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為國內新能源賽道頭牌之一,有“寧王”之稱的寧德時代,在2023年遭遇股價滑鐵盧。截至2023年12月25日,寧德時代年內跌幅超過27%,2621億市值蒸發,相當於一個瀘州老窖,兩個中國聯通,或者三個雲南白藥的市值體量。

這一跌幅,僅次於中國中免,位居2023年A股市值蒸發榜第二位。如果以年內最高點到年內最低點的區間計算,寧德時代的股價降幅達42%。

在此之前,寧德時代曾是資金追捧的香餑餑,百隻基金的第一大重倉股,還曾一度反超貴州茅臺,成為公募基金最寵愛的股票,沒有之一。即便股價有所調整,到2023年三季度仍高居公募基金十大重倉股的第二名。

寧德時代在資本市場的表現堪稱傳奇。如果說2019年-2021年的貴州茅臺撐起了許多人的價值信仰,那麼寧德時代就在此後上演了成長股奇蹟。

乘著新能源汽車產業的東風,寧德時代股價在2020年-2021年飆升5.6倍,市值最高一度突破1.58萬億。在新能源傲視群雄的年代,其他板塊幾乎原地踏步,不投新能源,就意味著徹底的踏空。

幾乎很少有人能夠抵禦這種誘惑,即便是身經百戰、專業素養極強的基金經理和投資大佬也不例外。甚至本屬於醫藥、保險、公共事業等主題的基金都”跨界”跟風,這些在高位接盤的大佬們,如今都在承受著鉅額虧損和來自投資人的巨大壓力。

大翻車

風格切換,基金經理的排位隨之切換。

2019年底開始,寧德時代股價開始啟動,並在此後一路高歌猛進,掀起一波史詩級別的漲幅。到2021年底,其股價攀升至382元的歷史最高點,期間漲幅超過9倍,市盈率上衝到216倍。

新能源一枝獨秀,在彼時買漲不買跌的燥熱情緒中,手裡沒有一股寧德時代或新能源基金,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如果在2021年配置大消費、白酒、醫藥等白馬股,後期就只能接受失敗,承受虧損。那一年,張坤、葛蘭、劉彥春等“前浪”都被排在了沙灘上。

風格切換,基金經理的排位隨之切換。前海開源基金的崔宸龍異軍突起,因重倉鋰電、光伏等新能源標的,其狂攬2021年股混雙料冠軍,個人的基金管理總規模最高突破400億關口。

他將成功經驗總結為“基金主要投向能夠代表社會發展大方向的公司,透過成長來抵消短期波動,取得較好的回報。”而他口的“成長”,即重倉寧德時代、億緯鋰能、星源材質等新能源股票,隨著這些企業的業績大爆發,崔宸龍一時風光無量。

但A股市場風格輪轉的速度,讓崔宸龍也逃不脫“冠軍魔咒”。

到2022年,由於其管理規模暴增,對寧德時代被動大幅加倉。但自2022年起,寧德時代股價從山頂滑落,前一年的冠軍立馬遭到“反噬”。

崔宸龍掌管的前海開源公用事業、前海開源新經濟混合A分別以119.42%和109.36%分列2021年基金收益排名前兩位,且兩隻基金風格相似,都聚焦於新能源行業。而時間來到2022年,立刻產生26.02%和22.36%的虧損,排名大幅跌落。

來到2023年,寧德時代依然是崔宸龍鍾愛的標的。雖然近兩年,其對寧德時代的持倉有所調整,但整體保持越跌越買的態勢。2023年以來,兩隻基金虧損14%和21%。

另外一位基金經理何傑,曾管理前海聯合泓鑫混合基金,任職期間取得了222.53%驕人戰績。但自從2021年8月加入平安基金後,業績便急轉直下,“罪魁禍首”也是重倉寧德時代。

接手平安低碳經濟混合後,何傑大舉調倉押注寧德時代,後者長期位居該基金第一大重倉股之列。自2021年底開始,寧德時代股價大幅下降,何傑越跌越買,且期間沒有任何減倉。

甚至有基民表示,這基金“死在了寧德身上”,整整接了寧德時代兩年的盤。受鋰電池板塊的拖累,何傑轉投平安基金後管理的兩隻基金都出現大幅虧損。

相比崔宸龍,何傑的投資人們更加倒黴,前者至少踩中了新能源的紅利,收穫了一波豐厚的利潤,何傑卻是帶著大家“高位站崗”。

被寧德時代拖累的不僅僅是何傑,包括趙詣的泉果旭源、匯添富、華夏基金、富國基金、嘉實基金、農銀匯理等多隻產品都因持有寧德時代頗為受傷。

被拋棄

大資金正在離寧德時代而去。

基金重倉曾是推升寧德時代股價的重要因素,如今,機構已經開始紛紛選擇出逃。

2021年四季度,127家基金公司共1676只產品重倉寧德時代,合計持有市值達1529億元。到2023年三季度末,持股基金進一步降至1430只,持股機構數量和持倉比例呈現下降趨勢。

可以清晰看到,大資金正在離寧德時代而去。

2023年三季度末,基金老將朱少醒將寧德時代剔除出十大重倉股的序列。這位創造了史上唯一一隻沒有更換過管理人的“十年十倍基”的基金經理,在寧德時代身上栽了大跟頭。

2005年11月16日,上證指數只有1086點,朱少醒成功得把握住入場時機,彼時正是中國股市最大牛市的起點。朱少醒的成功很大一部分源於這一次的抄底。

據說,一位季姓基民曾持有富國天惠12年大賺1200萬,朱少醒更被業內人稱為公募基金的“巴菲特”。

但他從業的後八年卻大行徑庭。自2022年起,原本青睞茅臺、伊利等消費白馬股的朱少醒,逐步加倉寧德時代,一路增倉到其第二大重倉股的位置。

2023年1季度在寧德時代暴跌時,該基金減持至200萬股,但2023年2季度,朱少醒反手又增持至320萬股。顯然這次抄到了半山腰,8月份至12月,寧德時代又跌了40%。

到2023年三季度末,富國天惠成長混合前十大持倉股中已經找不到寧德時代的身影。應該說,買入寧德時代是朱少醒從業生涯中的一次重大失誤。有基民就表示,“老朱買寧德確實是個錯誤,在行業最有發展前景的時候沒買,現在卻高位接盤。”

揮淚斬倉的還有匯添富的胡昕煒,其執掌的匯添富價值創造在2022年還重倉寧德時代,但到2023年就基本清倉,目前該產品十大重倉股中已無寧德時代。

當然,在投資寧德時代的機構中,也不乏成功逃頂的先例。

2021年四季度,寧德時代股價衝上歷史最高位。此時,中歐系產品開始大筆拋售,周應波管理的中歐時代先鋒和葛蘭的中歐阿爾法最為出名,取得了階段性勝利。但周應波此後創辦運舟私募,更換基金經理的中歐時代先鋒又重新將寧德時代買為第一大重倉股,導致業績虧損,可謂是功虧一簣。

投資機構中“玩的最溜”的要屬高瓴資本,2020年,高瓴資本以161元/股認購寧德時代增發的6211.18萬股,共計100億元。

但百億投資寧德時代,高瓴卻不是要做時間的朋友。此後,寧德時代股價上漲到500-700元(後復權)的區間,高瓴瞅準時機大幅減持,2021年二季度到2022年一季度,合計套現約60億元。

到2022年6月,寧德時代又以410元/股啟動新一輪融資,高瓴獲配近30億元,高位減持後,低位又接回一部分,高瓴巧妙地完了一出“高拋低吸”。2023年開始,高瓴又大幅拋售寧德時代,共計回籠資金近40億元。

目前,高瓴已經退出寧德時代十大股東名單,多次減持套現百億元。如此大比例的拋售,也一度被外界看做是高瓴不再看好寧德時代的表現。

跨界栽

動力電池的產能過剩隱憂出現。

隨著新能源汽車滲透率不斷提升,動力電池行業已走過爆發式增長區間。

2023年11月,國內新能源乘用車零售滲透率首次突破40%,這是民族汽車工業又一里程碑時刻。但另一方面,這意味著為整車廠提供動力電池的企業,業績也將逐步趨穩。

而寧德時代曾經的親密夥伴們,也都在自研電池,蔚來、極氪等都逐步搭載自研的產品。

隨著資本瘋狂湧入,動力電池行業產能過剩的隱憂正在變成現實。2023年上半年,寧德時代的產能利用率為61%,三季度回升至70%。而在過去兩年“車廠為寧王打工”時期,寧德時代的產能利用率分別為95%和83.4%。

過去一年,曾毓群在海外再造一個寧德時代的夢想,也因為政策和環境風險,遭遇了諸多不確定性。這些都會對其股價產生直接或間接的影響。

股價的下跌,對於那些跨界而來的投資機構意味著額外的傷害。這也是繼各類主題基金集中投資白酒鉅虧之後,風格漂移醞釀虧損悲劇的第二次應驗。2021年四季度,寧德時代一舉成為中證方正富邦保險主題指數的第四大權重股,佔比達10.26%,甚至超過了中國人保和新華保險。

這遭到了基民的靈魂拷問:“保險指數基金買寧德時代,是要高位接盤嗎?”此後,基金公司表示該產品為被動跟蹤保險指數,因為樣本庫少於20,所以將參股小康人壽的寧德時代納入持倉股範圍,這是被動跟蹤的結果。

但投資者並不買賬,因為其他保險主題的基金並沒有這樣做,而且寧德時代的比例高於人保等大型保險公司,明顯不合理。

而正是由於重倉寧德時代,原本領先同行的中證方正富邦保險的業績在2022年開始,就一落千丈,至今都遠遠跑輸同類平均水平。

“跨界”趕時髦的,還有管理匯添富消費行業的胡昕煒,在2021年下半年,由於消費股整體估值偏高,胡昕煒開始調倉換股。並於當年二季度開始重倉寧德時代,四季度已經持有其300萬股,位居該產品第三大重倉股。

不幸的是,此舉無疑是高位接盤,胡昕煒2022年起逐步清倉,到2023年已經全部止損賣出。可以說是“完美”地吃了一波大跌,導致曾經輝煌的業績,在近兩年陰溝翻船。

睿遠基金是近年來崛起的網紅公募機構,傅鵬博聲名在外,睿遠更是曾經創造了“日進千億”的記錄,但自從2022年6月參與認購寧德定增後,傅鵬博、趙楓、饒剛等管理的睿遠的全部產品都在買入寧德時代。

傅鵬博的管理費沒有少賺,但有資料顯示,從2021年到2023年上半年,他的基金虧損了整整120億,2023年上半年又虧了15.5億。近三年的收益率為-41.51%,投資者已經絕望。

寫在最後

“寧王”的股價隕落了,但寧德時代並沒有隕落。

不能否認,寧德時代是民族汽車產業鏈的佼佼者,是中國動力電池行業的絕對一哥,更是輸出中國技術的全球翹楚。但A股市場的邏輯很多時候與實業的邏輯並不相同。曾經有多麼瘋狂,如今就有多麼痛苦。在基金抱團,散戶狂熱的過程中,寧德時代股價被推得過高,最終跌的太慘。

2023年前三季度,儘管業績增速有所下滑,但依然能夠有311.45億元的淨利潤,目前的動態市盈率僅17倍。考慮到“寧王”的行業地位,這樣的估值顯然不高,甚至是低估。

但資本市場並非完全反應基本面情況的鏡子。寧德時代萬億市值崩塌,一批基金經理虧掉數以百億計算的財富,資本市場血淋淋的沉浮一幕再次上演,繁花落盡,皆成鬧劇。

自 巨潮WA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