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女性︱如意悟真記（36）

第三十六章    無師自通

黃成群副局長是週六的下午趕到公園的。五月的蓮花湖，在斜陽照耀下，波光粼粼。天氣熱了，但還不不至於讓人感覺陽光暴曬。

黃成群到了常去的地方，在一棵濃廕庇日的柳樹下坐下來，支起了釣竿。趙所長早早安排陳如意準備了純淨水、熱水、煙、零食等等。

懷有求人之心，陳如意對黃副局長的到來表現得非常殷勤：從他下車開始，便一直跟著他，給他搬運材料、漁具等。即使沒有什麼事，也不願脫離他的視線。她要等個機會，跟局長說一下自己的期望。

如意的心裡有點忐忑。她從來沒有想過為了升遷一類的事情求人，只想通過自己的努力為自己掙得一點進步的機會。去年自己主動下到這個派出所，並不需要求人，但現在回縣城工作，這確實是個“大工程”，非有人幫忙不可。

事已至此，她沒有別的人可求，那就努力抓住眼前這個人吧。她運用聽來的各種為人處世的道理，努力在黃副局長面前表現得熱情但又不是那麼急切。

一直等到晚飯時間，都沒有機會說話。黃副局長看天色已晚，表示要回去，趙所長挽留：“好久沒有跟領導在一起了，領導剛從省裡學習回來，一定要學習一下。”黃成群哈哈一笑，也就留下來了，幾個人一起趕到飯店的包間。趙所長早就約了關係比較要好的相鄰鄉鎮派出所的卞松山所長，趕過來陪黃副局長一起喝酒。

黃成群已經五十歲出頭，是前年才提起來的副局長。按照縣裡的規矩，副局級幹部53歲就要內退，因此黃副局長的仕途也就快要畫上句號了。

剛擺好酒菜，卞所長趕到了。卞所長40多歲的，一米八的大個子，相貌堂堂，酒量極佳，為人樸實，與趙所長關係很好，也曾是黃成群的部下，多年的交情，因此趙所長叫他來一起喝酒。陳如意以前也多次因辦案去過他的派出所，打過交道。

趙所長見到卞所長，便開玩笑說他“腿長，卡著飯點兒趕到”，卞所長跟黃副局長寒暄幾句，照例跟趙所長打趣幾句。趙所長便開了酒，給每個人的杯子勻上白酒。問陳如意要不要白酒，陳如意推說酒量不行，趙所長便叫了服務員拿來一瓶啤酒，給陳如意倒上，叫她“看著”。三個男人便喝了起來。

此地酒風甚濃。一般喝白酒，都是用能盛二三兩白酒的玻璃杯子。第一杯酒要倒滿，一瓶白酒正巧倒滿三杯。趙所長是主陪，敬了三杯。卞所長是副陪，定好也是三杯，清杯。兩位所長喝完之後，黃成群露出為難表情，兩人卻一直端著杯子，要求領導喝完——“接下來就可以慢慢喝了。”

三個人喝完第一瓶後，又要了一瓶。陳如意給開了，便去給黃成群斟酒。剛倒了一點，黃副局長便說可以了。趙所長知道黃副局長的酒量，便讓陳如意繼續倒酒。於是陳如意笑吟吟地拿過杯子，給倒滿了。

接下來，輪到陳如意敬酒了。陳如意的那杯啤酒，只喝了大半杯。卞所長說：“敬酒要有誠意哦！”黃成群也歪著頭眯著眼睛看著陳如意。陳如意說：“是要有誠意。”端起杯子一飲而盡，然後也給自己倒了半杯白酒，說：“今晚有幸聽黃局長傳達上級精神，非常高興，我就破例，用白酒敬一下領導。”

趙所長在一旁附和著說：“是呀，如意從來不喝白酒的，啤酒也很少喝。今晚是高興了，破例了！”黃成群哈哈一笑，跟陳如意碰了一下杯子，喝了一大口，連忙夾菜。

趙所長趁著酒意，又對黃成群說：“我們的如意，是非常優秀的人才！有文化，有才能，其實在這樣的所裡有點可惜了。有機會的話，要提拔一下年輕人哦！”

黃局長笑著點點頭，表示同意，對陳如意說：“好好幹！”陳如意喝了一杯啤酒，又喝了點白酒，臉色此時已是緋紅，熱辣辣地。趙所長也對陳如意說：“領導發話了，要好好表現！”陳如意知道趙所長的意思，又接連敬了黃成群兩杯酒，把自己杯裡的白酒都幹了。

那天晚上，陳如意豁出去了，最後也喝多了。黃成群是怎麼走的，自己又是怎麼回宿舍的，愣是記不清了。第二天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因為是星期天，所長也沒有來上班。到週一上午趙所長來上班時，陳如意頭還有點疼。見了趙所長，陳如意有點不好意思，問趙所長那天晚上自己有沒有失態。

趙所長說：“沒有，你表現很好。看不出來，你酒量可以，深藏不漏啊。喝完白酒，你又喝了兩瓶啤酒。”陳如意驚呆了：“啊，我一點都不記得了。”趙所長笑道：“你是喝斷片兒了。”

接著，趙所長問如意：“你還記得我跟黃局長說的話嗎？”如意說：“當然記得。我知道您在幫我說話，太感謝了。”

“不是這個意思。我這也幫你跟領導表示了，他應該知道你的意思了。”

“嗯。我得去他家表示一下吧？”

“當然。”

過了兩天，陳如意利用下午時間，專門去縣城新開的一家超市買了一張2000元的購物卡。她捏著卡，邊往商場外走，邊把它揣到兜裡。看看天色還早，進商場正在想到哪裡去吃晚飯，有人在她背上拍了一下。她回過頭來，發現是她的一個大學同學，叫盧燕燕，當年畢業後到縣城附近的一箇中學教書。驚奇地叫了一聲：“怎麼是你？”盧燕燕也哈哈笑著問：“這麼巧！好久不見，你到哪裡去了？”

陳如意說自己調到公園派出所。盧燕燕問：“你去哪個地方幹什麼，你又不養老。”陳如意有些尷尬地說：“呵呵，一時發暈。”兩個人就在商場外站著說了會兒話，盧燕燕看差不多是飯點了，問：“你準備到哪裡吃飯？”陳如意說還沒有想好。盧燕燕說：“正好男朋友不在，我今晚也沒有事，我們們一起吃吧。”於是陳如意跟著盧燕燕到了附近一個小飯館。

兩個人一起吃了一個小時的飯，陳如意知道她找了一個男朋友，不久就要結婚了。未來公公是縣裡的重要領導，年前把她調到縣紀委工作了——當然是經過合法的招聘程式。如意嘖嘖羨慕。盧燕燕說：“現在的招聘，寫著公開考試、面試打分什麼的，實際上都是暗箱操作。沒有人不行。”

這話正說中了陳如意的心事，暗暗慶幸自己沒有傻乎乎地單純報名。兩個人吃過飯，盧燕燕說：“結婚的時候，你一定要來喝喜酒啊！”

陳如意滿口答應。跟她分手後，已經八點多了，天已經完全黑下來，正是送禮的時候。陳如意打了一輛三輪車，到縣公安局旁邊的家屬院門口。

她下車後，左右看看，沒有穿警服的人，也沒有認識的人，便低頭進了家屬院。她精神有點緊張，擔心遇到熟人，不好交代。慶幸的是，並沒有多少人在外面活動。偶爾有穿警服的人經過，她穿著便服，也沒有人注意她。

她已經打聽好黃成群家的地址，就在第二棟家屬樓的第二門洞的西戶。她看樓道里沒有人，急忙走過去，敲開了黃成群家的門。

謝天謝地！黃成群在家。見到她來，黃成群先是驚訝一下，連忙讓她進門。陳如意起初有些侷促不安，但黃成群笑容可掬，讓她放下心來。她按照黃成群的指示坐在了沙發，寒暄了兩句，便說起請領導關照，自己希望到縣城工作的意思，並把卡放在了茶几上，便站起來告辭。

黃成群看她掏出卡，便說：“不可以這樣！”連忙拿起來遞給她。陳如意急急地說：“領導您對我這樣關心，我這就一點心意。”黃成群攔住她，說：“我關心你是應該的，但這樣是不可以的。你要這樣，我就不管你了。”便把卡往她兜裡塞。

急切中陳如意接過卡，往客廳的博古架上一塞，急忙轉身開門。

黃成群看她又急又窘的樣子，便不再強推，說：“你放心回去，好好幹。局領導都知道你是很優秀的！”

陳如意放下心來，跟黃成群道謝、告別。下了樓，看看周圍還沒有人，便得意地離開了。她發現自己在世俗處世方面，並沒有以前認為的那樣清高。這一套，她無師自通，玩得還是很溜的嘛！又想，當領導的也不容易，自己拼命給領導送禮，領導收下，她心情愉快。但如果領導不收，自己還不知要怎樣對領導充滿怨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