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馬斯克舉辦了 Neuralink 的 Show & Tell 演示活動，向世人展示了腦機介面的最新進展。會上，馬斯克表示，從原型到生產非常困難，面臨諸多挑戰。Neuralink 一直在努力啟動人體試驗，並且已向 FDA 提交了開始人體試驗所需的所有檔案。馬斯克估計，第一個 Neuralink 裝置可能會在 5-6 個月內進入人腦。
會上馬斯克強調， Neuralink 尊重動物受試者，並且腦機介面裝置植入動物體內之前已經進行了廣泛的基準測試。兩隻猴子 Pager 和 Sake 都已經成功植入了 Neuralink 的升級裝置。
下面為 Sake 打出的字句「can i please have snacks」（可以給我一點零食嗎？）
然而，距離大會開完沒幾天，根據路透社資料顯示以及相關知情人士透露，埃隆 · 馬斯克建立的醫療裝置公司 Neuralink 正因涉嫌侵犯動物權益接受美國聯邦調查，員工認為該公司的動物實驗因過於匆忙，而造成了不必要的痛苦和死亡。
準備不足、壓力過大，員工趕在最後期限前完成任務
眾所周知，Neuralink 正在開發大腦植入物技術，旨在幫助癱瘓的人重新行走，或者治癒其他神經系統疾病。據知情人士透露，近來，美國農業部監察長應聯邦檢察官的要求，開展了這項聯邦調查。其中一位知情人士稱，此次調查的重點是該公司是否違反《動物福利法》(Animal Welfare Act)的行為，該法案主要監督研究人員如何對待動物以及動物實驗。
Neuralink 植入物：N1。大約有四分之一硬幣那麼大，可以用來記錄和刺激訊號。
路透社查閱了幾十份該公司的相關檔案（包括以前未報告的資訊、錄音、電子郵件、簡報和報告），並採訪了 20 多名在職和前任員工後發現：該項調查開展之際，員工們正對 Neuralink 的動物實驗持越來越多的異議，並且實驗失敗是因為馬斯克要求加速程式的壓力所導致的。這些員工們說，這種不合格的測試不得不重複進行，這無疑增加了那些受試和死亡動物的數量。
馬斯克和 Neuralink 的其他高管尚未對置評請求作出回應。
由於美國的監管條例沒有對公司研究所使用的動物數量做出具體規定，並且在何時以及如何在實驗中使用動物方面給了科學家很大的迴旋餘地。監管備案檔案顯示，Neuralink 已經透過了美國農業部對其設施的所有檢查。
據路透社獲取的資訊，自 2018 年該公司開展實驗以來，共殺害約 1500 只動物，包括 280 多隻羊、豬和猴子。知情人士稱，這個只是粗略估計，因為公司沒有對測試和殺死的動物數量保持精確的記錄。Neuralink也用大鼠和小鼠進行了研究。
動物死亡的總數並不一定說明 Neuralink 違反了法規或研究實踐標準。許多公司經常用動物進行實驗，以推動人類保健的發展，他們面臨著快速將產品推向市場的經濟壓力。通常，在實驗完成後，這些動物會被殺害，這樣就可以在它們死後進行研究檢查。
然而，Neuralink 的在職和前任員工表示，由於馬斯克要求加快研究速度，動物死亡的數量高於實際所需。透過幾年來的公司會議和檔案，以及對員工的採訪，路透社確認：近年來，有四項實驗（涉及 86 頭豬和兩隻猴）因人為錯誤而受到影響。三名在職和前任員工說道，這些認知錯誤降低了實驗的研究價值，所以需要重複試驗，這導致更多動物被殺害。知情人士認為錯誤在於，高壓環境下工作的測試人員未能做好充分的實驗準備。
為了對 Neuralink 的效果進行驗證，研究人員在豬的體內植入了上述裝置。
今年早些時候，一名員工在給其同事寫的信中，忿忿不平地說道公司需要徹底改革動物手術的開展方式，這樣才能防止遭到抨擊。這名員工還寫道，匆忙的日程安排導致準備不足、壓力過大的員工爭相趕在最後期限前完成任務，很多調整是在手術前的最後一刻才做出的，這威脅到了動物們的安全。
無論是在職還是前任員工都表示，馬斯克一直在努力加快 Neuralink 的發展程式，這在很大程度上靠的是動物實驗。今年早些時候，馬斯克向員工傳送了一篇關於瑞士研究人員開發的一種電子植入裝置，幫助一名癱瘓男子重新行走的新聞文章。他寫信給員工說道：「我們可以讓人們在日常生活中重新使用他們的手和腳！總的來看，我們的行動速度還不夠快。這快把我逼瘋了!」
知情人士還表示，多年來，馬斯克總會讓員工想象自己頭上綁了一顆炸彈，這樣才能讓他們行動更快。幾年前，馬斯克告訴員工，如果他們不能謀得更大進展，這將引發 Neuralink 的市場失靈。
6 個月內人體試驗計劃恐泡湯
參與 Neuralink 動物實驗的五名員工告訴路透社，他們已經在公司內部表達了這種擔憂。他們表示自己更主張採用一種更傳統的測試方法，即研究人員在動物研究中每次先測試一種元素，在得出相關結論後，再進行其他的動物試驗。知情人士稱，Neuralink 在修復早期測試中的問題或得出完整結論之前，會快速連續地進行測試。結果是往往導致更多的動物需要受試和被殺害，部分原因在於這種方法導致重複測試。
一名前員工在幾年前曾要求管理層對實驗方面更慎重一些，但有高管告訴他，考慮到馬斯克對速度的要求，這是不可能的。兩人向路透社表示，他們離開該公司的原因便是出於對動物研究的擔心。
三名在職和前員工表示，Neuralink 的測試問題在公司內部引發了對結果資料質量的質疑。這些問題可能會推遲該公司開始人體試驗的計劃，而馬斯克曾表示，該公司希望在未來 6 個月內開始人體試驗。這些事件也讓馬斯克頭疼的事情越來越多，他最近以 440 億美元的價格收購了 Twitter，目前很多人就他對 Twitter 的管理能力提出批評，而他還同時經營電動汽車製造商特斯拉公司和火箭公司 SpaceX。
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 (FDA) 負責審查該公司的醫療裝置和相關實驗的批准申請，然而，對於該公司在研究過程中對待動物的方式受到美國農業部《動物福利法案》的監管一事，FDA 沒有立即置評。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Neuralink 員工在接受採訪時曾表示，與其他研究機構相比，公司在某些方面對實驗動物的做法相當好。例如，公司領導人在內部宣稱，要在德州奧斯汀的工廠建立一個「猴子迪士尼樂園」。馬斯克也曾告訴員工，他想讓公司在舊金山灣區接受實驗的猴子住在「猴子泰姬陵」裡。
Neuralink 室內娛樂設施中的猴子。圖源：Neuralink。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當這些動物用於研究專案時，Neuralink 的做法顯然就沒有宣稱的那麼溫和了。
頻發的實驗動物死亡事故
據一位知情人士透露以及路透社查閱的相關資料顯示，Neuralink 在 2021 年就發生過一起因失誤導致不必要動物死亡的事故，當時一項研究中受試的 60 頭豬中有 25 頭豬的頭部被植入了尺寸錯誤的裝置。
如果準備充分，這樣的錯誤本可以避免。這次事故給 Neuralink 的研究人員敲響了警鐘。2021 年 5 月，科學家 Viktor Kharazia 在給同事的信中表示，FDA 的研究審查員可能會將此次事故視為一個「危險訊號」，畢竟該公司計劃將該研究作為開始人體試驗申請的一部分提交。
之後，Neuralink 又在 36 只羊身上重複了這項實驗。最後，包括豬和羊在內的所有實驗動物都在術後被殺掉了。
這樣的事故並不是個例。據兩位知情人士透露以及路透社查閱的相關資料顯示，有員工在兩次不同的手術中，不小心搞混了 Neuralink 裝置應該植入的不同豬的脊椎。其實，只要在插入裝置前仔細檢查豬脊椎，就可以輕易地避免錯誤。
最終，公司獸醫 Sam Baker 建議同事立即將豬殺死，以結束它的痛苦，並表示，「考慮到它完全康復的機率很小，以及目前糟糕的心理狀況，我們認為安樂死是唯一可取的做法。」
因動物實驗遭到指控
最初對 Neuralink 的指控涉及其與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合作的實驗。今年 2 月，動物權利組織美國負責任醫學醫師委員會向美國農業部遞交了一份申訴，指控 Neuralink 和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的專案中手術失敗導致猴子死亡，並公開公佈了其調查結果。
該組織聲稱，外科醫生兩次使用了錯誤的手術膠水，導致兩隻猴子飽受痛苦並最終死亡，而其他猴子則因植入物出現了不同的併發症。
Neuralink 承認，由於實驗導致的健康問題，他們在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獸醫人員的建議下殺掉了 6 只猴子。不過，Neuralink 將手術膠水導致的問題稱為使用「FDA 批准的產品」造成的「併發症」。
同時，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的發言人在回應路透社時，分享了之前的一份公開宣告，為自己與 Neuralink 的研究進行辯護，並表示他們並未違反任何的法律法規。
據相關知情人士透露，加州北區的一名聯邦檢察官將動物權利組織的投訴提交給了美國農業部監察長，檢察長已啟動正式調查。美國農業部調查人員隨後詢問了有關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猴子研究的指控。
其中一位知情人士還表示，此次調查涉及在 Neuralink 內部設施中對動物進行測試和治療，但沒有詳細說明。2020 年，Neuralink 引入該專案，並在加州和德州建造了大量的相關設施。
Neuralink 員工開始站在動物的一邊
其實，馬斯克正在逐漸喪失對 Neuralink 的耐心。根據該公司檔案以及對 8 名在職和前員工的採訪，自 2016 年成立以來，Neuralink 屢屢錯過了馬斯克爭取到的監管機構批准開展人體臨床試驗的最後期限。
另外，馬斯克顯然感受到了來自 Neuralink 競爭對手的壓力，比如 Synchron。同樣成立於 2016 年，這家公司正在開發一種不同的植入物，在追逐醫學進展上不如 Neuralink 那樣野心勃勃，但在 2021 年獲得 FDA 批准開展人體試驗。Synchron 開發的裝置允許癱瘓患者透過意念收發簡訊和打字。這家公司同樣進行了動物實驗，但在研究中僅僅犧牲了 80 只左右的羊。
對於馬斯克趕進度的要求，員工有時會拒絕。在幾個月前的一次公司討論中，一名經理說馬斯克鼓勵他們在豬身上快速完成一項複雜的手術，這隨後遭到了公司部分員工的抗議。他們反對的理由是，手術的複雜性會延長豬的麻醉時間，並危及它們的健康和康復。
因此，員工認為，應該首先找出如何縮短手術時間的方法。談到長時間的麻醉，其中的一名員工說道，「這對那些小豬來說太難了。」
今年 9 月，Neuralink 為回應員工對其動物實驗的擔憂，舉行了一場市政廳會議，並對實驗過程做出瞭解釋。不久後，該公司還向負責審查動物試驗的聯邦授權委員會開放了此次會議。
Neuralink 高管曾公開表示，公司只有在沒有其他選擇時才進行動物實驗，例如之前的 Neuralink Show & Tell 活動上，馬斯克表示，「手術是在後期階段使用的，目的在於確認裝置的運作，而不是測試前期假設。我們很謹慎，為了保證測試是確認性的，而不是探索性，在嘗試了其他方法之後，才會將動物實驗作為最後手段。」
在馬斯克發表上述言論的一個月前，公司動物護理部門負責人 Autumn Sorrells 指示員工將「探索性」一詞從研究標題中刪除，並禁止以後使用。
不過，路透社查閱的 Neuralink 記錄中包含了幾年來大量關於探索性手術的參考資料。三位知情人士也強烈駁斥了 Neuralink 避免在動物身上進行探索性試驗的說法。
在 Neuralink 內部，有些員工對 Autumn Sorrells 更改探索性研究描述的要求表示擔憂，稱這將是不準確且具有誤導性的。更有人指出，此舉看起來是對 Neuralink 動物實驗的「洗白」。
原文連結：https://www.reuters.com/technology/musks-neuralink-faces-federal-probe-employee-backlash-over-animal-tests-2022-1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