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誕又熱血的「散戶vs機構」股市大戰：為什麼是 GameStop？

或許你已經聽說了，美股市場上 GameStop 這支股票跟瘋了似的在暴漲。

截至 1 月 28 日發稿前，GameStop 的收盤價為 347.51 美元，而就在 1 月 20 日，它的價格僅為 39.36 美元，8 天漲幅達 7828.8%；而我還想告訴大家，2019 年的時候，GameStop的股價曾跌至個位數，2~3 美元左右。

當然，這一切跟 GameStop 的經營狀況沒有任何關係，GameStop 我們們遊戲玩家都很熟悉，它就是個線下游戲產品及周邊零售店，哪能整出這麼大動靜。

這背後，是一個「被割的韭菜抱團狙擊資本老虎」的故事，整個過程荒誕離奇，卻像漫畫劇情一樣熱血。

還是大致說說發生了什麼吧。

在股票市場裡，散戶們一直都是被資本機構欺負的一方。機構們通過種種手段去影響公司股價，使自己獲利、讓散戶們賠錢，俗稱「割韭菜」。因此，散戶對機構可謂積怨已久。而這場大戰中被散戶狙擊的機構，是美國一個知名的「做空機構」香櫞研究公司（Citron Research）。

在這裡簡單科普一下什麼是「做空」：通常來說，我們熟悉的股票賺錢方式是「低價賣高價出」，通過差價賺取利潤。但「做空」的獲利方式恰恰相反：先從別人那兒借一批股票，在高價的時候賣出，然後在股票跌的時候，低價買回來還給借出方，一進一出，自己現金落袋，而這隻股票背後的機構損失慘重。總之，做空機構為了盈利，就會想盡一切辦法讓這家公司的股價下跌，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他們甚至會故意釋出一些不利於這家公司的報告或分析材料，以打壓股價。

而這次，做空機構盯上了 GameStop。

香櫞開始做空 GameStop 的股票後，釋出了一系列分析預測，試圖引導大家看衰 GameStop，讓股價下跌。沒想到這事卻徹底激怒了美國的散戶，並引發了一系列瘋狂的反抗行動。散戶們發起戰爭的主陣地，是知名的 Reddit 社交平臺，手段就是瘋狂發帖，號召大家集結起來砸錢買 GameStop 的股票，一起幹掉機構！因為如果大家都去買股票，股價就會飆升，導致做空機構不得不付出更高的價格去買回股票——當這個「更高的價格」足夠高時，機構就會直接破產，而這就是散戶們想要的結果。

「好傢伙，平時都是你們割韭菜，今天我們韭菜要團結起來割你！」

一開始，香櫞還不以為然，覺得這幫散戶純粹在以卵擊石，沒有任何威脅，還發推特嘲諷說「你們根本不會玩，我們比你們懂遊戲規則多了，股價馬上會跌到 20 美金，我們還要開個直播，好好給你們講講 GameStop 不行的 5 大理由」。然而，這推特發完後，香櫞的推特賬號就被散戶們黑了，直播沒開起來，與此同時，GameStop 股價一路飆升，1 月 14 日時是 39.91 美元，26 日已經衝到 147.98 美元。

此時香櫞已經有點兒慌了，然而真正的好戲才剛剛開始 —— 神助攻手登場：特斯拉的老闆馬斯克發了個推特，為這件事點了最大的一把火。


馬斯克轉發 GameStop 的事也不是沒理由的。早些年間，因為很多人並不看好電動車，特斯拉是被做空機構針對得最慘的公司之一，特斯拉股票屢次被做空機構拉低股價，一度逼著他差點賣掉特斯拉，所以他對空頭機構的怨氣可能比這幫散戶還大。而他的影響力，是平時隨便說點什麼都激起千層浪的水平，這條推特發完，立馬吸引了更多人抵達戰場，GameStop 的股價像馬斯克的 SpaceX 火箭一樣直飛上天，僅 27 日一天， GameStop 的股價從 199.53 美元漲到 347.51 美元，漲幅達 134.8%，直接破了紀錄。

這下，做空機構香櫞是真的慌了，大概也感覺到了自己「藥丸」：他們已經舉白旗向散戶投降，也就是要平倉，把做空的股票買回來，但可能面臨上百億美金的虧損，或許會直接破產。另一支跟著香櫞想吃點甜頭的百億基金 Melvin Capital 也宣佈平倉了 GameSpot 的空頭頭寸，也宣告做空失敗。

如果你關注了這個事，那就是見證了歷史。資本市場以往也發生過「散戶 vs 機構」的戰爭，但機構敗北絕對真是頭一回！誰也沒想到散戶這次能這麼「爭氣」，空前團結，瘋狂砸錢，他們甚至都不在乎能不能掙錢，就為出口惡氣，宛如敢死隊，有人稱這次事件為「第二次華爾街運動」。

故事說完了，總的來說，這是一個發生在資本市場的故事，雖然戰場是一家遊戲零售商 GameStop，但它全程也什麼都沒做；而參戰的散戶們，大多也不是出於「保護遊戲」之類的高尚目的。到這裡，也許你會有這樣的疑問：這跟遊戲有什麼關係？

為什麼 GameStop 會被盯上？

GameStop 成立於 1984 年，是全球最大實體遊戲零售商之一，但近年來由於內外部因素的影響，這個曾經風光的頭銜早已褪去光環，持續在走下坡路。


隨著網際網路越來越發達，代表新生代的數字化發行開始慢慢蠶食傳統的線下零售渠道。以往，GameStop 主要通過經營實體店並銷售實體遊戲來獲取利潤，但隨著 Steam、Epic 遊戲商城等平臺的逐步完善，電子版遊戲相比實體版遊戲不論是在購買便捷程度還是價格優惠上都有著先天的優勢。另外，試想，當一款遊戲大作發售後，你只要花費 1-2 個小時就能舒服玩上，誰又願意再花上幾天等快遞物流或者跑到門店排隊購買呢？

正因如此，在遊戲電子商城迅速崛起的情況下，GameStop 自身卻仍然依靠陳舊的運營模式經營，落在行業後頭註定是一件遲早的事情。加上如今索尼、微軟以及任天堂這些大廠商也逐漸開始發展自己的線上商店，數字版遊戲的銷售比例越來越高，實體經營的 GameStop 生存空間可謂面臨著巨大的挑戰。


上述問題，也體現在了 GameStop 近年來不見起色的財報資料上。2020 年 Q1 至 Q3，GameStop 連續三個季度都在虧損：Q1 淨虧損約 1.66 億美元，Q2 淨虧損約 1.11 億，Q3 淨虧損 1880 萬美元。

財報之外，GameStop 近年來一系列的「騷操作」也讓人信心不振。比如 GameStop 早在 2019 年的時候就爆出過大規模裁員的負面新聞，其影響涉及到超過 50 個地區的人力，值得一提的是，裁員和關店的勢頭近來似乎並沒有停止，在 GameStop 的第三季度財報中，公司還表示要關閉更多的門店。

做空機構盯上一支股票的核心理由很簡單：他們不看好這家公司的發展前景，並且認為在未來這家公司的股票大概率會下跌，顯然，GameStop 符合這個條件，被做空機構盯上也是遲早的事情。實際上，做空機構就像是盤旋在天空的禿鷲，並不在乎你是賣遊戲的還是賣唱片的，它們只是聞到了將死動物的味道，衝下來準備在即將腐敗的屍體上大快朵頤。

這幫散戶究竟在為什麼戰鬥？

先說結論，參戰的散戶大多數都不是什麼遊戲愛好者，有的人甚至連 GameStop 是幹嘛的都不知道，那麼他們為什麼要為這個「夕陽公司」搖旗吶喊？要探尋這一問題的答案，我們的視線要往 Reddit 論壇上一個叫「wallstreetbets」的社群挪一挪。

wallstreetbets （下稱 WSB）是一個以討論股票、投資等相關訊息為主的論壇板塊，但需要強調的是，WSB  並不是一個正經討論理財策略的地方，很多使用者來這裡是純粹是因為「很有趣」。這個 WSB 上的散戶，就是這次擊敗做空機構的主力軍，他們被視為一群「熱血」、「瘋狂」、「衝動無腦」、「極度樂觀」的人，一週以來，他們都在這個論壇孜孜不倦地發帖，高喊「買它！買它！」讓大家砸錢去買 GameStop 的股票。

為了看看這群人是不是真的如大家所言，我還親自上 WSB 逛了一會兒，當我滑動滾輪一頁又一頁翻看了一些帖子之後，我確實感受到了上面所形容的那些特質。這群人宣稱的態度正是：「YOLO」（You only live once. 你只活一次），亦即鼓勵人們即使冒著生命危險也要享受人生，比如下面這個使用者就表示如果 GameStop 的股票漲到 1000 塊，自己就在胸部上紋上 WSB 論壇的 LOGO：


還有這位：「如果 GME 的股票到了 3000，我就去剃光頭。」他們似乎無論何時都要將圖一樂的精神貫徹到底：


另外，當股票開始下跌的時候，論壇裡就會有人通過製作各種表情包以此呼籲大家一定不要賣出：



現在，「我喜歡這個股票」已經成為 WSB 的一個梗了，有人在 WSB 發帖想勸勸那些並不理智的使用者：「你們不應該為了這種沙雕目的買股票，應該是真的喜歡才買它。」但卻遭到了散戶們各種不同語言的嘲諷回覆：「我喜歡這個股票」，也有人會說「我喜歡遊戲」，而潛臺詞都是「我樂意，關你 X 事」。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上面這些看似「沙雕」的言論，在 WSB 裡，也有很多溫暖人心的小故事正在發生，比如有人承諾如果股票漲到 500 美元，自己將會把收益中的一部分拿出來捐給慈善機構來幫助那些無家可歸的人：「我建議其他人也可以拿出自己收益的一部分來做點善事。」：


還有一個使用者則是因為買進了 GameSpot 和 AMC 的股票大賺了一筆併為此拯救了自己心愛的狗狗：「我的小狗需要做一個膝蓋手術，但自己無法支付 4000 美元的費用，我將所有的閒錢投資了這兩支股票並在攢夠了手術費後立即離場。」在他眼裡，正是這場看似荒謬的股票大戰拯救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當這場股市大戰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們已經很難回溯最開始的時候是誰第一個在 WSB 發帖號召散戶參戰了。但我認為這幫「瘋子」之所以會抱團並高歌猛進，原因絕對不止一個。有人認為這就是一次純粹的巧合，只是剛好讓 GameStop 趕上了。也有人認為，GameStop 背後的遊戲宅男們，是引爆戰爭的誘因：「毫無疑問，遊戲零售商GameStop 是 WSB 論壇使用者裡崇高的信仰，做空機構這次是動了他們的蛋糕，這群熱血且衝動的夥計一下子就『燃了』，他們是在為自己的信仰而戰！」

但也有人認為這是一場不可避免的軋空：「實際上幾個月前就有幾個特別專業且詳細的分析指出 GameStop 股票軋空不可避免，這意味著做空機構一開始的過度做空是事件的本質原因，而散戶只是引燃了這個炸彈。」當然，也有人認為在這場戰爭裡，入場的人早已遠遠不止 WSB 裡的這群散戶了：「這可能是一場大機構和小機構的戰鬥，也是那些憎恨做空機構許久的散戶的戰鬥，而 WSB  的這群人只是一層保護色。」

沒有人能夠確切地說出每一位散戶當初為了什麼進場，如今又是為了什麼在堅持戰鬥，或許真的是有人猜的那樣，一切都是為了逐利，但我們也無法排除 WSB 這幫瘋子真的只是單純地在詮釋他們「YOLO」的人生態度。

值得注意的是，在 GameStop 一戰之後，目前 WSB 論壇裡使用者們的目光已經擴散開來，因為疫情而經營大受影響的 AMC 院線、上個世紀智慧手機的代表黑莓（Blackberry）以及美國老牌耳機生產企業 Koss Corp 等多隻股票都成為了這些散戶們的「分戰場」，經歷著這不同程度的動盪，而這些散戶或許也整裝待發，在幾個小時開盤之後，又要站上屬於自己的那個舞臺，繼續戰鬥了。


但不管你是正在看戲的人，打算下場戰鬥的人，還是那個已經站在戰場中央的戰士，永遠記得這句萬古不變的忠告：「股市有風險，投資需謹慎」。

作者：霜小姐，歐若拉
來源：篝火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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