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泉寺資訊科技組（下）：佛教是古老的，但佛教徒是現代的（圖靈訪談）

圖靈訪談之十四：專訪龍泉寺資訊科技組（下）

專訪龍泉寺資訊科技組（上）

圖靈社群：聽大家介紹，技術組做事也是抱著這樣的心態。進來的人不一定是某種技術的高手，這裡看重的是主動的發心，以及身心的成長。但九個月，這個系統事實上也做起來了，那麼通過怎樣的組織方式，你們既做成了事，也凝聚了人？

賢信法師：凝聚起一個團隊需要很多因素，這裡起關鍵作用的，是我們所處的平臺。這個專案組就像是執行在一個大平臺上的眾多App之一，因為特別的需要而產生，共同使用平臺提供的資源，完成特別的事情，這個平臺就是龍泉寺弘法利生事業的整體。比如我們想要組織一次勞動體驗，平臺上有“有機農場”，只需要和他們那邊相應的“介面”溝通一下，一次活動就成就了。團體之美在於，你是其中的一員，只要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能具備整體的功德。其實大家都是受到這個大平臺的感召才走到一起的，內在是大家對這個平臺所體現出來的理念與價值的認同。

像世間一個團隊，能保證其運轉有效的根本驅動是利益。怎樣調和不同的意見，如何保證上令下行？根本上來講，一個人聽你的，是因為你給他開支，因此個人意見在最終能夠得到保留。那像我們這種公益性的團隊，大家相互之間沒有利益關係，怎麼辦呢？

像團隊中一些成員剛加入的時候，對佛教既不信仰，也不瞭解，但是大家能到這裡來，多少都是源自潛在內心深處的一種善良的願望，那是一種心靈的追求。佛法所追求的是一種覺悟，覺悟什麼呢？就是能否讓自己變得更清明，能否讓自己變得更善良，能否讓自己變得更有智慧；如何來認識個體與整體，如果來認識自己與他人之間的關係等等。帶著這些探尋，大家遇到問題時，總會嘗試從自身去尋找原因，謙虛與包容成為一種氛圍，所以說成為這個團隊凝聚根本的，是每個人內在對自己心靈提升的要求。

圖靈社群：之前去參觀的時候，瞭解到龍泉寺修建教學樓的過程。看來做系統跟修樓的過程也很像，大家都把這件事看得比自己的事更重要。

賢信法師：是。

圖靈社群：您一直在參加類似今天這樣的技術研討會，是為了在技術組下一步的規劃中應用新的技術嗎？

賢信法師：參加這些活動，更多地還是去學習和了解。要想更好地與大家溝通和交流，就需要使用大家比較習慣的方式，比如像現在的社會化網路。其實外在世界呈現出來的樣子跟我們每個人內心的狀態是息息相關的，所以我們也在觀察這個時代的技術有什麼樣的特點，這個時代的人的內心狀態有什麼樣的特點，這也是通過技術來了解世界的一種方式。

圖靈社群：這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角度。在技術組中，賢信法師的角色相當於龍泉寺這邊的帶動者和協調人，那其他各位在過程中是怎樣協調專案的？新想法是怎樣溝通的呢？還是說，想法主要來自寺院？

張靜：我覺得兩方面都有。一方面，想法從賢信法師這邊來，因為他是使用者，他對需求最瞭解。另一方面，我們也會站在專業的角度來分析，提出意見，展開討論。

圖靈社群：技術組的成員分散在北京各個地方，平時也有各自的工作，你們是怎麼進行溝通、分工的呢？

劉皓：之前說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我們的團隊基本上每一塊都照顧到了，溝通軟體跟一般公司運作用的也差不多，還有專案管理、SVN版本控制軟體等的協助。每週三山下都會有開發組的例會，週日則有大專案組的例會。平時屬於分散式開發，週末則是集中式的開發。

圖靈社群：所以小組上面還有大組，是根據流程分工嗎？

劉皓：某種程度上講，是的。隨著每個階段的重點不同，會有調整。有時候任務分配不見得很恰當，如果被分配到的人本週時間不夠，任務超量了，解決的方式有兩種。第一個，就是更好地規劃時間來完成。第二個，就是向負責人報告，他會協調另外的人來接替這部分工作。之前也說過，我們的工作安排是很有彈性的，也是在照顧大家現實的緣起。

圖靈社群：以這樣的組織形式和最終出來的結果，與世間的開發團隊相比如何？

張靜：因為大家都是用業餘時間在做，公司的話，八小時幹不完，可能還會通宵，所以從時間上是肯定無法與公司相比，另外成員是分散的，沒法形成密集的溝通。但我想大家的工作效率肯定是優於公司的——因為大家想把它做好，這一個原因就足矣。另外，這裡有一種平等交流的氛圍，沒照顧到的，其他人會提醒你，所以結果可能更好一些。

劉皓：可以從兩方面來看，一方面是團隊成員的身心成長，這方面其實是快於世間千萬倍的。比如說，我這個人可能包容心不是那麼好，但通過在這個團隊中半年多來的承擔，讓我變得更包容，能更好地與人相處。這種改變在世間是很難的，可能過了三五年還是那個樣子，如果沒有變得更嚴重的話。

另一方面，從專案本身看，完成它用了七個月的時間，就像創業型公司一樣，我們是完全從零開始，沒有成型的組織，也沒有運作已久的制度，工作流程、組織方式、溝通機制、交流模式都是從無到有逐步完善起來的。把這些成果都加起來，也並不見得比世間的差。

圖靈社群：感覺無論哪一位的發言，都是在強調人的成長，而世間公司的出發點都是從事情出發，以事情的結果作為考量，相比之下，資訊科技組對這點的看重讓我們很有感觸。請問什麼樣的人，適合參與到你們後續的專案裡面呢？

賢信法師：我覺得像：“開放”、“包容”、“探索”、“超越”，如果這些詞語在我們心中還能成為“敏感詞”的話，這樣的人會比較有緣。專案組介紹的小卡片上寫的一段話，可能能回答這個問題：

@龍泉寺資訊科技組 我們關注話題：#穿越技術人生，探索終極價值# //@佛教：古老深邃的內涵如何在物質至上、社會化網路交雜的時代被重新開演與傳遞？傳統的東方文明將以怎樣的形象面對世界與未來？//@IT青年：去哪裡開啟一扇窗，放飛我們技術創新的夢想？穿越了“編碼”、“分析”與“管理”三層境界之後，如何進一步邁向“社會責任”的自覺與“終極信仰”的啟悟？//@在校學生：哪裡還能找到一個不帶功利色彩的學習新知與社會實踐的平臺？哪裡還能親身體驗到真實的傳統文化生活？

更多地是，通過在這樣一種特別的環境裡做事，我們會有機會思考很多特別的事情。

首先，技術與社會發展的關係是怎樣的？因為技術本身都是很純粹的，很難說有好技術或是壞技術。問題在於使用技術的人，如果這個人比較善良，那麼其作用就是正面的，對社會有利的；如果這個人比較貪婪，或者懷著仇恨，或者根本就是盲目的，那麼結果怎樣呢？也就是說我們該如何使用技術，來讓這個社會更良善，人們更安樂。

其次，技術與開發者個人生命的關係是怎樣的？聽講座的時候，我就在想，今天這間屋子擠滿了年輕人，他們投入自己的精力和心力，深入技術細節的探討。如果後退一千年，在中國，能把這些年輕人聚集起來，讓他們全心去感受和學習的，可能會是一個講佛法的道場或一個儒家的書院，只有這樣的地方，才能凝聚起時代的精英，讓他們投入自己的生命去探索和追求。這樣對於外在或者內心的追求，是有所不同的。

所以說我們關注話題：“穿越技術人生，探索終極價值”， 在這一點上，跟“圖靈”也是比較投緣。我想，像圖靈組織這樣的交流活動，做技術閱讀，也不僅僅是為了給大家提供技術而已。

師父曾說，一個團體做事情有三個層面：術、德、道。一般都是在“術”的層面，其實關注點還是在解決問題的方法；其次是“德”的層面，比如說圖靈的贈書、交流會，給大家提供的種種方便與利益等等；更進一步是在“道”的層面。比如我們怎樣通過技術，引導人們認識一些內在的、根本的東西，乃至於說讓大家的心靈得到成長，生命得到啟發。

圖靈社群：現代人的閱讀習慣一直在變，很多人越來越不愛讀書，請問龍泉寺的僧人是如何進行學習的呢？主要是通過讀書嗎？

賢信法師：讀書肯定是最基本的，《禮記》上講：“今人與居，古人與稽”，我們這邊讀書注重的是一種縱向的精神傳遞。另外，生命短促，更重要的是我們在這一生該讀什麼書，按照什麼次第和系統讀書，如何讀懂書，讀了書該如何用等等，這些都需要有過來人的指點。

除了讀書，我們也挺重視幹活的，讀書勞動兩不誤。中國古代禪宗的傳統是很重視勞動的，在勞動中體會，反而更容易悟到很多東西；多勞動也能讓心變得很紮實，促使你更好地讀書。

圖靈社群：現在僧人的實踐還是我們大眾印象中的劈柴、擔水嗎？

賢信法師：有啊，至少劈柴是有的，也有現代的勞動。我在世間從學校出來就進寫字樓，但在龍泉寺，蓋樓、開剷車、綁鋼筋、和水泥這些都幹過，很難忘。現在做系統開發也是一樣。我們如果在做事的過程中能關注到內心，就會收穫到不一樣的東西。

圖靈社群：最後一個實際的問題，如果大家想參與技術組的工作，體驗一下義工的模式，或是加入其中來學習，怎麼聯絡你們呢？

賢信法師：我們有微博（weibo.com/lqsit）和郵箱（lqsit@qq.com），大家可以通過這兩者聯絡我們，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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