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口哲也專訪：「十年後或將迎來 XR 的時代」

提起對 VR 遊戲有深刻見地的開發者，或許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 Enhance 的水口哲也先生（文中簡稱水口）。本期《Fami 通》編輯部將對這位已釋出兩款支援 Oculus Quest 2 平臺操作的遊戲——《Rez Infinite》和《俄羅斯方塊效應》的水口先生進行專訪。在本次訪談中，水口先生和我們分享了他對 VR 的看法以及由他開發的 VR 遊戲有哪些特別之處。


無線款的 Oculus Quest 2 可以自由暢玩

—— 今天的採訪將圍繞 Oculus Quest 2 展開，首先請談談您對 Oculus Quest 2 最真實的感受吧。

水口：以這個價位就能實現無線操作，還有高效能的配置，我真心地認為非常棒。更優秀的是它不需要拖沓的電線和特殊的感測器就可以進行遊戲，設計簡潔，操作方便。雖然目前已經有獨立款 VR 裝置，但是 Oculus Quest 2 在效能上依舊屬於佼佼者。

—— 也就是說，能以這樣的價格買到「無線+高效能」的機器是一件非常難得的事情。那麼從開發者的角度來說，無線操作也是極具魅力的嗎？

水口：這是毋庸置疑的。另一方面，站在使用者的角度上看，如果從此不必在意線的束縛，可以自由地站起來四處走動，想必壓力和顧慮也會因此消失。作為一名開發者，我真切地感受到了 VR 正在從過去人們所推崇的「坐著玩」的潮流邁向新的階段。我有一種預感，今後 VR 的樂趣和遊玩方式還會不斷變化，操作的自由度也會越來越高。


—— 可以自由移動地玩遊戲的話，是否會激發出更多創意？

水口：遊戲不只有握著手柄一動不動坐在電視螢幕前的型別，還存在有需要身體機能配合的遊玩方式。我認為這正是「遊戲的邊界」，如此看來，無線裝置無疑是加分項。《Rez Infinite》的「Area X」模式最能證明這一點，在這個模式下（遊戲中），玩家可以自由移動、穿梭飛行，那麼通過無線實現自由操作方式的 Oculus Quest 2 必然能給玩家帶來更多樂趣。原本「Area X」模式就是基於「無線」的思維進行設計開發的。我對於新技術帶來的全新操作方法有著源源不斷的靈感，今後在我們開發的作品中，「支援自由移動」這一點會變得更加理所當然。

—— 您認為 VR 是否會因為 Oculus Quest 2 變得更加普及呢？

水口：我們把 2016 年稱為「VR元年」，經過 4 年的發展，我感到下一個高潮已經到來了。如果細心觀察周邊人們的反應，就會發現「和 4 年前有所不同」。4 年前有很多人出於新鮮好奇而購買 VR 裝置，而這一次很多人是懷著「期待已久的機型終於出了」的心情來剁手，也就是說，有一部分非遊戲愛好者的群體開始加入了 VR 消費的陣營。

—— 在 Oculus Quest 2 諸多用途中，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它充當的「遊戲機」角色。但現在是否可以說使用者範圍已經擴充套件到遊戲玩家以外了呢？

水口：是的，十分有可能。

—— 另外，您說 2016 年是「VR 元年」，那麼 2016 年之後 VR 的普及是否和水口先生的預測一致呢？

水口：我感覺是一致的。在最開始懷著興奮的心情接觸 VR 的人群之中，有很快就愛不釋手的，也有漸漸疏遠的，然而這股趨勢是不會停下的。我相信在 5 年、10 年、20 年後，遊戲產業會愈發壯大並且不斷進化。有朝一日，XR* 的時代終將到來。

XR 不單單隻有 VR，而是一個包含了 AR （擴增實境）和 MR （混合現實）的世界。而 VR 是它的入口，再加上 AR 和 MR，三者共同存在。不管是我自己還是 Enhance 都在朝著這個方向積極地學習準備中，希望可以創造出全新的體驗。

*注：XR: VR 和 AR 等，使虛擬空間自然地與現實融合，創造出前所未有的全新現實場景的一種技術。

—— 順便問一下，您認為 XR 的時代將會在何時到來呢？

水口：或許到了 2030 年各方面條件會比較成熟。

—— 也就是在 10 年之後。

水口：我認為在接下來的 3~5 年裡將會誕生許多新事物。


《Rez Infinite》，一款化身黑客浮游於電腦空間內來驅逐病毒，淨化世界的射擊冒險類遊戲。可以讓玩家體會到音樂和遊戲視效畫面融為一體的通感體驗。榮獲多個全球獎項
VR 技術在與玩家一起成長

—— 清和我們說說 Oculus Quest 2 中可以刺激玩家創造性的部分的內容。

水口：沒有特別具體的內容。正如我剛才所言，通過無線實現遊戲的自由操作非常關鍵，這個條件將會給人們的生活帶來非常大的改變。比如睡覺之前想要在床上打一把遊戲，或是工作間隙起身來上一局等，操作起來非常方便，不需要像以往那樣必須前往設定好的固定遊玩環境，這一點真的是相當巨大的變化。

——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相當於是一臺可以隨時隨地輕鬆暢玩的便攜遊戲機。

水口：是的。可以隨時隨地輕鬆暢玩也很重要不是嗎？

—— 接下來將會有登陸 Oculus Quest 2 的作品嗎？

水口：說到面向 Quest 的作品，我們在 5 月份釋出了《俄羅斯方塊效應》，10 月份推出了《Rez Infinite》。雖然之後的計劃目前還不能透露，但是 Enhance 正在積極地籌備明年的工作，有可能不僅是在 Oculus Quest 2 平臺……


—— 水口先生未來的開發會在 VR 方向上繼續深入嗎？

水口：是的。Enhance 本身就是一家以「擴充套件體驗」為主題，彙集了眾多開發人員的公司，大家最喜歡的就是通過新的技術創造出全新的體驗。過去我們創作的遊戲基本上都實現了 VR 化，「雖然擁有 PC 和遊戲機就能玩遊戲，但是 VR 會帶來更棒的體驗」，這就是我們的信念。雖然《Rez Infinite》和《俄羅斯方塊效應》只需要坐在電視螢幕前就可以遊玩，但是 VR 所帶來的遊戲樂趣將會成倍增長，也會帶給玩家更多感動。這正是 Enhance 堅持的遊戲開發方式，我也希望可以將這種方式貫徹堅持下去。

—— 也就是說，在多平臺上線的選擇中，VR 裝置是一定會包含其中的是嗎？

水口：沒錯。但是要製作 VR 遊戲並非易事，製作 2D 的 VR 效果非常耗費精力，使用者不僅得不到樂趣，甚至更多時候反而會感到不快。我們在製作 VR 遊戲過程中，不僅要格外細心，也會為了完美適應 VR 而做多方位除錯。雖然會因此花費大量時間，但是收穫的將會是使用者們滿意的笑容。如果使用 VR 時獲得的體驗和 2D 的效果相差無幾，僅僅是視效變得更加立體的話，作品將會毫無衝擊力。開發的工作不能僅僅是做加法，還要做乘法。

—— VR 的開發和普通遊戲相比門檻更高嗎？

水口：根據我們的製作經驗而言，VR 的製作必須要在深思熟慮後，經過無數次除錯達到最佳狀態，才算做出一款不錯的遊戲。這就是我們的開發風格。

話雖如此，其實這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舉個例子，原本把一部遊戲移植到一個螢幕解析度很低的平臺是很困難的。簡單點說就是要把原本 100 的東西降成 70 才能適配。而 VR 不一樣，它能將 100 的東西升級為 150 甚至 300。遊戲體驗從 2D 變為 3D，併為玩家提供超高自由度，設計上也朝著更加打動玩家進化。這是迄今為止的 2D 遊戲無法實現的事情。

我們目前正在積極開發的通感體驗，是一種將聲音和影像融合在一起的體驗。這份全新的 VR 遊玩體驗會帶來多麼大的快感，我們自己也深有體會。它將不再以解析度為評判標準，曾經只能在四方形螢幕中游玩的 2D 遊戲，如今可以親身遊玩到一種鮮活立體的通感體驗，就算是相同的遊戲內容，也一定會給玩家帶來截然不同的體驗。如果是遊玩過 Enhance 遊戲的玩家就一定能理解這種感受。製作出能帶來全新體驗的內容是極為困難的，但我感到自己在挑戰困難的過程中也在不斷成長，員工們也都發覺作品質量在逐步提升，甚至我感覺我司作品的玩家粉絲們也在一起成長。

—— 這真是太棒了。

水口：另一方面，我知道玩家也會有希望作品能加以改進的地方。成長中的我們有信心接下來開發的作品會更加提升使用者們的期待，所以我們希望可以進一步加強與粉絲們的互動。事實上，過去我從未感受到 VR 遊戲還能有這麼多粉絲，因此現在有種可以「和粉絲一起成長」的感覺。

—— 真的很有深度呢。您說 VR 作品的製作很有難度，那麼在製作的過程中，有沒有哪些要素是必不可少的呢？

水口：我在 10 月舉辦的 Facebook Connect 大會上也曾以《俄羅斯方塊效應》為例，提到這部作品當時在經過多重考慮，花費大量時間準備後終於完成了首個可玩版本。但實際上它遊玩起來卻毫無趣味，無法給人愉悅的感受，這個勉強拼湊組合起來的版本和我們想象中的效果相差巨大。一般來說，很多人可能會因此變得情緒失落，萌生放棄的念頭。但因為我們面對的是 VR，所以深知這番較量才剛剛開始，也許這正是「VR 的深奧之處」。VR 遊戲是要針對各個細節不斷除錯，一點一滴地打磨，最終才能像寶石那樣綻放光彩。

玩家會有一個「視覺焦點」，雖然我們無法控制和限定這個焦點，但卻能通過挪動某個事物，稍微改變一下顯示的地點進行誘導。這個誘導在某種意義上包含了創作者的意圖，玩家順著開發者的思路，沉浸其中，當玩家的想法與創作者的意圖一致時，就會產生「心意相通」的感覺，玩家們也會去追尋這樣的感覺。2D 的時代，人們在有限的世界中思考的事物如果在 VR 裡回過頭看，會發現後面也同樣存在著一個世界……人們可以在第一人稱視角下反覆經歷這樣的體驗。正因如此，這份體驗的衝擊力會十分強烈。玩家並不是在螢幕對面冷眼旁觀，而是能強烈地體驗到自己置身其中。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精益求精的除錯就是 VR 遊戲的根本。


——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除錯沒有明確的目標，而是需要憑感覺慢慢去修正嗎？

水口：也可以這樣說。不過，比起對遊戲效能的除錯，遊戲體驗上的除錯更加需要時間，並不是有趣就足夠了。

—— 這恐怕是一個不去嘗試就無法理解的領域吧。

水口：如果是一名對 VR 感興趣的開發者，除了放手一搏大膽去做別無他法。當然大家現在可能都是如此。總之，只能先開發，再針對遊戲體驗進行長久而細緻的除錯。


繼「Area X」之後，新的的 VR 遊戲已在醞釀

—— 借這個難得的機會，能否再請水口先生為我們介紹一下《Rez Infinite》和《俄羅斯方塊效應》這兩款已經登陸 Oculus Quest 2 的遊戲呢？

水口：《Rez Infinite》是在《Rez》的基礎上開發的，而《Rez》是 2001 年由 UGA 發行的遊戲，在 Dreamcast 和 PS2 上推出，而我和我的團隊以大膽的革新創作向其發起了挑戰。因為不同於以往的開發方式，艱難程度可想而知，但是也彷彿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不過當時設想的是一個 360 度的 3D 自由世界，卻不得不塞進那個 4:3 的長方形畫面裡，這給我們造成了很大壓力。

水口：另一方面，我莫名地堅信《Rez》的遊戲體驗無論過多久都不會過時，這兩點一直在我心中揮之不去。所以，我想著等哪一天 VR 的機會到來的時候，我一定要最先開發。在人們談論「VR 元年」之前我就已經開始精心企劃這款遊戲，因此我們在舊的《Rez》的基礎上，加入了先前積累而來的品味和技術打造出了「Area X」。「Area X」的加入，讓玩家能在原本是軌道射擊型別的「Rez」中完全自由地飛行。

開發《Rez》的時候，我們面臨著如果自由度太高是否還能保證音樂性的問題，最終做成了一款軌道射擊遊戲。效果音變得越來越音樂化，氣氛高漲，心情也會變得很舒暢。原本只是打算玩玩遊戲，不知不覺地為了體驗演奏音樂的暢快感而想一直玩下去。話雖如此，如果沒有經歷過這種體驗，就無法讓「Area X」完成特效音逐漸音樂化的升級。總不可能一蹴而就，猛的一下就躍級到「Area X」。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自己也在成長，不斷積累發明新要素的力量，最終孕育出了「Area X」。


在遊玩《Rez Infinite》時，建議玩家先嚐試《Rez》，再體驗 VR 優化後的「Area X」。對於 Oculus Quest 2 的玩家，我們只想說請一定要遊玩「Area X」。在 Oculus Quest 2 上，玩家可以在自由移動的同時遊玩「Area X」，無線的裝置最能充分體驗到《Rez Infinite》裡「Area X」的魅力！

—— 也就是說利用 Oculus Quest 2 ，可以更加深入體驗「Area X」的樂趣嗎？

水口：是的。當然《俄羅斯方塊效應》也可以站著遊玩。這是一款需要特別集中注意力的遊戲，也是我們的得意之作，它的音效音樂感十足，可以體驗到遊戲變成演奏的暢快，相信會給各位玩家帶來前所未有的樂趣。在玩《俄羅斯方塊效應》的過程中，稍有空閒可能就會忍不住產生向四周環顧的衝動，但是如果剛接觸這款遊戲的話，是不會有這樣的空閒的（笑）。不過慢慢適應後，也能輕鬆應對。有餘力環顧四周時，可以發現之前沒能看見的畫面，聽見沒有聽過的音樂，這也是我們這款遊戲的特點。這不是遊戲發生了變化，而是玩家在慢慢改變。一旦玩家的感官被充分啟用，聽見了之前無暇去聽的音樂，看見了之前被忽視的畫面，理解和經驗就會不斷提高。一旦感受到自己遊戲操作越來越精湛，便能在遊戲中收穫更多感動，這也是我們製作這款遊戲的初衷。

—— 《Rez》於 2001 年發售，明年，也就是 2021 年將迎來它的 20 週年，對此您有什麼想法嗎？

水口：啊，還真的是！現在還有什麼頭緒，不過必須要做些什麼才行。

—— 真的嗎？那接著開發《Rez Infinite》的續作如何？

水口：我們一直在說，「『Area X』是下一部作品的序幕」，因此我們一定會製作下一部遊戲。目前專案已經啟動，請大家盡請期待。VR 我們一定會一直做下去，並且 VR 體驗在遊戲比重上也會進一步提高。我們的目標就是通過 VR 讓遊戲更加有趣。我們將熱心為《Rez Infinite》和《俄羅斯方塊效應》提供反饋的玩家也當做是創作團隊一員，為了給玩家們帶來更棒的遊戲體驗和更多感動，我會更加努力。

翻譯：花輪同學
編輯：椎名梨
來源：篝火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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