你的return(回報)很容易界定,有數字。給錢出去return沒辦法用貨幣衡量,社會影響力是一種非常虛的東西,你很難眼前就能看到。沒有一個燈,沒有一個guideline,像瞎子一樣。
記者:我很好奇,你在給錢時,也會非常在意回報的量化程度嗎?
陳天橋:TCCI(陳天橋雒芊芊研究院)是一家科研機構,我們給錢,希望你能夠發現真相。我當然很介意我的錢出去能不能解決一個科研具體問題,哪怕真能解決,那對我們設定的兩個方向(疾病治療和大腦開發)有沒有幫助?你說發現了一個斑馬魚的神經元主管睡眠,這跟我什麼關係?跟解決失眠症能不能有直接關係?這些都要評估。這種非金錢貨幣的return要take longer time than you think(花費比你想象更久的時間)。可能十年回來,說不定就不回來了。
記者:你會拿這一串問題直接挑戰科學家本人?
陳天橋:當然了。所有人來我都會問。比方今天的教授,我問第一你怎麼解決你的裝置對神經元的傷害?第二你怎麼準確找到那個“覺悟”的部分在腦子裡的位置?第三,這個實驗室裝置怎麼能到人身上實驗,並且能讓大眾獲益,而不僅僅是個概念?我一個個問,問清楚了,才可能給錢。
這是難的地方:我們要在馬拉松比賽跑了五米的時候,就預測他是不是一個好的馬拉松選手。
記者:這可以做到嗎?
陳天橋:這很難做到。你知道你的判斷可能會錯,這錢會浪費,但你也必須得做。
記者:教授們會覺得跟你談話壓力很大嗎?
陳天橋:對。他們必須(感到壓力)。這就是所謂不同generation(代際)的慈善家。我們這一代比較難搞,如果我是70到80歲,我找一個有名的諾貝爾獎得主,錢丟出去,或者把我的名字掛在某棟大樓上面。因為你的名字是不是可以在大樓上看得見是非常容易的。
但我們不一樣。我們每一分錢都是辛辛苦苦賺來的,不是我爸傳給我的,我今年四十幾歲,起碼還有40年可以enjoy(享受),可以看到你們的成果。如果我投下去錢,經過20年,發現全打水漂了,我會覺得很傷心啊。
如果我90歲了,打水漂就打水漂了,反正我也看不見了,對吧。所以我必須認真學習,必須focus(聚焦)他們到底在做什麼,我不會把我的錢浪費。
記者:剛才說到現在做的事比賺錢難很多,它其實需要一刻不停地做判斷。
陳天橋:是是,這講到了人生根本問題。人生就是由一個個決定組成,那決定是誰做的?你的大腦。實際上大腦是一個黑盒子。
我們有input(輸入),我們不知道它做了什麼,最後output(輸出)。最多的時候四千萬人同時線上在我們的遊戲裡玩,我們改動一個資料,有人跑到盛大來自焚,也有人就開心啊。為什麼同一個input,出來的行為是完全不一樣的?我們其實不知道。我們只有不斷試錯,哦,A進去出來C,我不想要C,那我試B,B進去也是C,因為我不喜歡C,所以我把AB禁掉了。
我知道A進去他要殺人,B進去他也要殺人,我就把AB禁掉。但在這個過程中,為什麼A進去變殺人,C進去就不是?大腦是如何處理的?如果能搞清楚,把黑盒子開啟,我相信我們就能輸出美好的、幸福的東西。
記者:即使最好的頭腦也要面臨做選擇,就是你要解決你此生可以解決的問題,還是此生不能的、更有野心的問題。我聽起來你的選擇像後者。
陳天橋:你要知道所謂自我到底在哪裡,如何被形成,此生我覺得不能解決。但在這過程中可以產生無數的副產品,每一個副產品都可能是革命性的,比方說解決了憂鬱症,比方說讓記憶變得更快。可能我不能讓你像盜夢空間裡一樣下載夢,但我能讓你的夢醒來以後,你再睡下去,能continue(接上)這個夢。可能20年之內我可以做到。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噩夢,但我監測神經元表現如果是噩夢,我幫你stop(停止),如果是美夢,我給你重新的刺激,讓你接上剛才的夢往下走。
記者:這是基於你的一個私人願望嗎?
陳天橋:每一個都是我的私人願望。我相信也是你們的願望。如果夢能夠被連起來,這是終極的娛樂。你在夢裡可以看到老虎,可以看到獅子,可以看到你的情人,而且它真實,它讓你有觸覺、視覺、聽覺,甚至有情感,對嗎?證明你的大腦其實根本不需要你的肉體啊。
記者:我好奇哪些是你自己的私心,而不是從理性、社會幫助性最大化上出發的。
陳天橋:坦率說,一般的願望我自己都能滿足,不需要通過做慈善實現。我想吃,想喝,想長壽一點,我投資些醫藥廠啊,不用通過這種方式。我的個人興趣也不用這樣去給別人dollar(美元),我如果對某個小東西有興趣,把那個科學家直接招來,變成盛大一個lab(實驗室)就可以了,不需要在一個這麼大的框架下。
我從來是自上而下考慮問題的,我一直在想,終極的娛樂是什麼?一定是出自你內心認為快樂的東西,而且真正把你所有感官觸覺調動起來。我認為就是夢。但是我認為技術上達不到下載夢,在我看得見的未來,根據我見了這麼多教授,達不到你想要殺恐龍,我就調你去。
記者:能不能殺恐龍你問了多少位?
陳天橋:到這兒之後已經300個教授了。
記者:他們都說辦不到嗎?
陳天橋:有的我直接問,有的我從邊上聊天,比方他們說C做不到,我認為C是實現下載夢的根本原因的話,就不會再問他了,不然他會覺得你stupid(傻)。
我的解決方法是把企業賣光——中國網際網路看似增長實則重複——下一塊石頭——人類免於恐懼的時刻
記者:你的驚恐發作也得到了這邊的科技幫助嗎?
陳天橋:panic attack(驚恐發作)是有藥的,但這個藥是,剛才說A進去,C出來,但不知道當中是為什麼,所以它有很多副作用。我的解決方法就是把所有企業都賣了。
我把我的企業在最高峰賣掉時,騰訊還只是我們的70%到80%,對吧。所以就賣光給你帶來壓力的東西,去自由追求你真正想要的東西。過去十年、二十年,我已經積累了很多question(問題),這種question可能也成為你壓力的一部分。
我把企業下市,很多基金跑過來說,你國內上市,可以再成為首富,你可以是有幾千億的那個人。但我太太說,30歲你就首富,40歲再首富,有什麼意義?為什麼不能做個跟別人不一樣、讓你覺得興奮的事?
記者:於是你做了個很酷的決定。
陳天橋:我太太說,應該首先解剖我的大腦,看看我大腦的獎勵機制到底是什麼樣的。我從來不會有任何快樂來自重複和複製。比方遊戲,我們第一個把它免費,全社會都罵我,我們的股票從40塊跌到11塊,我記得紐交所主席來,我跟他抱怨,華爾街不懂我。一問,他說哎呀,換成是我也把你拋了,本來收費的,突然全免掉了。
我們的文學(盛大文學)也是從零開始打造,一個billion(十億)就賣了。我就不要了,後面就是重複。我不能從重複和持續裡面獲得快樂。
我生病,在新加坡養了一年,準備又殺回去,我太太說,這不就是一個最好的爬另一座山的機會嗎。我從2013年思考到2015年,離開這個你還能幹什麼,什麼是你的快樂,什麼是你財富的最好應用。又要理性,又要感性。我們也投了很多給教育,給貧窮,給兒童,但最終我們覺得大腦是一切東西的根源。我們把所有東西全賣光。我屬牛,我也是金牛座,我確實覺得我應該把所有東西全賣掉,把所有精力集中在做這個上。
記者:一個私心的小問題,把這麼多財富、這麼大體量公司一次性賣光,是不是很爽?
陳天橋:賣掉的瞬間很爽,但後面就是壓力。你原來在盛大,你不會看股票,你努力乾乾幹,每個季度自然慢慢會增長。但現在你沒有一個公司,沒有那種control(掌控)的感覺,當你投資給別人,你就會想他能不能努力地工作,這種(不確定感)一直會存在的,現在還存在。所以爽只是一會兒。
記者:你非常在工作狀態。
陳天橋:是是,我非常在工作狀態。你看我上次還跟馬化騰聊,我說江湖太混亂,我看你搞了20年鬥志不減,真是不容易。他回了一句我不能說。我說你身體還吃得消,真是了不起,我經不起折騰。最後我加了一句說,關鍵是重複沒意思。這是我的想法。中國的網際網路你看好像在增長,其實在重複。做門戶,做遊戲,做電商,做AI,做雲,一波又一波,to C、to B、to BC、to CB、C to b這種東西幹嘛呢,是吧,都是丟下資訊科技這塊石頭在水中炸出的漣漪,一波一波。其實我是想找下一塊石頭。
記者:所以你沒有離開尋找下一塊石頭的競賽。
陳天橋:當然。我的觀點,AI按照現在馮·諾依曼電腦架構往前走,我認為我們此生是不可能創造出一個生化機器人的。如果按照了解大腦(的方向)走,那麼我們具備這個能力。
記者:也就是說你不會把錢投給在馮·諾依曼架構上做的模擬?
陳天橋:當然了。我一分錢都沒給。我投的都是腦科學,很多人說要做晶片,做neuron network(神經網路),我認為這只是一個概念,跟真正的不是一回事兒。
記者:在腦科學這個大筐裡,瞭解我們的覺知怎麼產生,是你最感興趣的一個問題嗎?
陳天橋:對。終極問題就是了解世界到底是什麼,它的真相是什麼。我們有兩種方法瞭解真相,第一種是向外尋求,去外太空。第二種是向內尋求,但所有視覺都是由你的大腦感知組成的,所以我認為向內尋求是正確的找真相的途徑。找到真相,人就能更加自由。我為什麼給加州理工,第一是它的校訓打動了我,它說真相使你自由。我覺得我要找到真相,到底什麼是我的恐懼。
在這中間,有很多過程目標,有些甚至很世俗化,對娛樂,對教育,但是最終,我和我太太都非常一致,我們就是要找到這個ultimate truth(終極真理)。我不認為我這代能找到,我也不認為下一代會找到。
記者:賣掉公司,包括選擇做真正喜歡的事,可以避免再次恐懼嗎?
陳天橋:可以儘量避免,但不能保證。因為誰知道什麼東西又會觸發。當你每天認真去學習大腦結構、知識,當恐懼來,你就有自我意識,這是一些化學物質在作用,是生物電訊號,並不是真的問題。但是最終你真正發現大腦是怎麼運作的那一天,才是人自由和解放的一天。
記者:才是人類免於恐懼的時刻。
陳天橋:對,是無謂的恐懼,沒有必要的恐懼,人類是可以不要的。
記者:其實這個克服恐懼的選擇,是一種很有勇氣的正面面對。
陳天橋:對,你一定要正面面對。為什麼我在這麼一個高峰的時候我突然生病了呢?我本來可以做的更好、更大。
我的焦慮來自沒有機會讓我繼續下去。我2009年走的時候,阿里巴巴才剛剛是個to B公司上市,騰訊遊戲還只有我們70%、80%,我覺得為什麼是我得病呢?為什麼不給我這個機會?現在我早過了那個階段。偶爾可能像感冒一樣發作一下,精神感冒。
記者:至今還會感冒嗎?
陳天橋:有時看到這個東西我會說,哎呀,如果我在我就這麼做了。那肯定就是感冒嘛。
產業瓶頸只能回到學術界尋找答案——科學家資金不夠是我們後勤部隊的恥辱——臨界點來了——我準備再建一個公司
記者:好像產業界,包括很多大公司,同時期重視起了基礎科學。
陳天橋:每個慈善家、企業家都是非常成熟的,他們做這個決定,一定是他們也看到了現在基礎科學正面臨突破的前沿,看到了年輕科學家是當前一個薄弱的環節。產業遇到的瓶頸只能回到學術界尋找終極答案。這是大家的共識。
記者:你有一個從投機構到直接投人的轉變。
陳天橋:對,我們去掉中間環節,也不是去掉,是兩個並舉。大學到現在幾百年沒改變過,他們有傳統價值,也有侷限。我們企業家是外行,但我們的好處就是我們作為局外人,沒有包袱。
雒芊芊:我們可以用另一個視角看問題,看你現在的結構上到底缺什麼。跨學校、跨學科,全球協作,這個概念是很難在一個壁壘分明的社會結構中實現的。我們需要開動腦筋想出一個模式來。
陳天橋:我也經常跟朋友講,那些已經財務自由,精力充沛,又在某個領域有興趣的人就去做,不要怕出問題,錯了你的失敗也是個很好的case study(個案研究),告訴大家別再這麼幹了,這麼幹是浪費錢。如果你成功了,對社會的價值就是不可估量的。
記者:能看到盛大在投資上變得很活躍。
陳天橋:首先當然你需要一個可持續資金的支援。其次當你不能真正把精力用在日常運營一家公司,像馬化騰一樣專心做企業,投資就是你唯一賺錢的手段。我70%到80%的精力在運營一家叫TCCI的機構,所以20%、30%剩下的只能做這麼多了。而投資就是case by case(一個是一個),每投一個,總會有人關注到。
但我不否認我們非常飢渴希望賺更多錢幫助腦科學。它確實需要很多的資金。如果把整個人類當作一支探險隊,那我們所有非科學家其實就是一個後勤部隊,對不對?如果當科學家在探索未知,孤獨前進中回頭看,都沒有足夠讓他探索的資金,那是我們後勤部隊的恥辱。
記者:剛才說,大家共同的戰略判斷是臨界點越來越近,怎麼理解臨界點?
陳天橋:狹義來說,我們一些重大疾病,重大產業的突破可能就在眼前。
記者:眼前應該怎麼理解?
陳天橋:就在未來五到十年,比如AI上面的突破,比如憂鬱症、焦慮症(治療)的突破。
記者:有人說埃隆·馬斯克在腦科學上的許多工作跟TCCI是一致的,他算最強勁的競爭對手嗎?
陳天橋:我跟埃隆·馬斯克不是在same page(一條道上)。馬斯克的目的和夢想一直是給每一個正常人裝一個晶片。他對AI的恐懼導致他肯定要做過激反應,包括往人類身上植入電極,移民火星。我不認為這個危險如此迫在眉睫。
實際上人類要在BMI(Brain machine interface腦機介面)上有突破面臨一個兩難:訊號準確度和有沒有創傷之間是矛盾的。目前為止,不開啟頭蓋骨還沒辦法那麼精確地擷取訊號,開啟頭蓋骨每個神經元訊號都能取到。馬斯克現在也只在老鼠上實驗,沒到人,而且他也是有創的,儘管號稱叫“最小化創傷”,但同樣要像縫紉針一樣帶線進去。
馬斯克的首席科學家是我們中心主任帶的博士後。如果把頭蓋骨開啟,我們實驗室已經精確到可以控制神經元,讓癱瘓病人感到有東西在身上爬。我們可以讓這個人一看到鋼琴,他腦子裡想什麼樂曲,我們幫他彈出來。
記者:越來越多很強的企業家進到腦科學領域,會讓你覺得興奮嗎?
陳天橋:當然,因為慈善上沒有競爭性的“敵人”,沒有我挖你的人啊,你黑進我的東西啊。每個人都是合作伙伴。馬斯克如果說我過來砸一個billion,把這個開啟了,對我來說是很幸福的事情。
雒芊芊:我們把貧窮全解決了,讓你這個貧窮基金會沒事幹了。是不是更happy的競爭?
陳天橋:我跟馬化騰也還說,你一定要關注brain這個領域,這是一個非常exciting(令人興奮)的領域。
記者:目前的工作進度條你滿意嗎?
陳天橋:目前都很滿意。加州理工是一個很好的合作伙伴,我們和華山醫院進展非常順利,有四五個專案在推進了,從實驗室成果往前推進一步。包括我們最近全力以赴在做的,怎麼直接把錢給到科學家,建立一個新模式,我們花了大概兩三年時間,昨天晚上、今天早上還在討論,今天我上車要開會,芊芊還追出來,追到車上跟我講新的想法。
雒芊芊:就是兩個人辯論。
記者:什麼時候會落地?
陳天橋:我們希望今年秋天。我們希望做的完美一點,像一個商業模式一樣。因為學術圈是很複雜的,就像我說的,企業圈其實簡單,賺錢簡單,是因為什麼都可以用錢衡量,但是學術圈有他的尊嚴啊,相互之間的保密啊,專家體系啊,評價等等。
記者:這個很有意思,你希望效率變高的話,其實要打破壁壘。
陳天橋:對。我們希望設計出來的東西,既要打破它,又要讓大家接受它,對吧。你讓學校高興,不能讓系裡不高興,讓系裡高興,不能讓博士後不高興,對不對?所以像遊戲一樣。好在我是一個設計遊戲的專家。
記者:臨界點快要到來,你會考慮自己重新做公司嗎?
陳天橋:我現在就在重新做公司。最近我覺得有些想法,在投資的裡面找不到人跟我想法一樣,我最近抽了點時間,準備再建設一個公司。
記者:做哪個方面?
陳天橋:各種方面,好幾個。
記者:那至少不會像以前的公司。
陳天橋:Of course,肯定不是。
記者:目前為止,TCCI哪個成果最使你興奮?
陳天橋:我最興奮就是BMI能通過人工刺激你的大腦產生感覺。因為物理上,這個人由於頸椎斷掉,腦袋和下面肢體在神經上已經斷光了,不可能感覺任何東西。但我們控制他的神經後,他感到有東西在爬。哲學意義上,代表這個世界是我的大腦想出來的。其實根本沒有東西爬在你手上,大腦可以創造這些。
循著波紋回到矽谷——給小孩洗腦——有原罪與受尊敬——doesn’t care——現在你買姚勁波的股票嗎
記者:為什麼會搬到這裡來,為什麼是矽谷?
陳天橋:坦率說,我到這兒來也未必是正確決定。但是感性上,你先天就會在矽谷比較有安全感,歸屬感,因為你就是受益於那塊石頭。那塊石頭就從這兒丟下去的。你當然很自然就循著這個波紋回到這裡。這是一個相對於理性,更多感性的選擇。
所幸這個世界是自由的,如果有任何一個地方能幫我們更趨近真理,更幫助我們的目標,我們會毫不猶豫從這裡搬走。
記者:在這邊以後不太回國了吧。
陳天橋:也回,能不回儘量不,儘量少坐飛機。在美國我也不travel(旅行)。
記者:我記得一個細節,說你已經成功洗腦了女兒,使她們都希望長大以後當腦科學研究者。
陳天橋:是,是,當然小孩不能理解這東西的偉大之處,你只能告訴她說你看爸爸頭髮越來越白了,你想不想讓爸爸老去?她說不要不要。我說你要去學腦科學,因為真正的老是大腦的。所以她們現在每個人過年時,還要祈禱一下,說希望我早點研究出大腦藥,讓爸爸不變得這麼老。所以還好我的頭髮白了,我的頭髮的每一根都是鞭策我幾個女兒前進的鞭子。
記者:你真的給她們佈置腦科學家庭作業嗎?
陳天橋:Sofar(到目前)我沒有push(塞給)她們,我只是在她內心埋一個快樂的小地雷。我告訴她們,我們Chen Family(陳氏家族),就是幫助人類來解決這個brain(大腦)和mind(心理)的問題的,我這代未必能找到真正的我們人類從何而來,我們是誰,我們到底為何生存,但是你這一代必須得繼續找。
她們每一個都非常自豪,我大女兒今年第一次去住校,夏令營,她選課就選了心理學,我認為這就是我給她洗腦的結果。
記者:我看到你說希望一代代接力研究,洗腦也要隔代進行嗎?
陳天橋:當然。如果我洗不了隔代,就先把下一代洗完,對吧(笑)。
記者:我看到你說要把大部分財產當作“下蛋的母雞”,用投資不斷下蛋來保持對腦科學的持久投入,只留2%到3%給自己的小孩。
陳天橋:對。我們的孩子能過上中產以上的生活——其實我覺得給他們的錢已經不會是中產了,我覺得已經足夠。多出來的錢,如果他們沒能力花,沒能力用好,對他們來說是責任和負擔。
雒芊芊:我們希望把腦科學,把TCCI作為我們家族的一個傳承,但並不意味著某一個孩子一定要接這個班。可能太陳舊了這個思維。
陳天橋:像我就是這麼陳舊的思維。
雒芊芊:你是這麼期待,但不是說這就一定必然發生。
記者:帶著這個思維,你會在家裡看看這個小孩,看看那個小孩,觀察他們在這方面的興趣或能力嗎?
陳天橋:理智上你要接受幾個小孩完全都沒興趣,或者沒能力。但感情上希望他們能夠接下來。當然你是會不斷地看,就像我說的brain wash(洗腦)一樣,總會做些工作希望他們感興趣。
記者:小孩的反應是什麼樣的,有感受到爸爸熱切的目光嗎?
陳天橋:昨天我們那個Chen Institute大樓封頂。加州理工專門送來一塊鐵片,我們一家五口全部在上面簽字,埋在最後一根樑上,永遠放在裡面。小孩簽字的時候當然會非常自豪。
記者:而且是個祕密對吧,因為藏在裡面看不到。
陳天橋:對。當然公開的也有了,也有很大的牌子(笑)。
記者:做遊戲很容易捱罵,像有原罪,做腦科學好像又很容易被尊敬,我想知道從做遊戲到做腦科學,不考慮外界評價,你會覺得是在做更正確的事嗎?
陳天橋:很多人有這樣的想法,包括芊芊也會問我,但目前為止,我真心認為,遊戲是最好的娛樂方式,因為它把你的肉體留在世間,把你的思維和行動upload(上傳)到虛擬社群,相當於我在遊戲裡看到數千萬個活生生、赤裸裸的靈魂和思想,在按照特定規則運作。這是我下決心做大腦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影子。因為那時我就一直好奇,他們到底怎麼想的,為什麼這個人玩的很好還能上大學,那個人一玩就輟學了。我從遊戲找到人,從人找到思維和大腦,希望能探索這個祕密。
做遊戲有人罵你,在這兒很多人尊敬你,但對我來說我doesn’t care(不在乎)。我不care別人對我的看法。我離開公司,從上海到新加坡,其實是生病,但很多人說,盛大不行了,盛大要出問題了,我也不會站出來說老兄我是生病,不是公司不行了,對不對?我們最早開始做很多創新,包括盛大盒子,是被叫停的,不是我們東西不好,但所有人都說是盛大產品不好。
我記得我大概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CCTV年度經濟人物,我得獎上去,王小丫問,那時候我們還沒有小孩,她問我,你的小孩長大以後,你讓他玩遊戲嗎?我說當然,遊戲是現在年輕人接觸社會最好的方法。我的三個小孩,現在6歲的小孩玩Minecraft(網路遊戲“我的世界”)已經溜得不得了,專家級了。
記者:他們是自制力好,還是你們有一個方法可以管理?
陳天橋:我們就把screen time(使用螢幕時間)作為他的獎勵多好。我孩子對獎錢可能比較木然,他什麼都有,但是你有好的表現,我獎給你20分鐘遊戲時間,50分鐘遊戲時間,一下子游戲成為對我們最有幫助的。
記者:你自己還玩嗎?
陳天橋:我有時玩,我這裡面(注:拿起手機)裝了不少手機遊戲。當然圍棋、象棋是我每天都玩的。就是騰訊上面的象棋。
記者:你在裡面是什麼樣的級別?
陳天橋:我級別很高的(笑)。他因為是微信直接登入,我微信上就叫陳天橋,不能實名登陸,所以我就是遊客,遊客每次必須從零開始一關關過。我達到最高的是“打敗90%以上玩象棋的人”,但那是玩一兩個小時後,那時候我開始忙了。不代表我只能打敗90%,我可能可以打敗95%。但是我到過的記錄是90%。
記者:在什麼時間玩呢?
陳天橋:any time(隨時)可以玩啊,聊天的時候可以玩,開會的時候我也會玩。
記者:現在會更喜歡自己一點嗎,比較之前?
陳天橋:你看我還專門把牙齒全部做了(笑)。最近自己也會拍一些照片。我在遇到她(雒芊芊)之前幾乎找不到照片,因為我覺得不需要記錄。人為什麼要回頭看?
那天我跟一批企業家吃飯,他們說,哎呀我們哪個投資機會錯了。我以前也這樣,但現在我就跟他們說,你們10年以後回頭看今天這頓飯,我說姚勁波,現在8個billion(十億),說不定十年以後變成80個90個billion,那時候你就後悔說,哎呀,我當年跟姚勁波在一起吃飯,都沒買他的股票,你看現在變10倍了。那我說現在就回到現在,你買啊,對吧。所以不要念過往,往前看,機會每天都是。你的錯誤不要繼續遺憾下去,因為還有一大把賺錢的機會在前面。
記者:戒糖難嗎?
陳天橋:不算很難。
記者:比這個難的自制力還有什麼?
陳天橋:business decision(商業決策)。比方你去買一個公司,我特別想買,但是理智告訴你,不能買,否則會讓這個公司把你拖到汙泥地裡。你只好有時候window shopping(只看看不買),視窗上去看一下,哇,好美啊,好美,看完就回來。這個實際上是很痛苦的。
有一個世界著名的媒體雜誌,我們談了三四年,一直希望把雜誌賣給我。我很喜歡做媒體。但在現在形勢下,無論是中美關係,還是媒體業(狀態)……這時候你能不能控制慾望是最大的挑戰。我覺得比戒糖要難。
作者:魏玲
攝影:馮欣輝
編輯:林珊珊
來源:穀雨 X 故事硬核
原地址:https://new.qq.com/rain/a/20191021A03N5B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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