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時間漂流的足球手遊

時間總為回憶加層濾鏡，比如我時常覺得當年玩的第一款足球遊戲是最好的。直到前段時間，再次開啟《實況足球8》（Winning Eleven 8）時，才不得不承認，儘管玩法依舊出色，但它的畫面看起來就像是美工用大塊馬賽克斑點拼湊出來的。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在動輒2K、4K解析度的沖刷下，被“FOX”“寒霜”“虛幻4”寵壞的視覺已很難再自欺欺人了。時至今日，那些還在堅持玩《實況足球8》的“Old School”們，不知有幾人是出於習慣，幾人只是為了在開啟遊戲時聽聽王濤的那句“歡迎來到《實況足球8》國際版的遊戲世界”。

■足球遊戲記憶

當年，準確地說是2008年，也就是科樂美推出《實況足球8》的第4個年頭，正是這款具有劃時代意義的足球遊戲在中國，尤其是中國網咖最流行的時候——一次網咖包夜時，我把整個後半夜都花在了觀看兩個同學聯機對戰“實況足球”上。時間久遠，他們對局的細節已不清晰，只依稀記得較弱一方用的是如日中天的巴西隊，較強者用的是非洲勁旅喀麥隆。那是我第一次接觸“實況足球”。


強弱只是相對而言，在真正的高手眼裡，他們都是菜鳥。那麼江湖遼闊，如何在茫茫人海中分辨出誰才是真正的高手？我的個人經驗是，可以從外設入手。在網咖裡，玩射擊遊戲自帶鍵鼠、耳機的，玩格鬥遊戲自帶外接街機臺，玩足球遊戲自帶手柄的，水平總不會太差。

我有位學長便是這樣一位高人。每當我清理著從鍵盤裡抖落出來的菸灰、零食、瓜子皮時，學長都會在旁邊默默掏出自己的手柄，接下來，他開始用各種“手柄能做但鍵盤幾乎不能做”的操作虐殺我。直到幾年後我也用上了手柄，才知道它與鍵盤的差距是不能用道理來算計的，這完全是兩個遊戲。

我和學長聯機打過不少遊戲，最多的還是《實況足球8》，這款遊戲能夠在中國網咖大火，首要因素是它有本地聯機功能。和遊戲內一鍵建立主機相比，登入對戰平臺、建立房間的傳統流程顯得非常繁瑣。


到如今，《實況足球8》依然為人稱道的還有它在遊戲性與真實性之間做到了幾乎完美的平衡：恰到好處的身體碰撞處理、長傳球與球員能力之間的微妙關係、快速傳導帶來的陣型拉扯……這些要素單拎出來都無法對一款遊戲造成決定性影響，但拼在一起，便組成了剛剛好的《實況足球8》。

那是“實況足球”極為光彩的歲月，玩家提到它的競爭對手“FIFA”時總嗤之以鼻，並遞出一句不鹹不淡的“‘FIFA’只是遊戲，‘實況’才是足球”。一個事實是，在早期，“實況足球”系列的確更強調球員配合和對空間的利用，對玩家的戰術素養有一定要求。在操作方面，它又顯得非常友好，協防加跟防功能讓玩家在防守時能體驗到一種半自動化的感覺；“FIFA”系列則更強調操作，由於防守時需要玩家進行全手動圍防，理論上，只要進攻方手速夠快、技能熟練度夠高，是可以反覆上演單騎闖關的。

不過這都是舊時往事了，隨著時間推移，“實況”開始漸漸“FIFA”化，“FIFA”也融入了“實況”的一些特點，二者在玩法上的界限不再分明，不同陣營的玩家們爭論起來說也沒法說服對方。但誰也無法否認，從2007年起，二者的銷量差距開始不斷拉大。

2014年是一個里程碑，當年發售的《實況足球2015》銷量為163萬，同期的《FIFA 15》銷量則達到了創紀錄的1840萬。前者不到後者的零頭，這還是在《FIFA 15》被評為《FIFA 10》後系列最差作品的情況下。相應的，第二年，《FIFA 16》的銷量較前一年出現下滑，但“實況足球”並沒有抓住機會，迎來銷量的攀升。很多人將這歸因為玩家對《實況足球2014》不滿的報復性行為——和水準極高的前作《實況足球2013》相比，《實況足球2014》在授權、人物臉型、引擎方面都存在嚴重不足，它更像是一款不太走心的半成品。

懸殊的銷量差距持續至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實況足球”在主機和PC平臺上頗有些積重難返的味道，但這並不意味著科樂美失去了與EA正面對決的機會，因為時代變了。

■時代變了

我第一次接觸足球類手機遊戲是在前智慧手機時代，用的是一臺售價300元的山寨機，我至今記得它的開機畫面是諾基亞“握手”的映象版。


山寨機承受不了高效能遊戲，每月連贈送的30MB流量都用不完。當然，那時候《切水果》《憤怒的小鳥》都還沒誕生，高中生間最流行的手機遊戲是《貪吃蛇》和《俄羅斯方塊》。因此，能在這臺手機上玩到一款純文字版的足球遊戲已經令我很滿意了。

遊戲的名字已不記得，它的機制大概是讓玩家組建一支球隊，隨機與AI進行比賽，比賽過程會以文字形式進行“直播”，內容無非是“50分鐘，某球員遠射破門”之類的，非常敷衍，就像是一個極度縮水版的“足球經理”。比賽獎勵是一些虛擬貨幣，由於缺少參照物，我並不清楚這些貨幣的真正價值，而市場上的球員價格也令人捉摸不透。

我的前鋒名叫博斯克，當時我並不知道他是誰，後來知道了這個名字最著名的擁有者是西班牙國家隊的主教練。但老帥博斯克是1950年生人，顯然不可能到了21世紀還馳騁球場，這讓我開始懷疑所有球員的名字其實都是假的——首發11人裡甚至沒有一個是人們耳熟能詳的。


機能、網路所限，在4G大規模普及前，絕大多數足球遊戲在手機上的面貌都是這幅草率的樣子，區別只在於有的遊戲UI更精美些。

2014年對於“實況足球”是個轉折點，對於手機足球遊戲市場同樣如此。在世界盃年和4G普及的雙重加持下，一些玩法上向主機版靠攏的足球手遊開始大量出現。世界盃前後，共有100多款光怪陸離的足球手機遊戲登陸市場。

科樂美的手遊《實況俱樂部》就是這個時期的產物。《實況俱樂部》的玩法與和“足球經理”十分相似。它採用了經典的集卡、擺陣加自動對戰模式，和之前手機上傳統的文字對戰不同，《實況俱樂部》的畫面是全3D的，比賽時，畫面會以“電視鏡頭”的形式追蹤現場實況，玩家可以選擇比賽進行速率，全程觀看，也可以選擇只看精彩鏡頭。這一模式在當年還算新穎，遊戲上線後取得了不錯的效果，並一度排在了各種手游下載榜的前列。


同年，EA推出了《FIFA 15》移動版，試圖用內購的形式為足球手機遊戲找到穩定的盈利模式，並取得了一定的成效。這個時期的移動版“FIFA”遊戲基本上是將主機版簡化移植到手機上，再加入一些適合手遊的操作和模式，核心玩法是與主機一樣的擬真對戰。

相比於前作《FIFA 14》移動版，《FIFA 15》移動版最大的進步是去掉了耐力槽等古怪設定，使得遊戲整體節奏更為流暢，但客觀來說，這是一款毫無特色的作品，甚至不如前作，《FIFA 14》移動版至少引入了型別遊戲“虛擬搖桿”操作和“觸屏控制”操作雙軌並行的概念，直到今天，市面上幾乎所有的對戰類足球手機遊戲依然在沿用這個設計。


2016年之後，全球手機遊戲收入首次超過了端遊，遊戲市場徹底翻了天。所有廠商都在試圖將自己原有的作品移植到手機上，做足球遊戲的也不例外。但困難也是擺在明面上的：觸屏面積空間有限，按鍵有限，玩家操作精確度有限，遊戲體驗自然也有限。硬核玩家們不會輕易背離主機，而輕度玩家們有著太多比足球手遊更好的選擇。於是，足球手機遊戲陷入了一種不尷不尬的境地。


最近幾年，這種尷尬境地有了一定的緩解，手機效能的提升讓廠商們有了更多的發揮空間，比如他們可以使用更先進的引擎，讓遊戲畫面看起來和主機上呈現的愈加接近。同時，可以採用更簡潔的操作模式和智慧程度更高的AI——對於前者，觸屏操作已經漸漸被新一代手遊玩家們接受，後者的AI提升則顯著提高了遊戲的流暢度。

分庭抗禮的依然是EA和科樂美兩家。前者的《FIFA足球世界》擁有更多主流聯賽的版權和更廣泛的使用者基礎，EA已經在與騰訊的多次合作中嚐到了甜頭，微信小程式等接入口讓《FIFA足球世界》擁有天然的渠道優勢。

科樂美的合作伙伴是網易，他們推出的遊戲是《實況足球》手遊版。對於他們來說，這是合作最好的選擇。兩者的開發和運營經驗體現了《實況足球》在手遊領域的優勢——它的確更好玩。拋開在主機上的種種爭論，單說移動版，《實況足球》在建模精細度、AI智慧程度、操作手感、比賽節奏和平衡性等方面的確優於《FIFA足球世界》。

4月29日，《實況足球》的引擎進行了升級，“虛幻4”引擎徹底取代了這款手遊原本使用的“HAVOK”引擎，這樣的大換血對一款運營當中的手游來說還是不太常見的。玩法上，當玩家罰角球或任意球時，和更新前相比，視角變得更高，這一方面使球場邊緣，如攝像師等細節進入了畫面，也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任意球的罰球難度，讓“任意球如點球”進球率徹底成了過去，間接提升了遊戲的平衡度。


引擎更新後，相較於舊版本，球員在傳球時會有一個較為明顯的停頓，這使得比賽節奏變得更慢，也降低了純速度型球員的戰略地位。新的花式動作和更加真實、舒展的動作系統使技術型球員的重要性有所上升，同時，更強的AI跑位能力也促使玩家開始尋求傳導配合。

科樂美用“虛幻4”引擎把《實況足球》的幀數提到了60幀。得益於新引擎的加持，遊戲中球員的臉型和模型更為逼真，動作也將更加自然。許多較複雜的花式動作也得以出現在了引擎更新後的版本中。相比之下，《FIFA足球世界》用的是《FIFA 16》的引擎，畫面效果上有所不如。有趣的是，科樂美即將在下一代主機版《實況足球2020》中用“虛幻4”引擎取代自家的“FOX”引擎，這意味著“實況足球”手遊反倒走在了端遊的前面。


此外，《實況足球》手遊也根據玩家需求調整了國服的部分運營策略。比如這次國服並沒有同步國際服更新“精選球員”，比如遊戲在一開始就推出的國服特有的“天梯賽”。的確，在本地化運營領域，網易有著很多成功經驗。


■故事還在繼續

EA和科樂美的競爭，騰訊和網易的競爭，這個故事我們已經看過無數個版本了，只是很多人沒有想到，即使在手機足球遊戲領域、在中國遊戲市場上，兩大人氣系列的競爭還在繼續。現實就是這樣，在現今以及未來的很多日子裡，這個老生常談的故事依然會繼續進行下去。是選擇質量較高的作品，還是選擇大平臺，玩家們的自由度更大了。

但在選擇之前，針對足球手遊本身，我想說的是，即使到了2019年，硬體對遊戲體驗的制約依然存在，許多其他類別遊戲已經解決的問題，在足球手遊領域依然還是頑疾。對於玩家來說，手機上的足球遊戲和主機上的足球遊戲依然可以說是兩類完全不同的遊戲。對科樂美來說，這款足球遊戲最大的意義在於，他們在主機領域失去了大片陣地，但是在手遊領域的形勢卻還比較樂觀。

作者：胡正達
來源：觸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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