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貴無道。
無道者,無拘也。人從自然中脫穎而出,只因能擁有自由意志,可以一定限度內違背自然意志而做出自己的行動。如果再拘於一道,不易其法,豈非枉活一世?故曰人貴無道。
某 OIer 高一與集訓隊失之 A 類,高二與省隊再失之交臂,其境遇可謂令人鬱悶至極。但聽有人說:退役之後每天踢踢球搞搞文化,整個人都陽光多了。初聽之時,還是不大信服的。如此遺憾,能輕輕放下?當時只覺換做是我恐怕不說哭天搶地,至少也要憑几憤憤一番。一絲絲羨慕,對他的心態。
中毒越深,脫毒越痛苦。毒圈裡往來得久了,各式苦痛漸漸也聽了無數。走此一途,人人苦恨,時運不濟者苦,一時時運風發者為將來劫苦。而那少數穩坐蓮臺之人、又無免為左右之苦而苦。最終,這無處逃遁的劫難終究是落在了我身上——自入門以來,時時貪歡,逃避苦難,不敢直面,只使得終結的痛苦更甚一籌。
於是乎,我也匯入了退役的大軍,心懷不平。
有理由憤憤不平嗎?當然有,每個人都有:氣運若佳,則又能避過此番。已是輪輪過關斬將,為何卻在門前功虧一簣?
有必要憤憤不平嗎?當然沒有,每個人都不該有:氣運任天,自有分說。且何為功虧一簣?若是上次便敗下陣來,不也是功虧一簣嗎?若是下次再敗下陣來,不也是功虧一簣嗎?沒有終點,就無所謂之功虧一簣者。人人無差,機緣有盡,則必有人要退,且退者,當遠多於進者:故不應為退悲,當為進喜,無論過往之進退,未來之往止。
於是我只能且放下這不平,嘗試轉回常規的路徑上來——兜兜轉轉霧中茫茫幾年,終究還是歸於同路——恰如人之異生,終歸同死。
初歸之時,只覺萬事繁雜,各有其憂,正如某次作文題中所言:一斤毛線團,理不出一個線頭。我向來不擅長開頭,這副光景只讓我心灰意冷,然形勢所迫也只好著手去做,總不能就放在那裡一動不動吧。不看整體,不看其他,只是一點一點把手頭的東西先做著,做到哪算哪吧,於是微妙的灰色高三就此開始。
不得不承認,一點一點去做的理念在我身上還是很有用的,我最終還是理清了這一片爛攤子,開始慢慢走入正軌。雖然考試起來還不如小學生,但是多少是在往前走?雖覆一簣,進,吾往矣。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歲月磨平過去的一切,高三生活,也慢慢的成為了習慣性的行為。慢慢發現,潛移默化之中,心態確實比當年 OI 的時候好多了,甚至比當年高歌猛進時的心態還好。沒有 OI 那無時無刻四面八方乘虛而入的焦慮與高壓,取而代之的是看似遙不可及的高考,更何況高考是定量計算不是定性檢測,不會出現功虧一簣的情況,不用朝朝暮暮患得患失,害怕棋差一著,又怕歸來之後高考折戟沉沙。這樣,我漸漸理解了“整個人都陽光多了”這句話。
當年空閒時間總是在焦慮之下打遊戲試圖逃避這一切,搞得打遊戲都囫圇吞棗,幾乎是對精妙藝術的褻瀆了。不少時候打遊戲、看書感慨系之,與先人若合一契,臨文嗟悼,正欲託無能之辭略喻之於懷,卻提筆未成一句,略覺滯頓,神念一動便失了禪心,棄筆而去。每日深夜失眠之時,不乏暗自思索,自以為略有可取,然每每白日坐起來真正打算動筆寫下,又覺得興味索然了。
現在呢,雖然空閒時間大大減少了,但是體育活動、課外閱讀、率性創作反而都被“激發”出來了。不被迷亂的心神驅去尋一些快節奏的痛快,多出來的時間除了學習佔了大半,仍有可觀的空閒來進行這些活動。至於一些自以為是的創作,倒是在安然的生活中再度發芽,開始了它們的次生演替。打遊戲少了,反而在平時廣泛的思考中更加深對其的理解‘,某個角度上也是旁觀者清了:OI 時打過的遊戲,當時只覺心下一蕩若有所感,這感覺卻須臾間來去無蹤,無跡可尋。如今經過回憶與遺忘的一遍遍洗刷精煉與修飾,似乎更能感受到創作者想表達的內容了。一些書籍也是如此,離開了 OI 時被壓力擠窄的想象空間,似乎都豁然開朗,心中的一個哈姆雷特一下便幻為了幾個。生活就是一種體驗,看來還真有點道理。
高三生活的日常,貌似平淡多了,遠不如 OI 時奇峰迭起。也沒什麼好贅述的,整體的概述貌似也並無意義,只是覺著可以告訴還沒退役(也就是說將來要退役)的選手:退役也是另一種可選的生活方式,某個意義上和繼續 OI 征程全無二致,對退役的害怕沒有任何意義,只會矇蔽你在 OI 中的快樂。
切記:執者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