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陶哲軒的啟發下，越來越多的數學家開始嘗試利用人工智慧進行數學探索。這次，他們瞄準的目標是世界十大最頂尖數學難題之一的費馬大定理。
費馬大定理又被稱為「費馬最後的定理（Fermat's Last Theorem，FLT）」，由 17 世紀法國數學家皮耶・德・費馬提出。它背後有一個傳奇的故事。據稱，大約在 1637 年左右，費馬在閱讀丟番圖《算術》拉丁文譯本時，曾在第 11 卷第 8 命題旁寫道：「將一個立方數分成兩個立方數之和，或一個四次冪分成兩個四次冪之和，或者一般地將一個高於二次的冪分成兩個同次冪之和，這是不可能的。關於此，我確信已發現了一種美妙的證法 ，可惜這裡空白的地方太小，寫不下。」
這段話前面所表述的就是費馬大定理的內容：當整數 n>2 時，關於 x^n + y^n=z^n 的方程沒有正整數解。
費馬錶示，自己知道怎麼證明，但因為書的空白部分太小，就沒有寫。對於該故事的真實性以及費馬是否真的想出了證明方法，後世是存在爭議的。
在之後的 300 多年裡，數學家們一直在努力，接力證明費馬大定理。直到 1995 年，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的 Andrew Wiles 教授經過 8 年的孤軍奮戰，終於用 130 頁長的篇幅完成了證明。Wiles 也成為整個數學界的英雄。
既然費馬大定理已經被證明了，數學家還能用 AI 做什麼呢？答案是：形式化它的證明。
數學的形式化通常指的是使用嚴格的形式語言（如邏輯和集合論）來表述數學物件、結構、定理和證明，使其能夠在計算機上進行表示、驗證和操作，從而保證數學內容的準確性和一致性。
去年年底，陶哲軒等人曾用 Lean（一款互動式定理證明器，也是一門程式語言）形式化了他們的一篇論文。這篇論文是對多項式 Freiman-Ruzsa 猜想的一個版本的證明，於去年 11 月釋出在 arXiv 上。在編寫 Lean 語言程式碼的時候，陶哲軒還藉助了 AI 程式設計助手 Copilot。該事件引起數學界和人工智慧界的廣泛關注。
當時，Lean 技術開源社群最重要的推廣者、倫敦帝國理工學院的 Kevin Buzzard 表示：「從根本上來說，顯而易見的是，當你將某些東西數字化時，你就可以以新的方式使用它。我們將把數學數字化，這會讓數學變得更好。」
這位 Buzzard 教授，就是最近宣稱要形式化費馬大定理證明的數學家，他所用的工具也是 Lean。
在一篇部落格中，他介紹了自己做這件事情的背景、動機以及具體的做法。
為什麼要形式化費馬大定理的證明？
費馬大定理的形式非常簡潔、直觀，然而證明它卻異常艱難。這無疑是對數學深邃之美的一次絕佳展示。在過去的幾個世紀中，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數學家們發展和創新了大量數學理論，這些理論在密碼學到物理學等多個領域都有所應用。
Andrew Wiles 可能因 FLT 而受到啟發，但他的工作實際上為朗蘭茲計劃帶來了突破，該計劃是數學中一系列影響深遠的構想，聯絡數論、代數幾何與約化群表示理論，且在 2024 年依然備受關注。
歷史上，代數數論的其他幾個重大突破（例如數域中的因式分解理論和迴圈域的算術）至少部分是出於對 FLT 更深層次理解的渴望。
Wiles 的工作，由他的學生 Richard Taylor 一起補充完整，建立在 20 世紀數學的龐大基礎之上。Wiles 引入的基本技術 ——「模性提升定理（modularity lifting theorem）」—— 在原始論文發表後的 30 年間，在概念上被極大簡化和廣泛推廣。這一領域至今仍然非常活躍。Frank Calegari 在 2022 年國際數學家大會上的論文，概述了自 Wiles 突破以來的進展（參見：https://arxiv.org/abs/2109.14145）。Kevin Buzzard 表示，這一領域的持續活躍，是他將 FLT 證明形式化的動機之一。
數學的形式化，即將紙上的數學轉換為能夠理解定理和證明概念的計算機程式語言的藝術。這些程式語言，也稱為互動式定理證明器（ITP），已經存在了數十年。然而，近年來，這一領域似乎吸引了數學界的一部分關注。我們已經見證了多個研究數學形式化的例子，其中最新的是陶哲軒等人對多項式 Freiman—Ruzsa 猜想證明的形式化。這篇 2023 年的突破性論文在短短三週內就在 Lean 中完成了形式化。這樣的成功案例可能會讓旁觀者認為，像 Lean 這樣的 ITP 現在已經準備好形式化所有現代數學了。
然而，真相遠非如此簡單。在數學的某些領域，例如組合學，我們可以看到一些現代突破可以實時形式化。然而，Buzzard 表示，他定期參加倫敦數論研討會，經常注意到 Lean 對現代數學定義的瞭解還不足以表述研討會上宣佈的結果，更不用說驗證它們的證明了。
事實上，數論在這一方面的「滯後」是 Buzzard 啟動 FLT 當代證明形式化的主要動機之一。在專案完成之前，Lean 將能夠理解自守形式（一類特別的復變數函式）和表示、伽羅瓦表示、潛在自守性、模性提升定理、代數簇的算術、類域論、算術對偶定理、志村簇等現代代數數論中使用的概念。在 Buzzard 看來，有了這些做基礎，將他自己專業領域正在發生的事情形式化將不再是科幻小說。
那麼，為什麼要這麼做呢？Buzzard 解釋說，「如果我們相信一些電腦科學家的話，人工智慧的指數級增長終將使計算機能夠幫助數學家進行研究。這樣的工作可以幫助計算機理解我們在現代數學研究中正在做的事情。」
專案如何開展？
費馬大定理的形式化專案現已啟動。Buzzard 在一幅圖中展示了當前的進展。
感興趣的研究者可以閱讀詳情：https://imperialcollegelondon.github.io/FLT/blueprint/dep_graph_document.html
該專案由 EPSRC 資助，Buzzard 將獲得前五年的資金支援。在此期間，他的第一個目標是將 FLT 簡化為 1980 年代末數學家已知的宣告。
當然，Buzzard 沒有打算獨自完成這件事情。他表示，對於有些論證的部分，他理解其基本原則，但從未仔細檢查過細節。而且，朗蘭茲計劃還引入了一些重要的東西，包括 GL_2 的迴圈基變換以及 Jacquet-Langlands。對於這些深奧的東西，他的理解還不夠深。
不過，這恰恰是形式化專案的優勢所在。Buzzard 將能夠在 Lean 中明確表述他需要的結果，並將它們傳遞給其他人。這個系統的美妙之處在於：你不必理解 FLT 的整個證明就能做出貢獻。上面的圖將證明分解為許多小引理，因此非常方便進行眾包操作。如果你能形式化證明其中任何一個引理，那麼 Buzzard 會熱切期待你的拉取請求。
想要參與專案的人需要了解一些關於 Lean 的知識。對此，Buzzard 推薦了線上教科書 Mathematics in Lean。
教科書連結：https://leanprover-community.github.io/mathematics_in_lean/
該專案將在 Lean Zulip chat 的 FLT stream 上進行，這是一個強大的研究論壇，數學家和電腦科學家可以實時協作，輕鬆地釋出程式碼和數學，使用執行緒和 stream 系統，有效地支援多場獨立對話同時進行。
Lean Zulip chat 連結：https://leanprover.zulipchat.com/
Buzzard 表示，他對這個專案將需要多長時間沒有任何預感，但他絕對樂觀。
與此同時，像 Lean 這類形式化證明工具也在不斷迭代。相比初代 Lean，現在最新的 Lean 4 版本進行了多項最佳化，包括更快的編譯器、改進的錯誤處理和更好的與外部工具整合的能力等。
去年年底，開放平臺 LeanDojo 團隊和加州理工學院的研究者還推出了 Lean Copilot，這是一款專為大型語言模型與人類互動而設計的協作工具，為數學研究注入了 AI 大模型的力量。
「我預計，如果使用得當，到 2026 年，AI 將成為數學研究和許多其他領域值得信賴的合著者。」陶哲軒在之前的一篇部落格中說道。
希望陶哲軒的預言早日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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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連結：https://leanprover.zulipchat.com/#narrow/stream/416277-FLT
https://mp.weixin.qq.com/s/d9RSkRhlKH5ZMek3yTqe4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