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力”之外：男女之間無法解釋的工資差距

哈佛大學經濟歷史和勞動經濟學家Claudia Goldin教授，因揭示了性別工資差距背後因素的開創性研究，成為了有史以來第一位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的女性。透過蒐集了美國200多年來的檔案資料，Goldin教授證明了收入和就業率的性別差異是如何以及為何會隨著時間推移而變化。瑞典皇家科學院認為這項研究“推進了我們對女性勞動力市場結果的理解”，這一巨大貢獻也使得本年度諾貝爾經濟學獎最終花落Goldin教授。

在20世紀，社會實現了巨大進步，現代化程度顯著提高、經濟快速增長，並且人們受教育程度也隨之提高，女性勞動力參與率大幅提升。然而即便如此，男女性別之間的工資差距依然存在。Goldin教授的研究表明，在大多數情況下，這種工資差距發生在從事同一職業的男女之間，而主要原因正是“母職懲罰”。“母職懲罰”指的是女性在生育後勞動時間和收入明顯減少的現象。其就業機會更低，職業生涯中斷機率更高，薪酬也更低。這也會進一步剝奪女性追求“貪心工作”的機會，導致女性未來晉升機會更少，職業發展更困難。由此可見，生育嚴重影響了女性在勞動力市場中的表現和待遇。

生育與職場，此消彼長

日本自1986年《男女就業機會均等法》頒佈和實施以來，陸續出臺相關法律，不斷完善制度，以鼓勵女性進入職場，平衡工作和家庭生活。在一系列配套政策的幫助下，日本女性的就業率從1986年的53%左右，提高至2022年的72%左右。此外，生育一孩婦女繼續就業的比例，從2010年到2014年一直保持在40%左右，到2015年與2019年之間甚至上升到70%左右。

然而，儘管取得了這樣的進步，日本的性別工資差距仍然顯著存在。2022年，男女工資中位數依舊相差24.3個百分點。這一差距是經合組織國家平均值的兩倍。

造成這種差距的原因之一，是女性作為非正式僱員的比例很高，而正式僱員和非正式僱員之間的工資差距又恰恰很大。調查顯示，2022年日本非正式僱員在勞動者中所佔比例，男性為22.1%。女性則遠高於此，為53.2%。

此外，世界經濟論壇釋出的《2023年全球性別差距報告》顯示，在經濟參與和就業機會方面，日本表現並不理想，在146個國家中僅排名第123位，明顯落後於其他已開發國家。此外，日本厚生勞動省的統計資料也顯示，非正式就業是生育後女性的通常選擇。一方面，部分女性主動選擇非正規就業，以平衡工作和育兒。另一方面，女性分娩暫時離開勞動力市場後，很難過渡回正規就業，非正式就業也就此成為被迫選擇。

無法解釋的男女工資差距

究竟什麼造成了男女之間如此巨大的工資差距？原因十分複雜。誠然，有些工資差距能夠被工作級別、服務年限、工作型別和工作時間等等因素所解釋，但即使男女在這些條件上都達到了一致，依舊會有“不可解釋的工資差距”存在。

國際諮詢公司美世釋出的《2022年總報酬調查》對日本1021家公司進行了調查。結果發現，由於那些無法解釋的因素，男女之間的工資差距達到6%。

日本閒置交易平臺Mercari公布的資料顯示，公司內部男女平均工資的差距達到37.5%。即使職級相同，女性的工資也會比男性低約7%。據稱，Mercari給近90%中等職級員工提出的工資待遇都緊扣員工先前的工資水平。持續沿用錯誤的薪資傳統，正是造成這些無法解釋的性別工資差距的原因之一。目前，Mercari已採取措施，希望改善這一境況。透過提高部分女性職工的基本工資，今年8月份，Mercari公司內部男女工資的差距已從7%被順利降低至2.5%。據悉，該公司也在同時重新考慮和評估招聘流程，進一步縮小男女工資差距。

技能調查資料也表明男女之間存在無法解釋的工資差距。對於同樣一份工作，男性和女性所持有的技能不一定存在明顯差距。然而，“這份工作不適合女性”或者“這份工作更適合男性”等無意識的偏見，可能會對男女從事這份工作的待遇產生影響。在此之外，男女之間談判技巧的不同，或者其他在分析資料中不易被測量評估的方面，也可能進一步拉大男女工資差異。

對於企業來說，建立不取決於性別的、清晰公正的評估標準十分重要。同時，企業應充分明確勞動者的工作職責和範圍，這可能是消除男女工資差異的第一步。

思維方式的轉變十分必要

Goldin教授指出，在日本，女性的工作時間往往很短，且這些工作崗位通常並不穩定，無法提供終身僱傭。對比之下，男性則明顯享有更多終身僱傭的機會，因此，“僅僅讓女性進入勞動力市場不足以解決問題。”

為了消除工資差距，日本政府去年出臺相關規定，要求員工超過300人的企業必須公佈內部男女性別之間的工資差異，且正式與非正式僱員的資料都應被納入統計。

這種舉措將產生廣泛的社會影響，促成更大規模的社會變化，為女性獲得職場平等待遇鋪平道路，並消除現在仍“無法解釋”的工資差距。這種正面效果將不會侷限於女性本身，它也將同時成為經濟增長的重要催化劑。

本文作者：

栃林直子，世界經濟論壇日本公眾參與部負責人

Naoko Kutty，論壇議程撰稿人

本文原載於世界經濟論壇Agenda部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