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的影象：構型、直觀、偏見、誤導、驚愕，與及其他

劇透警告

本文含有 Baba is You 和 Recursed 的重度劇透。

但願你沒有成為劇透的受害者。

Baba Is You

遊戲 Baba Is You 第一次使我真正感到驚愕的瞬間，是當我在關卡 FRAGILE EXISTENCE 裡擺出了 LEVEL IS BABA，然後被彈回到選關大地圖 MAP，看到原先代表關卡 FRAGILE EXISTENCE 的 09 方塊變成了 BABA ——並且還能動——的那一瞬間。之前擺出 WALL IS YOU、EMPTY IS YOU、BABA IS WIN 時的驚喜與驚豔，放在這次 LEVEL IS BABA 帶來的驚愕面前對比之下，竟然顯得那麼渺小、那麼不值一提。

就是這個瞬間


我想了很久，到底是什麼為我帶來了如此程度的驚愕，這種驚愕感到底又是什麼。

最終，我將它歸結到兩點上：

這是 BABA 第一次出現在選關大地圖 MAP 上，並且，一個 BABA 恰好與一個代表關卡的數字方塊一樣，面積佔一個方塊。

長久以來，我一直認為各個關卡（數字方塊）是被放置在大地圖 MAP 上的，或者說，它們是大地圖的一部分，就像在《勇者鬥惡龍 5》中，死亡火山和海岸神殿都在世界地圖上，是“世界”的一部分（見下圖）。——注意我在前文的用詞“彈回”、“代表關卡的方塊”，也能顯示出這一點。


這第一點，在某種意義上，就是對第二點的一種否定。

擺出 LEVEL IS BABA 之前，針對 Baba Is You 中的關卡與選關大地圖的關係，我的理解和《勇者鬥惡龍5》那種的差不多，它們就是關卡和大地圖（城鎮與世界地圖）的關係，或者說是物品和收納箱的那種關係。在視覺上，一個關卡的面積有足足一個螢幕那麼大，而“代表”它的數字方塊在選關大地圖 MAP 上的面積只有一個方塊那麼小，即使如此，當我把它們二者視為同一個東西的“內”與“外”的時候，我並沒有遇上任何思維困難；反而，若是要我不去那樣想，倒是有點兒困難。我相信，大部分玩家都和我一樣，都會有這種先入為主的理解。


然而，這只是一種對關係的理解而已。

如果你喜歡，你大可以認為各個一般的關卡（LEVEL）、選關大地圖（MAP）和後期會進入的隱藏關（???）只是三個普通的關卡，名字分別叫 FRAGILE EXISTENCE、MAP、??? 而已，相互之間沒有任何高低貴賤之分。當你從 MAP “進入”到 LEVEL 09，你只不過是通過“點選框選方塊”的操作進入一個傳送門，從另一頭溜了出來，出現在 FRAGILE EXISTENCE（LEVEL 09）。當你從 LEVEL 09 “彈回”或“返回”到 MAP，你只不過是完成了在關卡中的某個語句條件，然後被扔進了一個傳送門，從另一頭滾了出來，最終出現在了 MAP 上。

（上面一段中的“你”這個字，也可以當成是遊戲中的 YOU 來理解）


你還可以有別的理解。無論你把各個關卡想成是一層套一層的收納箱還是一顆串一顆的珠子，有一點是必須遵守的：與遊戲中出現過的“事實”之間發生了矛盾的假想影象，是不被允許的；反過來講，任何尚未引發矛盾的假想影象，都是被允許的。

Recursed

在遊戲 Recursed 中，我再次遇到類似的情景。

Recursed 可能沒有 Baba Is You 那麼有名到人盡皆知，因此，不妨在此簡單介紹一下基本玩法。這是個橫板平臺跳躍解謎遊戲，玩家控制角色在一個個房間中不斷穿梭，每碰到紫水晶就算是成功完成一關。例如，下面的這一關。


有些房間裡會有鑰匙、墊腳石之類的道具，或者鎖上的門、高臺等路障。合理並且聰明地安排道具的取得與及路障的破解等關鍵操作的次序，將會是玩家過關的關鍵。這一關的目標紫水晶在“最深”的房間③（名字是我為了方便描述而取的；後面會說到，我的這種“圖方便”的習慣其實對我的解謎思路造成了極大的障礙），然而，紫水晶前面的高臺太高，需要從房間②搬來墊腳石才能通過；而房間②的墊腳石前面又有兩道鎖上的門，只能用房間③裡得到的鑰匙解鎖。兩個房間相互之間，各自裡面，“開鎖器”與“鎖”的放置相互呼應。先拿哪個、後拿哪個、拿到哪裡、用在哪裡——這，就是遊戲送給玩家的“謎”。

（為什麼兩道門鎖只有一把鑰匙？這跟遊戲的玩法 gimmick 也即所謂的“遞迴”有關）

如果像上面那樣，把三個房間看作是以傳送門連線成一串的“珠子”——離出生地最遠的編號最大、最近的編號最小——謎題可能會很難得到解決。這次，如果你一開始就把三個房間看作是一層套一層的“收納盒”，解謎思考的過程將會順暢得多。


“收納盒”之所以比較有利於這一關的思考，主要是因為在這裡玩家要將房間③整個兒從房間②裡拿出來，然後再把房間②整個兒塞進房間③裡才能順利得到紫水晶。我的說法有點兒怪？抱歉，我忘了詳細說明。在 Recursed 中，一個箱子代表一個房間，但和《勇者鬥惡龍 5》不一樣，在這裡你可以搬運箱子，甚至，你可以把一個箱子塞進另一個箱子裡。於是，通過把 A 從 B 裡拿出來之後再把 B 反過來塞進 A 裡頭，你就對調了 A 與 B（在拓撲網路結構上）的相互位置。

其實，這是那種聽上去比做起來難的操作。如果你像我一樣，先入為主地給房間編了號，理解起來就會困難一點點。這操作本身並不難。我想，往後的關卡估計還有難到變態的。在這麼一個名字就叫“遞迴”的遊戲裡，我有不祥的預感我將會對上大量變態的拓撲網路結構謎題……

結語

俗話說，相由心生。

對 Baba Is You 和 Recursed 這些把拓撲結構當成玩具的遊戲來講，“形象”是玩家心理障礙的主要來源。為了對付這類困難，暴力列舉法和隨機試錯的力量是不足夠的。但是同時，它也是謎題之美的源泉。就因為人類的直觀是無可避免帶有偏見的，你才會有機會享受到驚愕所賜予你的美與刺激啊。

作者：方程
來源： indienova
原地址：https://mp.weixin.qq.com/s/EjphHwkZdwDNIxHNCPG8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