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經雕琢的鑽石：《耀西島》開發原型是什麼樣的

作為任天堂最具人氣的角色之一，恐龍耀西初次登場於1990年的SFC主機首發大作《超級馬力歐世界》，真正奠定其地位的作品則是1995年的續作《耀西島》。

在近期被洩露出來的任天堂遊戲開發資料中，包括了《超級馬力歐世界》和《耀西島》在開發階段的圖片素材和原型遊戲，展現出兩款作品的進化過程。任天堂之前曾提到很多開發趣聞，不過大多數細節只有開發者口述的文字描述，如今我們終於看到了更多圖片素材。

另一方面，這次洩露的資料也披露出很多任天堂從未講述的塵封往事，比如《耀西島》的前身是《超級大金剛》。這個原型由日本任天堂開發，與英國Rare工作室的同名作品並沒有太多聯絡，其背後的故事值得玩味，至少，它展現了歷史的另一種可能性。

雖然洩露的素材和遊戲大多是未完成品，但其畫面和玩法依然值得賞析。兩款遊戲的進化過程，體現了任天堂精益求精的追求。這些重見天日的瑰寶，都是未經雕琢的鑽石，雖然低調，卻隱藏著絢麗奪目的光彩。

■ 5年漫長路

相較於任天堂的其他明星角色，耀西這隻恐龍的設計過程更加曲折。眾所周知，馬力歐和大金剛這兩位經典角色誕生於宮本茂的筆下，但耀西的誕生則是多名任天堂老將的合作成果。

1984年，手冢卓志從大阪藝術大學設計系畢業，正式成為任天堂的員工。當時宮本茂正在給8位主機FC開發《惡魔世界》，這是一款類似《吃豆人》的迷宮遊戲。宮本茂將手冢卓志選為副手，《惡魔世界》成為二人多年合作開發的起點，至於本作的主角——綠色的小龍“塔瑪貢”——就是後來耀西的原型。


1985年，初代《超級馬力歐兄弟》發售後，宮本茂希望給馬力歐找個坐騎，他畫出了耀西的第一張設計草圖。宮本茂從小看著美國西部片長大，對騎馬的玩法非常執著。馬力歐的坐騎選擇了恐龍而非馬，則是因為恐龍的側影可以縮小，所需的畫素面積小於馬。在容量有限的卡帶時期，開發者會想盡一切辦法節省資源空間，宮本茂自然也不例外。

根據手冢卓志的回憶，當開發團隊為FC製作《超級馬力歐兄弟3》時，宮本茂拿出了那張耀西的草圖，希望通過坐騎系統增加新玩法。因為FC機能有限，無法還原宮本茂對耀西的構思，坐騎的設計在開發途中被放棄了。


既然馬力歐不能把動物當坐騎，為了彌補這個遺憾，手冢卓志讓馬力歐通過換裝變身成各種動物，能夠飛翔的浣熊裝就是手冢卓志的創意。

《超級馬力歐兄弟3》發售後，團隊將重心轉向16位主機SFC，開發續作《超級馬力歐世界》。機能的提升終於給了耀西出場的機會。手冢卓志為耀西畫了一張新的草圖，美術日野重文以草圖為基礎不斷完善這隻恐龍的形象。


《超級馬力歐世界》成為1990年SFC主機的首發大作，恐龍耀西則被玩家譽為遊戲的最大亮點，宮本茂為此感嘆：“苦等了5年的耀西草圖終於沒有白費。”

成功的背後凝聚著汗水，引入耀西這隻坐騎，也就意味著團隊需要給馬力歐和耀西設計兩套不同的能力。在開發階段，兩套能力的創意有時會互相交換。

舉例而言，馬力歐的飛行道具最初沿用了前作的浣熊裝，之後變成羽毛組成的一雙翅膀，以及帶著頭盔的飛行服，最終才被敲定為簡單的斗篷，但道具的圖示依然是羽毛。至於那雙翅膀，則變成了耀西的飛行道具。


《超級馬力歐世界》發售後，耀西的人氣迅速飆升，多款以耀西為主角的遊戲陸續問世，比如方塊遊戲《耀西餅乾》和光槍遊戲《耀西狩獵》。這些小品級遊戲的質量無法滿足宮本茂的標準，他希望推出一款以耀西為主角的精品動作遊戲，最終產物則是1995年發售的SFC名作《耀西島》。

從構思到登場，耀西等了5年時間；為了下一款傑作，耀西又等了5年。《耀西島》的開發過程遠比《超級馬力歐世界》更加曲折，也更加有趣……

■ 大金剛亂入

為耀西繪製畫素的美術日野重文在《超級馬力歐世界》發售後得到了休整的時間，宮本茂對這位年輕人頗為欣賞，推薦他構思一款新作。任天堂的員工一般不會在單純的美術崗位上幹太久，有經驗的美術會升職為策劃或導演，日野重文最終成為《耀西島》的導演。


《耀西島》的開發時間長達5年，其中正式開發花了3年，之前的兩年則是預開發的實驗階段。1992年時，本作的標題並非《耀西島》，而是《超級大金剛》。這款實驗原型遊戲和英國Rare工作室在1994年推出的同名作品並沒有太多聯絡，二者的風格大相徑庭。

實驗版《超級大金剛》的畫面風格和《耀西島》類似，部分美術素材得以沿用，但主角並非耀西，而是一名人類。美術為主角繪製了兩套造型，一套是飛行服，另一套則是馬力歐的經典水管工造型。


有人猜測飛行服源自1981年的任天堂街機遊戲《空中隊長》，本作的主角是一名飛行員，從空中向造型類似大金剛的猩猩投放催眠彈。還有人猜測飛行服只是換裝的馬力歐。

其實馬力歐的飛行服在系列作品中也算頗有歷史，拋開《超級馬力歐世界》那套廢棄服裝不談，在GB掌機遊戲《超級馬力歐大陸》中，馬力歐就曾經穿上飛行服駕駛飛機，這套服裝也被多年後的Switch遊戲《超級馬力歐：奧德賽》所收錄。


實驗版的思路回到了系列的原點，馬力歐擔任遊戲主角，大金剛則是反派角色。本作中馬力歐的動作變得更加靈活，可以用雙手在場景中攀爬，動作如同雜技演員般流暢。

可能是因為美術對於四肢的複雜動作感到棘手，這一版的馬力歐沒有胳膊和腿，只有浮在空中的手和腳，模樣類似育碧軟體的經典角色雷曼。當然，論時間，1992年的實驗版甚至比1995年發售的《雷曼》早了3年，二者的相似只是純粹的巧合。

雖然實驗版的完成度不算高，沒有繼續開發下去，但美術已經繪製了部分地圖，包括標題畫面的海島全景，還有區域性區域的選關地圖。海島充滿了雨林和溼地，成為動物的樂園，其中猩猩的模樣則源自宮本茂為大金剛繪製的設定圖。


1993年，宮本茂批准了英國Rare工作室的《超級大金剛》開發計劃，日本任天堂的實驗版則變為了《耀西島》。不過，宮本茂從未打算把這頭猩猩完全交給英國人。1994年發售的GB版《大金剛》依然由馬力歐擔任主角，大金剛扮演反派，馬力歐在遊戲中可以施展各類雜技動作，讓人看到一絲實驗版的影子。

在開發者層面，GB版《大金剛》是純粹的日本遊戲，2004年的GBA續作《馬力歐VS大金剛》則由美日聯合開發，兩款遊戲的製作人均為宮本茂。這兩部作品的系統也可以視為初代《大金剛》的合理進化，呈現出有別於Rare的另一番風采。


■ 手繪藝術品

Rare為《超級大金剛》購置了一批電影級別的圖形工作站，將渲染出來的3D模型轉換成2D畫素活動塊，提升了SFC的畫質。這種預渲染技術在遊戲界引起了轟動，大量作品紛紛效仿。櫻井政博表示，SFC的《星之卡比：超級豪華版》在開發中途利用3D技術重新渲染部分美術素材，正是受到了《超級大金剛》的影響。

然而，《耀西島》的開發團隊選擇了獨特的手繪風格2D畫面，並沒有跟風Rare。手冢卓志感到《超級大金剛》的風格很可能會成為遊戲界的主流，但他希望《耀西島》給玩家帶來不拘一格的感受。


日野重文同意選擇手繪風格，不過他承認《耀西島》沒有跟風《超級大金剛》的真正原因在於時間問題，當團隊看到Rare的技術時，《耀西島》的開發已經有了一定的完成度，難以更改畫面風格。

開發團隊以手繪的方式製作原始美術素材，然後將紙張掃描進電腦，研究如何將掃描件轉換為遊戲使用的畫素圖。經過反覆實驗，團隊逐漸找到了竅門，在解析度和髮色數大幅縮減的情況下，遊戲內的畫素圖依然保留了掃描件的神髓。

另一方面，《耀西島》並沒有徹底放棄3D技術，本作的開場動畫夾雜了部分預渲染3D素材，但風格和遊戲本體相似，效果融洽。這段動畫講述了遊戲的背景故事：嬰兒時期的馬力歐在陰差陽錯之下落到了耀西的背上，二者共同踏上冒險之旅。


本作的開場動畫由小泉歡晃製作，他在任天堂原本的職位和3D技術無關，出於個人愛好，他買了一臺能夠渲染3D畫面的Amiga電腦，在業餘時間創作了一些個人3D作品，得到了宮本茂的肯定。此後的小泉歡晃便在3D之路上不斷邁進，最終成為了3D“馬力歐”系列遊戲的製作人。

為了降低遊戲門檻，《耀西島》在開發中途多次調整各類細節。大馬力歐受傷時會變小，再次受傷則丟掉一條命，這一傳統設定早已被玩家所熟知。《耀西島》從一開始便敲定主角耀西不會因為簡單的受傷就變弱或丟命，讓系統變得更加寬容，但相關細節經過多次修改才進入完善狀態。

耀西一旦受傷，背上的嬰兒馬力歐就會暫時和耀西分開，螢幕右上角則會顯示一個倒數計時，如果沒能在限定時間內找回嬰兒，耀西就會丟掉一條命。

在開發階段，嬰兒通過向後彈出的方式與耀西分開，運氣差的玩家會眼睜睜看著嬰兒彈出後直接掉進耀西身後的懸崖。此時遊戲不會立刻結束，敵人會把掉進懸崖的嬰兒撈起來，並且越飛越高，耀西需要在敵人飛出螢幕之前取回嬰兒。正式版選擇了更簡單的設計，嬰兒和耀西分離後藉助氣泡漂浮在空中，不會直接掉進懸崖。


此外，開發階段的倒數計時就算低於10秒也不會自動恢復，缺乏回覆道具的耀西再受傷一次就會瞬間前功盡棄。正式版的倒數計時則會自動恢復到10秒的基礎值。耀西自己掉下懸崖依然會直接丟命，但這一次耀西掌握了在空中短時間漂浮的能力，降低了跳躍難度。開發階段的耀西在空中只能漂浮一次，正式版可以多次漂浮。

在耀西的諸多新招式中，投擲恐龍蛋的遠端攻擊能力無疑是最重要的。為了讓耀西一邊移動一邊朝準確的方向投蛋，團隊最終構思出“按A鍵出現移動游標，按R鍵鎖定游標位置”的操作方案。開發階段的投蛋射程較近，玩家需要按住A鍵蓄力才能增加射程，正式版為了提升遊戲節奏取消了這一設定。

■ 永恆的經典

《耀西島》原定的評分系統包含了剩餘倒數計時、收集品數量和擊敗敵人數量，正式版去掉了擊敗敵人數量的統計，收集型玩家可以無視多餘的敵人專心尋找道具，集齊後便可解鎖隱藏的小遊戲和挑戰關卡。

單純以過關為目標的速度型選手也可以把遊戲的節奏加快一截，雖然缺乏收集品的評分並不好看，但行雲流水的過關流程依然充滿了觀賞性。強制卷軸移動關卡的速度較慢，影響了速度感，然而這樣的關卡在遊戲中並不多，只能算白璧微瑕。

《超級馬力歐兄弟3》和《超級馬力歐世界》採用分支地圖，主要是為了讓玩家自行調整難度。高手可以無視分支一路過關，普通玩家也可以通過分支路線的道具和開關降低遊戲難度。《耀西島》則取消了分支設計，選關畫面變為一條直線。


手冢卓志認為，《耀西島》的通關難度適中，不需要設計分支來降低難度，如果你感到遊戲缺乏難度，豐富的隱藏要素可以滿足你，滿分評價和隱藏關卡依然是頗有難度的挑戰。

另一方面，宮本茂並不喜歡這種100分制的過關評分系統，但他看到《耀西島》在測試階段獲得好評，同意保留了評分系統。

宮本茂曾提議“馬力歐拿到強化道具之後，可以在短時間內變成有鬍子的模樣”，這個詭異的設定最終被取消了。完成版的嬰兒馬力歐可以變成身披斗篷、健步如飛的超人，但始終保留著嬰兒的模樣，沒有鬍子。


在本作中，變身並非馬力歐的專利，耀西也可以變身成汽車和直升機等交通工具。耀西的變身過程比馬力歐更加詭異，只要拿到魔法氣泡就可以變成交通工具。

在開發階段，耀西背上的乘客並非馬力歐，而是一名金髮嬰兒法師，嬰兒隨身攜帶的物品是一根魔棒，而非正式版的地圖卷軸。這位嬰兒法師可以揮舞魔棒讓耀西變身。後來嬰兒變成了馬力歐，耀西的變身過程因此被簡化了。



至於叢林關卡中那些上躥下跳的猴子，則衍生自實驗版《超級大金剛》。正式版的卡帶甚至隱藏了一些大金剛的素材，可能是為了給Rare的新作讓路，大金剛最終沒能在《耀西島》中登場。


SFC的日版《耀西島》於1995年8月發售，歐美版則需要等到10月。全球遊戲雜誌齊刷刷為本作打出好評，盛讚其精美的畫面和豐富的內容。然而，《耀西島》412萬的銷量在“馬力歐”系列中並不算出色，SFC主機此時已進入暮年，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本作的銷量。

關於《耀西島》在“馬力歐”系列中的定位問題，有人覺得本作是《超級馬力歐世界》的合理進化，屬於正統續作；有人覺得《耀西島》的部分設計並未成為後來“馬力歐”系列的標配，以耀西為主角的遊戲衍生出一個新的系列，因此《耀西島》屬於一個新的起點，而非續作。

任天堂對此如何回應？《耀西島》日版標題列出了《超級馬力歐》的字首，歐美版的字首為《超級馬力歐世界2》，證明本作的確是“馬力歐”系列的正統續作。

宮本茂和手冢卓志認為正反兩方觀點都有一定的道理。《耀西島》的確是《超級馬力歐世界》的續作，之後其衍生作品和“馬力歐”系列有了較大的區別，逐漸自成一派。

《耀西島》為正統“馬力歐”系列在SFC主機上畫了一個圓滿的句號，完成任務的耀西之後走出了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

（未完待續）


作者：NemoTheCaptain
來源：觸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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