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風系列之《國風網路文學研究報告》釋出：數字時代的傳統文化創新之路

近日，《怒海潛沙&秦嶺神樹》於騰訊視訊開播，在網上引起了一輪關注熱潮。這部網劇改編自南派三叔的系列小說《盜墓筆記》，自網上連載以來，便獲得了百萬粉絲的追捧。隨後，小說還被改編為電影、電視劇、舞臺劇以及網路遊戲，順利實現了商業轉化。

這種現象是國內文創領域的一大新熱點。近年來，隨著網際網路+影視的發展，許多優秀的網路文學作品憑藉其超高人氣和巨大粉絲基數，成為流量IP，甚至出海實現文化輸出。而這其中的翹楚，當屬國風網路文學。

所謂“國風”，即中國風格，可以大致理解為建立在中國傳統文化的基礎上，蘊含大量中國元素並與現代流行趨勢結合的藝術表現手法。國風網路文學是運用中國傳統文化元素的基於網際網路而形成的文學作品，簡稱國風網文。這類作品具有一種獨特的“中華性”的特質，使其大大有別於日韓歐美的流行文化。

認真的梳理國風網文發展的來龍去脈和演變規律，有助於更好的理解這種基於傳統文化和網路時代進行創作表達的文化現象，把握前沿文創發展走勢。

本次，繼國風遊戲研究報告之後，騰訊研究院釋出了《國風網路文學研究報告》，通過對國風網文的過去和現在的梳理；對其商業化前景和海外發展進行了初步探討，以供進一步研究。


一、為什麼要關注國風網路文學？

國風網文是國風現象的源頭，呈現出一種獨特的“中華性”的特質，這種中華性的特質大大有別於日韓歐美的流行文化，認真的梳理國風網文發展的來龍去脈和演變規律，有助於更好的理解這種基於傳統文化和網路時代進行創作表達的文化現象，把握前沿文創發展走勢。

中國網路文學的蓬勃發展一直與其特有的型別化題材緊密相關，而型別化的寫作大量學習和借鑑了現代文學的手法和元素。國風網文將中國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相結合，將儒釋道等哲學觀念、中華經典符號融入其中，作為一種通俗文藝，一方面向年輕讀者普及相關知識；另一方面，承續了傳統小說的“勸善”功能向讀者傳遞價值觀。

國風網文駁接上了中國舊小說的傳統，沿著評書、明清小說、鴛鴦蝴蝶派和近世港臺通俗文學的軌跡一路走來，嫁接了日本的動漫、英美奇幻電影、歐日偵探小說等多種元素，自成一體，是世界文化在中國融合而出的成果。作品同時具有強烈的現實指涉意義，對於現實處境、人類生活狀態、世界發展態勢都有所觀照與思考，具有世界性創作關懷。

正是因為國風網文與現代文化的融合表現出的世界性以及神祕的“東方元素”，它才被海內外使用者追捧，在全球年輕讀者群裡傳播起來。在國內，國風網文已經牢牢地佔據了網文頭部作品的主流，作為熱點 IP 被改編為多種文藝作品，受到市場廣泛歡迎; 在海外，國風網文被翻譯成英文，使用者覆蓋了超過 45 個國家，形成了 4 個具有一定規模的閱讀平臺，在全球化語境下呈現出鮮明的中國風。可以說，國風網文引燃了海內外共同發展的文創大火。

未來中國文化如何走出去？通過研究國風網路文學發展歷程與海外傳播路徑，可以尋找到一些可參考的借鑑意義。

二、國風網文如何展現傳統文化？

展現方式大致可分為三種，分別為：元素運用型、歷史演化型以及核心支撐型。第一種將傳統文化元素作為故事背景的渲染，第二種在故事情節內容上對傳統文化進行再現，第三種是將傳統文化價值觀浸入文章之中。

這三類作品之間沒有明顯的界限，一部好的作品可能兼而有之，但多數作品可能僅停留在某一或某兩層次。具體模型可參考下圖：


三、國風網文這把火是如何"燃"起來的？

國風網路文學的發展，最早可以追溯到 1998 年在新浪網金庸客棧上連載的《悟空傳》，隨後具有國風文學陸續湧現。這一時期網民數量僅僅剛過百萬，網路上的文學作品免費公開，但熱潮已經掀起，國風網文開始野蠻生長，向各個角度輻射文學的魅力。


2002年和2003年，起點中文網和晉江文學城先後成立，開始整合散落在各個論壇上的創作者，開啟章節收費模式，並且開始針對不同型別作品打標籤(Tag)劃分類。2003 年開始連載的《誅仙》成了不少 90 後的仙俠類網文啟蒙製作。

2009 年，網路文學步入移動時代，迎來了使用者規模的第一波爆發，網文使用者規模到達 1.63億，佔比從 2004 年的 21.3% 上升到 42.3%，天蠶土豆的東方玄幻作品《鬥破蒼穹》異軍突起，帶來了網路文學史上第一個流量高峰。

從 2011 年起，國風網文 IP 開始陸續地轉換。之後 4 年，影視化的國風網文 IP 從 2011年《步步驚心》的小心試水到 2015 年《琅琊榜》的風靡一時徹底展現了國風網文 IP 的豐富價值、粉絲效應和引流能力。

2016 年後，國風 IP 的改編開始向多方位延伸，不再侷限於頁遊 & 端遊和影視劇，動漫和手遊的轉化的數量開始增長，逐步出海，國風網文的影響力向日本和東南亞地區輻射。


四、 國風網文的整體發展狀況如何？

形成了六個海內外平臺，累計誕生300萬部作品，發展出五大類39種小說題材，國風網文的從原來的粗放型寫作到現在的細作型創作，優秀作品日益增加，已經成為了中國文創的核心。詳見下文。


1、數量有多大？

據掌閱統計，國風網文在整體網文中佔比超過20%，總量超過300萬部，作品平均收藏量 2.5 萬。國風網文在頭部作品中佔比較高，頭部作品主要是指各平臺或機構釋出的排行榜中上榜單的作品，國風網文的比例在半數以上。

2005-2017 年間起點中文網榜單前 30(TOP30)作品，國風網文從 2005 年的 47% 一路攀升到 2010 年的 80%，佔比達到歷史巔峰80%，幾乎“屠榜”;這一年，前五作品的作家分別是我吃西紅柿、天蠶土豆、耳根、貓膩和辰東，他們不約而同地創作出了國風作品。並且呈現逐年波動上升的趨勢。2010 年後，榜單佔比開始回落，直到 2013 年榜單佔比開始緩慢上升，到 2017 年的 67%。


在創作趨勢方面，經過長期的發展、市場選擇與作者成長，國風網文在題材選擇和內容運用的元素更加多樣化，角度描繪也有所側重，題材內容更加豐富，具體表現在三點:

• 第一，東西方元素融合類玄幻網文則以全新姿態迅速發展起來。
• 第二，考據化、細節化的內容開始增加。
• 第三，作品精神核心逐漸加強。
  

在網路小說《鎮魂》(2019)、《天官賜福》(2018)等作品中，青年作家集合儒釋道文化、中國哲學觀和傳統美學，或對某一時期的中華歷史等作出重述和分析，或通過故事情節展現中華傳統精神理念。通過審美意蘊、倫理精神的內在表達，豐富和提升作品內涵與品格， 展現中國獨特的民族文化人格。將平民視角和家國正義緊密相連，把充沛的中華精神認同傳遞給年輕讀者。

總的來說，國風元素在網文中的內容表現愈來愈豐富，無論是弘大的世界價值觀，還是作品細節的體現，都讓讀者有更多的選擇。

2、商業價值有幾何？

國風網文誕生了許多優秀作品，原著粉絲裹挾的龐大流量讓商業化成為必然。通過近年來網文 IP 改編的作品發現，國風網文作品佔據主流，影視劇出品方、動漫製作方、遊戲製作方不約而同地展現了對於國風網文的青睞。

2007年到2019年4月間，接近90部國風網文被改編成超過200部電影、電視劇或動漫等作品。更有一些經典國風IP被多次改編。其中，國風網文IP影視化的影響力和收入繼續走高，動漫化近三年發展快速發展，遊戲化近兩年數量及影響力有所下降。在網文IP改編市場欣欣向榮之際，頭部作品中國風網文IP相較於非國風網文的IP商業轉換率要更高，影響力也更大。國風網文IP在轉換率、流量和口碑上都有亮眼表現，而其改編方向更加多元，動漫、影視以及遊戲是國風網文IP轉換的重要方向，進一步增加 IP 商業價值。

影視化改編方面，這一領域國風網文被改編的數量和造成的影響力是三種改編方式中最大的。據不完全統計，目前進行影視化轉化的國風網文作品有51部，產出影視化作品數量為59部，佔網文IP影視化改編的78%，出品數量呈現逐年上升的趨勢。國風網文IP改編為電視劇的表現不俗，國產電視劇市場受國風IP改編劇影響巨大。2017年1月至9月，網路播放覆蓋人數TOP10的電視劇中有5部都改編自網路小說，國風網文有四，佔比80%，且表現突出排名總榜單前三，分別是《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楚喬傳》與《擇天記》，另一部《鬼吹燈之黃皮子墳》排在第7。


除開電視劇改編，遊戲和動漫也是國風網文IP轉化的重要方向。

遊戲改編方面，雖然近年來數量有所下降，但市場前景依舊廣闊。根據不完全統計，2007-2019年間，59部國風網文被改編成117個遊戲，其中有79部都在2015年至2017年間發行，隨後由於遊戲向手機端發展和製作成本和程式等原因，國風網文改遊戲的數量開始下降。目前，國風網文遊戲化轉化的方式向手遊傾斜，並且表現優異。手遊《花千骨》首月月流水近2億，半年總流水超過8.5億；手遊《琅琊榜》上線十天破千萬流水。除這些創作較早的經典國風IP受遊戲開發商青睞外，新晉的國風IP也成為搶手的遊戲改編源頭，新國風IP的潛在遊戲開發價值已經愈來愈受到遊戲開發商的重視，《五行天》、《儒道至聖》等近年完結的作品在2018年前後陸續推出手遊。越來越多的遊戲開發商在相中新晉國風IP，甚至在國風網文連載期間，便搶先推出了同名手遊，這有遊戲版權價值的考慮，更多地是對遊戲開發價值的肯定與信任。


動漫改編方面，國風網文IP轉化的動畫和漫畫同樣有亮眼表現。根據不完全統計，2009-2019年，有34部國風網文作品被改編成43部動畫和漫畫作品。2017年之後，國風網文改編動漫的數量激增，從2017年以前的年均2.25部增長到年均8部。在這些經典作品的改編中，從業者們逐漸探尋到一條合理的國風網文IP轉化道路。國風網文IP改動漫的成功離不開網文和動漫優勢的充分結合。這些作品不僅豐富了動漫和IP的輻射與傳播，更直接推動了國漫流量角色的出現。魏無羨、唐三等虛擬偶像大火，相關衍生品銷售和品牌代言出現。


3、題材分類有哪些？

通過對閱文、晉江等主要網路小說平臺的元素題材進行梳理，統計得出，網路文學中的元素題材共有超過142種分類。其中國風39種，佔據總體約28%。這些題材大致可劃分為五大型別：古代歷史、古典衍生、仙俠玄幻、空間穿越和國風生活。具體如下所示：


五、 國風網文在海外是真牛嗎？

可以說非常受歡迎。

從海外情況來看，中國於2017年超越日本成為亞洲網文第一齣口國，超過800餘部國風網文被翻譯出海，佔據了國外網文市場的0.02%，但這不到1%的作品影響了4500萬外國使用者，比重達到28%，填補了相對空白的海外男頻網文市場。並且吸引了大量海外原創作者加入創作“中國故事”。在起點國際原創板塊開放的一年來，海外作者創作的國風網文已經超過2000部。




國風網文在海外的傳播和發展，總的來說呈現以下五大特點。

第一，中國超越日本成為亞洲網路小說最大出口國。隨著2017年國風網文在海外崛起，國風網文成為高人氣網文型別，受到海外讀者追捧。以亞洲翻譯網文索引平臺 Novelupdates 為例，平臺作品總數為 4755 部，其中，中國小說為 2254 部，佔比為 47.4%。2019年4月，在平臺最受歡迎的50 部作品中，中國作品為 18 部，佔 36%。其中，國風作品為 15 部，佔比為 30%, 幾乎和西方玄幻的 17 部作品齊平。在 2017-2018 年間，榜單前 10 曾長期被國風網文佔據，其後伴隨著網站分流、作品完結等影響排名略有波動。


第二，國風出海網文體量較大，題材以玄幻、仙俠和武俠小說為主。據統計，國風網文在中國出海的頭部作品中平均佔比超過40%。其中，武俠、仙俠等典型的國風題材作品，型別平均佔比超過34%。此外，由於文化差異和發展歷程不同，雖然海外原創網文平臺作品與亞洲出海網文平臺的主流題材型別有一定相似之處，但海外更傾向於青春小說、吸血鬼小說等主要針對女性閱讀群體的作品，針對男性使用者的作品較少。而中國的國風網文，憑藉其完整的男女頻區分的網路文學發展體系，對東方祕境幻想的描繪，以及主角不斷升級指點江山的爽文套路吸引了大量海外男性讀者，這在一定程度上亦填補了海外男頻市場的空缺。


第三，海外讀者與傳播形成一定規模。統計資料顯示，中國風網文讀者超過 4500 萬，佔比超過 28%，國風網文使用者成為海外網文使用者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國家分佈特點方面，國風網文使用者在遍佈全國超過 45 個國家和地區，覆蓋了大部分歐美國家和部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其中美國使用者最多。在使用者畫像方面，國風網文的使用者呈現出年輕化、男多女少、受教育程度較高、閱讀付費能力較強、喜愛在家觀看的使用者及行為特徵。



第四，海外網路文學的商業化還處於初級階段。在盈利模式上，海外網文網站還較為初級，主要有使用者打或眾籌(Patron)、會員付費、廣告和章節付費四種方式，未形成完整的 IP 轉化鏈條。網站獲取收益最終會轉換成 各平臺和翻譯者的利潤，以wuxiaworld 為例，根據worthofweb 資料，該網站每年預計收入 為 500 萬美元。事實上，海外國風網文市場的市場已達到較大規模，有進行商業模式升級的可能性和更廣闊的盈利空間。隨著國風網文在海外影響力不斷提高，未來商業模式會更加多元。

第五，版權問題突出，大量無授權的翻譯作品充斥市場。大量國外網文翻譯平臺在未獲授權的情況下，私自將網路文學翻譯成外文語種在平臺上釋出和傳播，從事版權侵權獲利行為。以wuxiaworld為例，雖然與起點中文網簽訂的協議在先，但仍然對非合作範圍內的11本網文進行的了侵權翻譯，並對外宣稱達成了戰略合作，Novelupdates也存在大量的非授權翻譯作品，並且通過打賞廣告等方式為平臺和翻譯組牟利，一定程度上擴大了“盜版者”的生存空間，成為盜版翻譯組牟利的“溫床”。針對這種亂象，目前中國的版權擁有人往往難以處理。由於國際訴訟成本大，週期長，缺乏訴訟之外的舉報途徑等原因，版權擁有人無法進行快速而有效的申訴，自身的合法權益無法得到保障。這類問題將可能在未來成為構建中國版權出海產業的阻力，影響IP產業鏈發展。


來源：騰訊研究院
原文：https://mp.weixin.qq.com/s/ichBFllVpuR5lGLbC9HV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