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初，百度花 9000 萬美元收購了硬體創業公司渡鴉科技。當時，高層希望這家公司能夠成為百度人工智慧戰略的支柱之一。
2017 年 11 月，百度世界大會上，渡鴉首次釋出硬體智慧產品，成為大會亮點，此時，渡鴉的核心地位似乎更加穩固了。
然而，短短几個月後，銷量不好再加上公司內部在產品路線上的分歧——走高階市場還是大眾路線？渡鴉的工程師們被告知停止 Raven H 的研發工作，結果，百度只生產了不到 10000 臺音響。
一位接近渡鴉創始人呂騁的人透露，呂騁也在考慮是否離開百度。
去年年底開始，百度的 AI 軟體工程師們就集中精力研發一款價格更低的帶屏音響，由小魚在家負責製造。
為了減少對搜尋廣告業務的依賴，百度正在嘗試新的業務方向。除了自動駕駛領域，也進軍人工智慧硬體。然而，Raven H 的失敗以及公司對渡鴉政策的收縮，使得百度曾經的戰略目標變得更加難以捉摸。
渡鴉的智慧音響，其實就是百度版的 Echo。在百度的戰略中，這臺智慧硬體構成百度搜尋、地圖、視訊和音樂服務的中心，而所有這些均可通過百度版的 Alexa，DuerOS 進行控制。
然而，百度最終認為，在中國，Raven H 這樣的高階音響沒有市場。
「為了佔領市場，百度必須擁有一個強大的智慧音響。這一點，至關重要。這只是第一步。」日本大和資本市場公司的 John Choi 說，他長期跟蹤科技公司的走勢。
但是，百度缺乏硬體知識，收購業績也喜憂參半。比如，公司以近 20 億美元的價格收購了一家中國的 Android 應用商店，去年以 2 億美元的價格出售了它。
在 AI 領域的進展，也麻煩不斷。陸奇突然離職，自動駕駛部門的高層人物也陸續出走。繼在外賣配送、線上支付等領域的十億美元投資打水漂之後，人工智慧硬體策略也觸礁。
The Information 與 17 位在職或離職的百度員工以及投資者交談之後，嘗試揭開渡鴉背後的故事。
百度拒絕就本文做出任何評論。
90 後企業家
Raven H 是呂騁的發明。公司賣給百度時，他才 26 歲。
2013 年，呂騁從利物浦大學畢業，擁有數學和市場營銷學學位。還沒畢業時，他就做過一個社交網站，幫助他人協調行程安排，找出可以碰頭見面的時間。
Raven Tech 是接下來的一個專案。他還開發了 Flow，一款可以使用語音來訪問移動應用程式的軟體。當時，渡鴉也是矽谷著名加速器 Y Combinator 2015 年冬季班的學員。
一些頂尖的中國科技投資基金，包括真格、DCM 、經緯中國和和玉另類投資（MSA），成了 Raven 的投資者。
它的第一個硬體產品叫做 Raven H-1，可以用語音控制智慧裝置，如電視或空調。不過，該產品沒有使用百度的作業系統。
隨後，渡鴉在京東的眾籌平臺上進行了推廣。
2016 年底，平臺銷售了 1047 臺的 RaveH-1，不過一半的裝置相當於只賣 16 美分。
2016 年夏天，渡鴉開始尋求新一輪融資時，呂騁被介紹給了百度高管。當時，百度正在人工智慧和硬體方面尋找新的機會。
李彥巨集與呂騁見面後，表達了對這位年輕企業家的認可。之後，李彥巨集的夫人也有不錯的迴應，交易成功的概率又高了一些。馬東敏是李彥巨集的長期生意夥伴，最近才重新加入公司。
不久，2017 年 2 月，百度同意了收購渡鴉的交易。
Raven 隨後擱置了 RaveH-1，開始研發一款新的智慧音響，也就是後來的 Raven H，它將基於百度的人工智慧作業系統 DuerOS。
與此同時，百度還聘請了微軟的陸奇擔任營運長。呂騁被任命為百度智慧硬體部門的負責人，並直接向陸奇彙報工作。
一開始，事情進展的不錯。
收購完成之後的幾個月內，百度批給渡鴉 2 億人民幣的預算，用於產品製造成本和市場營銷，一名前僱員說。
兩名參與過內部討論的渡鴉員工透露，當時的目標是生產 50000 至 100000 臺 Raven H。
公司的阻力
但是，他們很快就面臨一些來自百度的壓力，一位渡鴉前僱員透露。他們被告知，要削減營銷預算和音響的初始生產量。
按照百度和渡鴉員工們的說法，百度變臉部分是因為公司頂層與呂騁存在分歧。
高層想要的是一個廉價、大眾化的產品。但是，身為賈伯斯的信徒，呂騁卻想要開發一款高階裝置。
他堅持打磨細節，不計成本，儘管這會減慢生產速度，增加開銷。
比如，為了避免剮蹭掉色，使用彩色塑料作為音響材料，而不是噴塗材料，會增加產品成本。
他還希望音響頂部有一個獨立的 LED 觸控式螢幕，充當遙控器。但是，這種設計為軟體工程師和硬體產品人員帶來了許多挑戰和額外的工作量。
一直以來，呂騁就想打造一款類似蘋果手機那樣的「權威產品（definitive product）」。
為了讓這款音響擁有魅力四射的優良標誌，他聘請了總部位於倫敦的營銷機構 Twelve，還邀請瑞典設計公司 Teenage Engineering 研究音響的設計與功能。
但據僱員透露，由於不斷與製造商溝通以滿足呂騁的高標準要求，生產一再被拖延。
日益激烈的競爭
而與此同時，11 月，阿里巴巴和小米推出了更智慧但價格更便宜的音響。Raven H 定價 265 美元，而小愛音響售價 93 美元，天貓精靈售價為 78 美元。
競品出現後，百度高管開始對渡鴉失去信心。夏天，試行的量產目標被壓縮。
接著，雙十一購物節，天貓精靈打折。原價 78 美元，活動價 15 美元。據阿里巴巴說，音響賣出了一百萬臺。
五天後，百度召開了大型會議。
呂騁作了彙報。此時，渡鴉僅僅是製造了一個產品原型。呂騁說，他知道其他智慧音響的價格有多麼便宜，但他爭辯到，Raven H 是一款優秀的產品。
但百度的高管們越來越懷疑。
根據公司內部人士的說法，試行的產量又被減到 10000。因為訂單少了，各零部件的製造商們紛紛跑去找百度要說法。
「百度不知道硬體業務是如何運作的。」「你不能先預定 100000 臺，然後又在過程中改變主意。」一位前渡鴉員工說。
據知情人士透露，百度也開始削減渡鴉的市場營銷預算。最終降低到不到 1500 萬，而百度最初承諾費用是 3000 萬。
據前兩名渡鴉員工和一名百度員工透露，百度也沒有為產品的市場推廣提供幫助。
困難重重的產品釋出
當時，在北京，產品的釋出也挺糟心。
十一月世界大會結束後的一個寒冷週末，在一家豪華購物中心舉辦的一個快閃（popup）活動上，百度的這款旗艦智慧音響登臺亮相。
人們排著隊，想一睹芳容。但是，他們無法體驗這款產品：它被放在一個玻璃盒子裡，像一件昂貴的珠寶。甚至沒有插上電源。
這在內部引發了爭議。
一位員工在公司內部的電子公告欄上貼了一篇冗長的留言，嚴厲批評了這次活動。
在回覆中，呂騁將糟糕的釋出會歸結為當時現場沒有 WiFi 和電源插座，以及惡劣的天氣。一週後，在上海的一次活動中，智慧音響終於可以接通電源開始工作了。
儘管目標產量被大幅裁剪，但是，渡鴉的員工仍然繼續為年初的 CES 做著準備。
一名員工表示，市場團隊連續工作了一個月，團隊常常在辦公室加班至午夜。最初的努力似乎得到了回報：《華爾街日報》、Verge 以及 Wired 都稱，這款音響是 CES 中最好的裝置之一。
但是，好評並不足以消除百度內部的擔憂，他們認為，Raven H 只能滿足利基市場，無法吸引大多數消費者。
與此同時，百度投資的小魚在家也開發出了一款智慧音響。在百度看來，這款音響比 Raven H 更有前途。小魚在家重新更名為百度產品，並於三月公開發售。
就在百度專注小魚在家後不久，渡鴉團隊進行了重大重組，呂騁的角色也發生了變化。
絕大多數渡鴉團隊的成員被轉移到百度其他部門，渡鴉團隊改名為 Raven Studio，從最初的 80 人減少到 10 人，仍由呂騁負責。
Raven H 繼續蹣跚而行。一名員工表示，目前仍有大約十幾個人在研究音響，為應用程式做一些基本維護，以及繼續線上銷售音響。
一位渡鴉的高管為智慧音響專案辯護道，從一開始，它就沒有打算與那些便宜的智慧音響競爭。它表明，百度可以製造硬體，他說，從這個角度來說，它成功了。
百度仍在嘗試自己製造智慧音響，而不是將工作外包給小魚在家。
據知情人士透露，SLG旗下硬體生態渠道事業部負責人楊永成曾參與過小米的智慧音響的研發工作，他正在研發一種便宜的智慧音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