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設崩塌的美國生物實驗室

naojiti發表於2021-01-22

這兩天一部分網友忙著在微博做閱讀理解,還有一部分則密切關注著美國德特里克堡生物實驗室。

在被指可能與新冠病毒溯源有關之後,起底該實驗室的討論已經有很多了。不過到目前為止,我們看到的大多停留在實驗專案如何如何恐怖、實驗室本身有多麼臭名昭著、爆料歷史事故多到令人髮指……如果你的憤怒值只見到這一個實驗室就被刷滿了,那可能低估了美國生物實驗室的危險係數,又或者說,高估了美國生物實驗安全體系的自我審查能力。

(2019年,德特里克堡生物實驗室被關閉了三個月)

在美國,和德特里克堡基地同級別的設施(facility)至少有15處,每一處都可能有一個或多個BSL4級別的實驗室單間(room)。而就是如此高風險係數的地方,類似病毒洩露的安全事故在過去幾十年間不間斷上演,美國權威媒體都已經曝光過好多次了。

所以大家不妨換一個角度來思考,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了美國生物實驗室總是我行我素,在科研禁地和生命安全的底線上反覆試探?為什麼真實的美國生物實驗室現狀,和好萊塢科幻電影裡呈現的高大上形象差別如此迥異?

表世界與裡世界:美國生物實驗室的另一面

在好萊塢導演的鏡頭裡,美國生物安全實驗室總是以這樣的形象出現:

層層審查、機關重重的身份認證,穿著嚴密、井然有序的研究人員,高科技雲集、防護到位的硬體設施,而要攻破這樣的實驗室,往往都是那些地球上最頂尖的天才駭客或科技手段,亦或是外星物種比如毒液,才有可能。沒錯,這才是BSL4級別實驗室該有的樣子。

而現實總是啪啪打臉的。真實的美國BSL3或BSL4生物實驗室,會莫名其妙就多出幾份早就應該滅絕的天花病毒樣本,或者被植入了鼠疫桿菌的實驗動物突然就不翼而飛,亦或是致死量的病毒以快遞郵件的方式出現在普通人的辦公室……這也未免太嚇人了吧!

這裡有必要科普一下,按照世界衛生組織推薦的標準,電影裡那種能關外星人的實驗室屬於生物安全4級 (BSL4),存放可以經過空氣傳播、高致死性,而且目前沒有有效治療方法的致病微生物,埃博拉病毒就屬於此類。相對較低一級的生物安全3級實驗室(BSL3)則用來處理可能會藉由吸入導致致命疾病、但目前已經有治療方法的病原體,比如鼠疫、高致病性禽流感、狂犬病毒、SARS等等。

按理來說,BSL3或BSL4都屬於高階別的生物安全實驗室,在設計、管理、操作上都應該是極嚴格的。所以這些實驗室裡的病毒、實驗體或操作出現問題,才更加讓人毛骨悚然。

細數一下,近些年來美國BSL3、4級別實驗室發生的事故主要分為以下幾大型別:

1.病毒洩露。

新冠病毒是否由德特里克堡實驗室洩露,目前沒有明確的證據,我們不做討論。但在美國曆史上,真實出現過的、造成公共安全事件的病毒洩露事件簡直不要太多。

比如從2001年開始,就有在美國馬里蘭州弗雷德裡克戴翠克堡的政府生物防禦實驗室中工作的人員,不斷將含有炭疽桿菌的信件寄給數個新聞媒體辦公室以及兩名民主黨參議員,直接導致5人死亡,17人被感染。直到2008年嫌疑人才被公佈。

2014年,號稱擁有世界上最安全實驗室體系的美國CDC和NIH下屬的病原體研究實驗室,也頻繁發生生物安全事故,一度引起了美國國會的關注。舉個例子,一位CDC實驗人員在培養低致病性流感病毒時,意外混入了H5N1型高致病性流感病毒;在加爾維斯頓國家生物安全實驗室,一小瓶可導致出血熱的病毒不翼而飛,這種病毒曾在委內瑞拉造成至少幾百例病例,死亡率達到10%-20%。

(2001年,美國聯邦調查局正在調查佛羅里達發生的炭疽熱事件)

在隨後的美國國會聽證會上,當時的CDC主任 Thomas Frieden也承認,美國聯邦政府實驗室存在系統性安全問題。

BSL3、BSL4級別實驗室發生病毒洩露問題,即便是無意的,也有可能成為恐怖分子的武器,造成公共衛生風險。

2.實驗體失蹤。

如果說病毒/病原體的洩露不易察覺,那麼類似老鼠、放射性工具等的失蹤,在安全管理規範要求如此之高的BSL3或4級實驗室裡發生,就有些令人無語了吧。

2005年,美聯社就曾報導過,位於新澤西州醫學院公共衛生研究所的實驗室(BSL3級別)裡,三隻感染淋巴腺鼠疫的老鼠突然神秘失蹤了,而這種病毒一旦感染會有致命風險。可是就連實驗老鼠是那一天失蹤的,研究人員都搞不清楚。

為了調查這一事故,美國疾控中心CDC、聯邦調查局FBI都介入了,在全國範圍展開大搜尋,還對實驗室員工進行了測謊調查。結果就是沒有結果,最後聯邦官員出來解釋說,如果老鼠跑出去,應該已經病死了,或者是被實驗室內其它動物吃掉,也有可能只是檔案出錯,反正是不會涉及犯罪活動或恐怖主義的。

但大眾並沒有因此安心。羅格斯大學的微生物專家理查德·埃布賴特就批評道:"美國政府資助的反生物恐怖襲擊研究專案現在越來越多,但安全措施卻很不力。《257實驗室》一書中披露的內幕新聞正在更多的實驗室裡重演!"

說到《257實驗室》,裡面的內容就更聳人聽聞了。律師邁克爾·卡洛爾在調閱了大量軍方絕密檔案和已解密的政府檔案之後,解密了位於普拉姆島上的"動物疾病研究中心",257是它的軍方代號。

書中提到,美國第一例萊姆關節炎,就出現在位於257實驗室不遠的萊姆小鎮。當時該研究中心養了上萬只蝨蠅。而美國政府的檔案中記載,實驗室主樓的房頂有多處四分之三英寸的裂縫,空調系統也有外漏現象。作者認為,這些蝨蠅是萊姆關節炎病毒的宿體和傳播者,也是它們的外洩造成了萊姆關節炎大規模暴發。

當然,《257實驗室》一書的真實性目前還沒有全部都被證實。但其中所提到的一部分安全事件,確實曾經在美國生物實驗室裡上演過。

3.管理不當。

卡羅爾曾批評德特里克堡實驗室現在是"世界上最危險的實驗室"。它棲身在美國人口最密集的城市邊,收藏有地球上最危險的多種病原微生物,而它的安全保衛設施還不抵美國普通中學的生物實驗室。

如果僅僅是設施不到位也就罷了,但更多情況下,安全事故的發生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在馬里蘭郊外的實驗室儲藏室,就發現了被遺忘60年的天花病毒,一旦傳播出去,後果極為嚴重。事實上,在1980年世界衛生組織宣佈全球天花消滅之後,全世界只有兩個實驗室可以保留天花病毒。這顯然是實驗室研究人員沒做好處理操作而導致的。

CDC在調查中還發現,2014年3月轉送的樣本被高度危險的禽流感病毒感染,直到4個月之後才上報。而病毒洩露上報不及時,更加容易造成安全漏洞。

德特里克堡生物實驗室也在2019年被發現,在長達一年多的時間裡,所採用的廢水處理方法都是違規的。CDC稱其"沒能落實和持續執行保證特定物品或病毒安全的控制措施",但據媒體報導,CDC發現的問題比這多多了。

美國陸軍退役上校戴維·弗蘭茲在和《細菌:生物武器和美國的秘密戰爭》作者朱迪思·米勒也在一篇聯合文章中指出了該實驗室管理不善的問題。這顯然不符合人們對BSL4級別實驗室的想象與期待。

病毒或實驗體的洩露固然不悅,但並不會令人懷疑實驗目的和初衷,但一些違規操作就顯得別有用心了。

比如2014年,愛荷華州大學的一名科研人員仍然在從事已被明令禁止的病毒轉基因菌株實驗。

僅僅在2010-2014年間,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就收到了 644份因從事轉基因生物技術和重組 DNA技術研究而導致的實驗室事故報告。好傢伙,平均三天發生一起的節奏,讓人民抽病毒盲盒呢??

當然,美國生物實驗室開展違規實驗,甚至是人體實驗的歷史也是由來已久了。根據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披露,在1955年至1975年的時間裡,共有約7000名美軍士兵在埃奇伍德兵工廠或德特里克堡接受過化學試驗。

1985年,老兵科夫曼根據《自由資訊法》獲得了其在測試期間的醫學記錄。記錄顯示,他在第一次測試時接觸的居然是可能致命的沙的林毒氣。

這些老兵曾向美國國防部、美國中情局提起聯合訴訟,要求公開曾被注射、服用或暴露於什麼樣的化學物質,但被政府駁回了。

這裡,我們必須提醒的是,生物實驗室出現一些遺漏、疏忽或錯誤都是正常現象,不必要進行過度的解讀,世界上也沒有絕對的安全。正如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健康安全中心主任Inglesby曾對媒體所說的那樣,你覺得實驗室事故不可能發生,這是不正確的,每個人都應該認識到,人是會犯錯誤的,世界上不存在所謂的完美系統。

而大眾所疑慮的只是,為什麼BSL3、BSL4這樣高階別的美國生物實驗室總是會爆出類似的事故新聞,這顯然與其應該匹配的安全程度和責任是不相符的。

行走在灰色地帶:美國生物實驗室為什麼沒想象中安全?

如果說好萊塢大片是美國高安全級別生物實驗室的表世界,那麼前文中事故頻發的你我所身處的現實社會,可能才是美國生物實驗的裡世界。兩個世界之間存在著一個巨大的灰色地帶,將理想與現實劃分出了楚河漢界。期間有許多需要小心避讓的暗礁,卻都被美國撞上了。

比如說經費問題。

BSL3和BSL4級別實驗室的建設和執行,都需要極為昂貴的經費支援。有報導顯示,美國BSL4設施的首次建設需要1億5千萬美元,年度花費需要1500萬美元左右。位於美國堪薩斯州立大學的美國農業生物安全中心有21個BSL3實驗室,每年運轉經費在5000萬美元,主要依靠政府撥款。而美國又是世界上擁有BSL4實驗室數量最多的國家,伴隨著生物實驗室數量的增加,很容易出現部分實驗室經費不足的問題。

在《每日野獸》的報導中,國防部就扣留了包括RIID在內的軍事實驗室總計1.04億美元的研究經費。實驗室"淪為五角大樓的孤兒",出現專案變動、人員流動的情況也大大增加了,風險係數自然也就變高了。

如果你認為缺錢不應該是忽視實驗安全的理由,那麼監管不到位應該和安全事故直接相關了。

隨著實驗研究範圍的日益廣泛,美國本土的高階別實驗室覆蓋了全美50多個州,而負責疾病防控與應對的衛生機構卻並不掌握上述實驗室的公開列表及其研究範圍和安全記錄,甚至聯邦政府也不清楚所有實驗設施的具體位置和分佈情況。

沒有特定機構統計這些資料,給安全監管帶來了極大的隱患。

上級管理機構無法全面監管,實驗室負責人就需要承擔起安全事務責任,就難免會出現無暇顧及、或因職務調動而瞭解不到的地方。

2019年CDC在調查中時也發現,德特里克堡內的工作人員多次公然違反安全操作指南,如在清除生物危害性廢物時,工作人員竟然撐開了高壓滅菌室的大門;在高壓滅菌室內,工作人員甚至不佩戴防護裝置。

而對於白宮科技政策辦公室(OSTP)制定的、旨在讓各研究機構最大限度吸取事故教訓的備忘錄,也被美國羅格斯大學分子生物學家 mchard Ebright評價為——"作用非常有限"。

曾在1993、1998年擔任白宮管理和預算辦公室副主任的高蒂爾就證實,國家實驗室本身並不完全信任能源部(經費提供者),所以會秘密進行一些行動,還曾希望增加實驗室的自由度,許多規定都沒有被執行,或者說沒有被實質性執行。

實驗室管理者與政府和CDC之間微妙而複雜的關係,讓本應嚴格執行的安全規範在實際中變得撲朔迷離。

此外,美國實驗室較高的人員流動性,許多實驗室會根據研究專案組成臨時研究團隊,也可能帶來的安全風險。

2002年《紐約時報》對德特里克堡實驗室工作人員蘭德福的一次採訪中就提到,該研究所只有"一個非常鬆散的組織,近乎沒有",就連他離職的時候,連續3天抱著紙箱出入,也沒有人檢視。而他當時做的實驗與肉毒桿菌有關,這是"世界上最知名的病毒之一"。

在另一個媒體的報導中,該實驗室的高階科學家在幾個月後就被輪換,副指揮者也在同一時間被趕下臺,關閉期間有30多名有經驗的承包商被解僱,一些資深科學家也感到沮喪。在這種"恐懼和不信任"的氣氛下,操作不當或人員管理疏漏也更容易發生。

(德特里克堡正門)

其實,上述問題並不是我們首創,很多都是美國媒體甚至官方機構都曾經發問過的。為什麼多年來並沒有帶來大的改變,甚至還開始在海外大量設立生物實驗室?

一方面,經費劃撥也好,監管機構與實驗室的關係等等,這些問題本身就是存在的,沉痾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而藉由好萊塢等強勢文化輸出,多年努力樹立起了美國生物實驗室的螢幕形象,部分消除了大眾對此類安全問題的恐懼。

由於較早建立高等級生物實驗室,美國也成為不少國家研究和效仿的物件。開啟中國知網,試圖從美國實驗室生物安全管理中尋求經驗的研究就有不少。

這也使得某種程度上,缺乏足夠的外部推動力去促使美國對生物實驗室安全作出根本性的改變。只不過恰好德特里克堡基地的曝光,讓大眾得以看到了美國生物研究的另一面,原來錦袍下還隱藏著這麼多蝨子。

而如果連生物實驗的安全底線都無法捍衛,那距離"學霸"人設崩塌還有多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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