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西貝說,自己的性格有兩大特點,第一是不安分,第二是不信邪。
這是一位典型的逐夢之人,不安分是直奔目標、拒絕平庸的勇敢,不信邪是不打折扣、不甘妥協的堅定。
抉擇一:
抱夢計算機方向,拒絕本碩博連讀
1985年,小學二年級的賈西貝,成為了中國最早一批接觸到計算機的娃娃。是年,錦化化工一小的學長學姐在某次大賽中發揮出色,廠領導激動興奮之餘果斷拍板,為一小置辦了8臺電腦,那是效能接近於蘋果Ⅱ型機的國產替代機型,內建Basic,有幸成為計算機興趣小組成員的賈西貝敲下一行行程式碼,編寫出跳動的音符、變色的方塊,還有一份抱持至今的人生夢想。
10年之後,1995年,賈西貝參加高考。
技術大咖多為學霸,賈西貝高中便摘得全國物理奧賽二等獎、數學奧賽三等獎,獲得保送吉林大學本碩博連讀的保送機會,光學、核物理等幾個方向任君挑選。
然而,將計算機視作人生夢想的賈西貝卻毅然拒絕了豔羨眾人的機遇,報考大連理工大學計算機專業,並立志畢生鑽研此道。
抉擇二:
“絕沒可能”的保研北大
只要夢想存乎彼岸,即便別人眼中無路可走,也誓要闖上一闖。
1999年,賈西貝的保研資格已是板上釘釘,可他卻如熱鍋上的螞蟻焦慮不安。這一年,北大方正創始人王選院士的一篇專訪報導,在無數計算機專業學子心中點燃了夢想之焰,“培養10位院士、100位百萬富翁”的豪言讓賈西貝心生嚮往。他天生一股起心即動手的果決之氣,放下報紙就提筆書信一封,這封情詞懇切的信件和隨信附上的本科優異成績與競賽獲獎,幫助他順利獲得了北大同意讀研的通知。
然而, 在當時“保研到外校”是一件極難獲得生源輸出學校支援的事情。賈西貝不信邪地提出申請,石沉大海;他堵門院領導執著懇求,對方實在拿他沒轍,索性放話:“你以為想讀王選院士的研究生就能讀上?你真能讀上我就做主放你去!”
10幾個小時之後,信念如火、行動如風的賈西貝站在了北大校園,在招生老師的引薦下,見到了王選院士的愛人陳堃銶教授。
不久,賈西貝成為北大電腦科學專業研究生。雖然後來由於王選老師的身體和精力原因,沒能一直追隨,但也最終師從王選老師的得意門生、時任方正總裁的肖建國老師完成了碩士學業,實現了出師於王選老師科研團隊的夢想。
抉擇三、四:
留學之旅,歸國之路
離夢想越近,越能看清它的面容。
碩士畢業之時的賈西貝已經確定,自己真正喜愛的不是管理和銷售,而是技術,於是他選擇加入計算機技術曾經的王者企業——Sun Microsystems,成為Sun中國工程研究院的一員。
眾所周知,步入21世紀的Sun已是落日餘暉。工作不久,一位來自美國貝爾實驗室的教授拋來橄欖枝,這位教授擁有英國政府提供的2個全獎PhD名額,細選之後,賈西貝成為了首位入選者。
在愛丁堡大學,賈西貝求學於學界名門大派,專攻資料庫方向基礎研究。本門不僅有三位英國科學院院士坐鎮,他的導師更是羅傑尼達姆獎(英國計算機領域最高獎)獲得者,名師指點之下,賈西貝的技術能力突飛猛進,斬獲IEEE國際資料工程大會最佳論文獎,並曾經給英國女王丈夫菲利普親王演示科研成果。
學術上屢攀新高,博士畢業,做完博士後之後,賈西貝入選了愛丁堡皇家學會的Enterprise Fellow專案,專案為全國挑選的八名研究者,準備了為培養創業者而定製的MBA課程和體系化的企業家精神培養與輔導,希望把更多技術領域的科學家逐漸培養成科研成果商業化的企業家。這項為期一年的培訓之後,賈西貝的心思活絡起來了,看著從前的同門師兄弟們紛紛拿下全球名校教職,他的腦海中卻總會翻騰北大方正創始人王選的那句名言:科技頂天、市場立地,“我逐漸發現,依靠自己所學的技術來創業,是自己更想做的事”。但他又很擔心,自己出身學術名門,如果走進商界,會否為師門所不齒?倒是有位相熟的校友跟賈西貝聊天時,解開了他的心結。他說:“其實你的導師一直希望學生中有人能夠走技術創業這條路,在實踐應用中印證技術的有效性和價值,為社會做貢獻,你所擔心的,其實正是你老師所期待的。”
開啟心結、與導師充分交流之後,賈西貝婉拒了來自歐美科技大廠的盛情邀約,歸國創業——是否創業糾結了許久,是否歸國卻從不曾是一個問題, “我在海外這10年,一邊做科研一邊關注著中國的進步,每時每刻都為自己身為一箇中國人而驕傲。創業,也是用自己的所學來服務祖國。歸國是創業的起點,祖國是做人的本、也是創業的根。”
抉擇五:
北京or深圳?
早在賈西貝尚未下決心創業之前,便收到了北京、深圳兩地政府高層的盛情邀約,最終,他選擇了市場更為開放、營商環境領先全國的深圳,“相比於特事特辦,我更喜歡公事公辦”。
那是2011年,資料時代的革命前夜。第二年,廣東省實施大資料戰略,華傲入選2012年廣東省重點引進的海外高層次創新團隊和深圳市孔雀計劃創新團隊,獲得了一筆科技資助。
賈西貝將資料治理比喻為下水道工程、地基工程,在大資料概念尚未普及的年代,這項工作的客戶側價值感明顯偏低,導致創收難,企業生存發展步履維艱。這筆科技資助,幫助華傲度過了創業之初的艱難時日。
抉擇六:
只做偏科生
賈西貝將公司中文名定為華傲,英文為Audaque,縮寫自Automated Data Quality Enhancer(資料質量自動增強器),細分定位清晰明確:資料質量、資料治理。
在賈西貝上大學和研究生時,人工智慧和資料並非明星學科,尤其是人工智慧正處於挫折期,而資料的發展也主要表現在資料庫上,“90年代資料庫研究的兩大方向是推理資料庫(deductive database)以及物件導向資料庫(object-oriented database),2000年之後是資料庫和網際網路的結合,也就是半結構化資料庫(XML資料庫)”。半結構化資料庫也是賈西貝英國讀博時的第一個研究方向。
之後,賈西貝進一步明晰了自己的夢想,進攻資料行業更艱難、更折磨人的關隘——資料質量。在全球龐大的資料量背景下,如何體現資料資源的真正價值成了學術界和商業界共同的思量。賈西貝認為,從擁有資料資源到發揮價值之間有一道鴻溝,而連線這道鴻溝的橋樑正是資料質量或資料治理,“資料就像原油,華傲就是煉油廠”,資料治理讓資料成了一種可用、好用、有價值的資源,讓有限的資料創造出無限的價值。
志向既定,20年未變。“聚焦一點,掘地三尺”“力出一孔,鐵杵成針”……採訪過程中,《科創人》幾乎聽到了所有與聚焦、定位相關的名言名典,其中最讓人會心一笑的是“華傲要做大資料生態中的偏科生,堅定不移地偏科下去”。
抉擇七:
拿著錘子找釘子or弄斧到班門?
賈西貝最初的計劃是打造一款普適型產品,在to C領域內做出商業價值。
由於擔心自己適應不了to B和to G市場的銷售文化,他掙扎了整整5年,不斷嘗試與to C場景結合的各種可能性,最艱難的時候,為了不拖欠員工薪水,他數次瞞著所有人借錢週轉,即便到了如此程度他也沒有輕易放棄to C嘗試。
隨著創業經驗的不斷積累,賈西貝逐漸意識到,自己身為企業戰略一把手,除了要保持對技術的敏銳洞察、不懈創新之外,還需要透過商業思維搭建起一個正向迴圈、健康可持續的生態模式,他想起了人生偶像王選的那句“科技頂天,市場立地”,“拿著技術錘子找場景釘子的想法過於理想,既然政府對於資料治理有著最明確的需求、最豐富生動的場景,我為什麼要捨近求遠?弄斧就得到班門!”
解放思想、擁抱需求的華傲自此走上高速發展之路,以數字中國建設為主線,面向“數字政府建設需要”與“數字經濟發展需要”兩大場景,研發了一整套包含了大資料、人工智慧及區塊鏈與隱私計算技術,特別是資料治理與深度學習相結合的演算法,支撐城市大腦、一網通辦、一網統管、數字營商環境、車路協同、疫情防控、智慧投顧等眾多應用場景,覆蓋完整資料生命週期的資料智慧產品族,在國內多個一線、新一線智慧城市的建設過程中樹立了實現跨層級一體化建設的標杆成果,參與了深圳、北京、上海、重慶、蘇州、瀋陽、貴陽、武漢、合肥、蘭州等地的數字政府建設,服務分佈於24個省的42個市及29個區縣、超200個政府和大企業客戶。
成立至今,華傲資料已在全球範圍內佈局了超過300項發明專利,其中包括53項國際PCT專利。
抉擇八:
注重出貨量
作為科技企業,保證規模以上的研發費用持續投入,是保持並提升核心競爭力的戰略要務。認真調研了成功科技企業的研發投入模式之後,賈西貝最終選擇了“高出貨量支撐高研發投入”的模式。
賈西貝以高鐵和海思晶片為例,高鐵技術與晶片技術最初並不掌握在中國企業手中,之所以中國企業能夠實現後來居上,成功之處在於採用了以戰養戰的策略,依靠大規模出貨量反哺研發,依靠持續高強度研發投入做精產品,以“大出貨量帶動絕對的大額研發投入”而非“沒有足夠出貨量支撐的相對研發投入佔比”制勝。
賈西貝幾次提到華為對自己的影響,“持續壓強投入”“力出一孔”以及追求出貨量,均源自華為的成功經驗。“有人追求高利潤、高單價,而我追求的是以同樣的價格交付更好的技術、更多的客戶,華傲的客單價很有競爭力,奉行追求出貨量、薄利多銷的策略,我們希望以業務規模帶來的產品收益支撐研發投入,而不是以燒投資人的錢支撐研發投入——客戶的錢是對產品研發實用性的檢驗,也會引導產品持續解決客戶痛點問題。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需要同一產品的更多客戶。放眼未來,我們也要不斷打造一個又一個高出貨量產品。”
抉擇九:節制使用資本、善用資本
做一隻不走彎路、錯路、回頭路的烏龜
科創人:2020年11月,華傲釋出了C輪融資資訊,作為一個成立10年的獨角獸級科技企業,華傲的資本運作似乎略顯保守?
賈西貝:這是我們自己選擇的,我理想中的華傲,要在一個細分領域默默深耕下去,一步一個腳印的踏踏實實發展下去,不過度藉助政府資源,也不盲目追求高估值、高融資,節制使用資本,靠市場化的力量成為細分領域的單項冠軍。
資本加持確實能加快企業的發展速度,但盲目追求高估值,速度雖然快了,資本重壓之下把握方向卻變得更難了,動作很容易變形。
畢竟投資人投下的每一分錢都要加倍賺回來,而且還有時間限制,一般就是5+2、七八年的時間。這對於to B和to G行業來說太快了,華傲要做龜兔賽跑故事中的那隻小烏龜,我們就一條路堅定走下去,可以慢點,但是不走彎路、不走錯路、更不走回頭路。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這句話很危險,可能快速走向成功,也可能快速走向失敗。真正的核心技術,就像工匠精神一樣需要時間來沉澱。同樣,我也不認可風口來了豬都會飛起來,沒有經過淬鍊、磨礪出翅膀的豬,短暫飛翔之後還是要掉下來,可能摔死。華傲經歷過大資料行業退潮的週期和資本寒冬的考驗,我們依然活著,每一天都在進化,因為內功紮實、自帶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