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一聊那個曾登上《我們愛科學》的國產武俠網遊

前些日子，遊研社一位社友在一年前發帖尋找兒時在《我們愛科學》上看到的一篇遊戲文章，沒想到時隔一年，另外一位社友幫他找到了。

這位社友要找的文章標題是《俠義道上走一遭》，講的是一款名叫《俠義道2》的國產武俠網遊。

正如這位社友所說“《我們愛科學》在當時是小學生級的雜誌，《俠義道2》在當年那個視電子遊戲為海洛因的時代，能登堂入室跑到小學生的書刊上，是一件頗為有趣的事。”


不僅如此，在那個端遊還如火如荼的時代裡，《俠義道》也算得上是比較特別的一個。藉此機會，我們就來聊一聊這款老網遊，和它背後的開發商——成都夢工廠。

從造飛機到做武俠

說《俠義道》必須要從一個人說起，他就是憑藉開發《劍俠情緣》單機版而聲名鵲起的“西山居三劍客”之一——裘新。

裘新1990年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畢業後，便進入了成都飛機設計研究所參與殲-10戰鬥機的設計工作。

1992年初次接觸電腦遊戲《三國演義》的他，對遊戲製作產生了巨大的興趣。1994年，裘新離開造飛機的崗位，和原外星科技的美術總監施蒙嶺組建了遊戲開發組PowerMagic，製作了一款名為《獨孤九劍》的武俠遊戲，但小組後來因製作資金問題而難以為繼。

1996年，不甘放棄遊戲夢的裘新南下珠海，找到了當時已經在遊戲製作上小有建樹的金山西山居，遺憾的是他並沒有見到金山創始人求伯君，留下了一封信便離開了。

當時在西山居製作音樂的羅曉音看了這封信，裘新在信中寫了他如何熱衷遊戲，熱衷RPG，以及對遊戲的豪言壯語等等。告知求伯君後，羅曉音趕緊和同事追到碼頭將正要登船離開的裘新追了回來，就這樣，裘新加入了西山居。

此後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了，裘新負責開發的《劍俠情緣》單機系列成為民族武俠遊戲的代表作，他和負責策劃的李蘭雲、負責音樂的羅曉音，獲得了“西山居三劍客”的稱謂。


2002年，網遊時代來臨，西山居也在經歷著從單機向網遊的轉型。此時的裘新給求伯君寫了一封辭職信，回到成都創辦了一家網遊開發公司，取名夢工廠。


自立門戶的裘新很快組建起了開發團隊，主要成員也都在西山居、天堂鳥、金智塔等老牌工作室摸爬滾打多年，成功和失敗的經驗都非常豐富。

2003年，夢工廠的處女作《俠義道》問世，並開啟測試。

武俠代入感

與《網金》《劍網》等那個年代標誌性的武俠網遊一樣，裘新做《俠義道》的初衷就是在網遊中體現出武俠應有的魅力和代入感。

在這個想法的指引下，《俠義道》在世界觀背景、門派設定、武功體系等方面儘可能地遵循傳統歷史和武俠文化，通過俠魔陣營對立來營造江湖衝突氛圍，背景音樂也有富有韻味，令人印象深刻。不過，其最值得稱道的地方莫過於將角色成長和戰鬥，與傳統醫學、武學當中的經脈和心法進行了結合。


玩家使用衝穴銅人道具，可以運功衝穴，打通各類穴道就可以獲得人物屬性的提升。衝穴時周圍的玩家會被波及，同陣營的可以隨機獲得經驗值，敵對陣營的則會被衝擊波震傷，甚至震出經脈傷害，當完全衝開一條經脈時，衝擊波的範圍和效果會更大。

經脈受傷也是《俠義道》的一個特色。在PK時會出現經脈被不同程度打傷的情況，經脈受傷會導致受該經脈影響的屬性下降。比如手太陽小腸經斷裂，那麼玩家的外功攻擊力將降為0，要讓經脈復原，要找其他會對應治療心法的玩家推背療傷。


心法系統不僅可以提升屬性，還包含了經脈傷害和治療經脈的特殊能力，玩家只能從眾多心法中選擇幾種裝配。想讓心法快速提升，則需要閉關修煉。

這樣一來，雖然玩法變複雜了，但遊戲的代入感卻提升了。這一玩法不僅令玩家津津樂道，對之後武俠網遊的系統設計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俠義道》也嘗試改良同時代MMORPG暴露出的一些痛點，比較有代表性的就是在相對枯燥的殺怪練級中加入爽快度較高的殺陣設定。殺陣類似怒氣值的概念，通過殺怪點亮“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九字真言觸發殺陣獲得秒殺效果，合理利用其秒殺高階怪物，練級的爽快度和收益都會大幅提升。在之後的一些網遊中，也可以看到類似效果的XP技能。

聯合運營

2005年7月，《俠義道》正式運營，但夢工廠卻面臨著巨大的困境。

一方面，《俠義道》當時還是一款時間收費的網遊，商業化運營後不可避免地面臨玩家人數的大幅下降；另一方面，夢工廠作為一家純研發公司，在媒體和推廣方面，也缺少資金和經驗。遊戲賺不到錢，團隊也流失了一大半。

在這種情況下，裘新留意到免費網遊《熱血江湖》的優勢，於是決定製作免費版的《俠義道》，在推廣上，則是想辦法與其它媒體和平臺談合作，進行聯合運營。這種模式，就是開發商為平臺做遊戲版本和賬號接入，平臺負責推廣遊戲，收入按比例分成。

無獨有偶，當時進行過類似嘗試的也是一款同樣由單機制作人林廣利率領的創意鷹翔轉型開發的MMORPG《碧雪情天Online》。同樣是因為資金、推廣的困境，《碧雪情天Online》先和Flash小遊戲平臺合作，並轉成道具收費，2005年7月，嘗試與TOM網進行聯運。雖然過程頗為艱難，但免費化和聯合運營讓《碧雪情天Online》活了下來。


2005年9月，《俠義道》啟動聯合運營，第一個合作方也是TOM，版本採用道具付費，不久後官方正式推出免費版本。由於《俠義道》品質相對成熟，夢工廠僅用了兩個半月就實現了盈利。

2006年，《俠義道》和新浪、聯眾、中國遊戲中心、17173等平臺進行聯合運營，最高同時線上突破10萬。

穩步前行的《俠義道2》

2007年，夢工廠推出了《俠義道2》。作為續作，二代在玩法創新度上依然可圈可點，對角色屬性、武功系統、經脈系統等方面進行了諸多完善和改進，遊戲體驗進一步豐富。

比如，在角色屬性中新增的氣血迴圈，會影響吃藥的效果，每次吃藥就會扣掉一定的氣血迴圈，氣血迴圈越少，藥效恢復量就越低，直到為0，這樣就限制了PK時無限嗑藥的情況，提升了戰鬥樂趣。

武功方面，一代中只能使用門派專屬武器，武功種類較少，不同門派武功並無差異，玩久了比較單調。二代中武功和武器對應，使用某類武器，才能使出相應的武功，近身、短兵、長兵、雙手各有特點，並存在剋制，可以根據不同需求搭配，並增加了熟練度。二代的受傷也由武功決定，外功會導致外傷，影響各部位裝備的屬性；內功會導致內傷，影響人物屬性。

此外，二代中也新加入了一些武俠作品中較為常見的武功表現。比如可以增加移動速度的輕功，每個門派都有一種，PK時可以使用PK時可以使用抵禦對方攻擊同時又能反彈傷害的護體神功，也會有機率觸發內力比拼。


經脈系統也在繼承一代的基礎上，更新了小週天、大周天等衝穴玩法。

在聯合運營上，這次還迎來了一位強力合作伙伴——騰訊。所以《俠義道2》的知名度和使用者量更高，每週六晚門派戰的熱鬧場景，至今都讓不少玩家記憶猶新。


值得一提是，裘新還找來了當年三劍客中的另外兩位李蘭雲和羅曉音，擔任《俠義道2》的策劃顧問和音樂製作人。儘管宣發的成分居多，但三劍客的再度聚首，還是吸引了不少武俠遊戲愛好者的關注。

當年《俠義道》系列還有一個有意思的現象，就是大齡玩家的比例比較高。許多玩家瞭解和入坑《俠義道》的契機都是看到長輩在玩。大齡使用者比例高，很大程度上與聯運平臺匯入使用者屬性的有關。當年的大齡玩家恰好是武俠題材最忠實的一批受眾，即便是在很多年後，《俠義道》依然是承載這批大齡玩家遊戲樂趣的江湖熱土。

資料顯示，截止到2008年，夢工廠營業收入接近9000萬人民幣，有75%來自於聯合運營的分成。

高光之後

遺憾的是，夢工廠靠自主研發和聯合運營在遊戲市場站穩腳跟，取得一定商業成功後，後續在產品上再沒交出令人信服的答卷。

一方面，就是公司長期以來的缺陷帶來的矛盾和轉折。這個缺陷就是包括裘新在內的創始團隊並沒有控股權。控股股東在公司在公司賺錢後急於抽走利潤，裘新曾在採訪中透露，“掙錢後團隊僅僅是工資高了一點，跟經濟發展水平還差很多倍。”

2009年6月，夢工廠迎來了成立以來的轉折點。公司被成都的一家傳媒廣告公司博瑞傳播以4.41億元收購全部股權。裘新事後表示，這次出售股權主要是投資股東有套現的需求，4位股東全部套現退出。

由於和新東家簽署了三年利潤翻番的對賭協議，《俠義道》等產品的數值和付費強度越做越高，導致不少老使用者流失。

另外，新作開發方面，夢工廠也缺少突破和創新。

在2008-2010年間，《俠義道》推出了根據一代修改的《新俠義道》和網頁版的《Web俠義道》。《新俠義道》打出快速升級、武功速成、高爆率等賣點，官方甚至還提出了“私服運營”的宣傳口號，時代變了，夢工廠也漸漸失去了當年追求真武俠網遊的初心。


真正意義上的新作只有模擬圍棋遊戲平臺《棋魂》和MMORPG《聖鬥士OL》。做前者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裘新本人是一名狂熱的圍棋愛好者，商業競爭力十分有限；而後者在名字上打了《聖鬥士星矢》的擦邊球，實則一款掛羊頭賣狗肉的山寨遊戲，製作極其粗糙，設定更是不忍直視。這種操作當年卻能堂而皇之地在媒體上宣傳，製作人員還出來探討“山寨文化”，廠商對批評的聲音置若罔聞，這些放在現在的市場環境裡是難以想象的。


在業績上，夢工廠僅在2009年達成了對賭協議的增長要求，之後連續兩年利潤不僅沒有增加，反而大幅下降。這也或多或少為公司後續的變動埋下了伏筆。


退隱江湖

2011年，裘新在《俠義道》第4代產品《俠義世界》上線前夕，在個人微博宣佈將不再直接參與武俠MMO的製作，結束了17年的武俠遊戲生涯。


從2011年開始，武俠MMO的市場競爭又激烈了起來，有重新崛起的《劍網3》、同樣主打真武俠的《九陰真經》等大作，製作和宣發的成本更是水漲船高。《俠義世界》這種量級的產品，除了吸引部分系列的老玩家外，已經很難在市場上掀起水花了。

而使用Gamebryo引擎開發的《俠義道》首個3D作品《俠義道3》在2012年進入測試階段，由於夢工廠團隊始終缺少3D網遊的開發經驗，封測反饋也不盡人意。後續交給了收購而來的北京神龍遊公司開發，該團隊曾在目標製作過由百遊代理的3D網遊《龍騰世界》。2013年，夢工廠曾透露《俠義道3》在回爐重製中，然而之後這款產品便銷聲匿跡了。


2014年初，一則新聞報導傳出，裘新已經從自己一手創辦的夢工廠離職，CEO職位由魏嘯接替，一代俠客退隱遊戲江湖。



結語

縱觀國內網遊發展史，《俠義道》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二三線產品，但也有著比較特殊的歷史意義。

產品方面，它誕生於國產網遊發展之初，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從單機轉型而來的遊戲製作者對“武俠網遊應該怎麼做”這一命題的理解和思考，在策劃理念上頗具亮點。運營方面，它投身實踐併發揚光大的聯合運營模式也的確給國內遊戲業帶來了長遠的影響，被頁遊、手遊廣泛採用。而夢工廠靠努力崛起，在資本中沉浮，最後歸於平庸的經歷，也是網遊大潮中諸多團隊命運軌跡的縮影。

而對於玩家來說，在俠義道上走一遭，圓自己一個江湖夢，留下快樂的記憶，就足夠了。

作者：蛋撻
來源：遊研社
地址：https://www.yystv.cn/p/78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