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速墜落的《Artifact》和各奔東西的“梁山好漢”

遊資網發表於2020-02-13
“梁山泊分金大買市,宋公明全夥受招安。”

本文為今日頭條“編舟計劃”系列文章第11篇。編舟計劃,記錄遊戲與時代,只收集與遊戲相關最優秀的文章。
2019年11月29日是A牌發售一週年的日子。“只只”下班回到家裡,照常開啟了自己的直播間,開啟了《Artifact》。

“一週年了,說好的更新呢?”一條彈幕飄過。

“再等等,過幾個月就是一週年忌日了。”另一條彈幕開玩笑說。

只只沒有回覆。他熟練地80了匹配到的對手(在破壞3路防禦塔中的一路後,對對方基地造成80點傷害——A牌的兩種獲勝方式之一),在群裡和對方討論了一番,隨後組織起了比賽:“一會兒小桌有人嗎?”

加速墜落的《Artifact》和各奔東西的“梁山好漢”
曾經萬眾期待,被認為是“卡牌遊戲未來”的《Artifact》

■ 輝煌的開始

只只是一名《Artifact》主播,也是A牌討論群群主,甚至可能是世界上最大的A牌討論群群主。《Artifact》對只只來說意義重大——他原本是一名全職的單機遊戲主播,在“A牌”出來後成為一名全職A牌主播,但因為A牌不景氣,全職很快做不下去,他又另外找了一份工作。

“一入A牌深似海。”只只對我說,“回不去了。”

作為《Artifact》的第一批玩家,只只對前年冬天的光景記憶猶新。一年多前,《Artifact》含著金湯匙降生到這個世界上。它有一個偉大的父親——創造了萬智牌的理查德·加菲擔任A牌的首席設計師,它擁有最舒適的溫床——源自《Dota 2》的英雄和物品以及G胖在TI上的宣傳,它還出現在一個完美的時刻——《爐石傳說》和《巫師之昆特牌》都在經歷各自生涯中一個不短的低谷期。

加速墜落的《Artifact》和各奔東西的“梁山好漢”
G胖在TI8現場公佈《Artifact》

在《Artifact》發售當天,喜愛“DotA”的競技遊戲玩家、喜愛策略的卡牌遊戲玩家、湊熱鬧的跟風者和夢想著小賺一筆的投機商人們迫不及待地支付了20美元的門票,浩浩蕩蕩地湧入了這個看起來充滿希望的遊戲。它迅速地獲得了卡牌職業選手們的背書——他們讚美著A牌出色的競技性——豐富的系統、複雜的博弈,這些都讓熱愛計算和思考的他們如痴如醉。

前昆特牌世界冠軍Lifecoach公開表示,“《Artifact》是卡牌遊戲的未來”。

當時的氣氛非常熱烈。玩家們興奮地買卡、開包,津津有味地欣賞“DotA”英雄們精美的立繪。當然,最受歡迎的還是那個在《Dota 2》裡每天要死上幾萬次的斧王——這位身著護甲的紅皮戰士在第一天裡的交易價格高達300人民幣。“開到就是回本”,有玩家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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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fecoach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拿過最多種類卡牌遊戲冠軍的選手之一。當時他宣佈離開昆特、加入A牌,在業內引起了不小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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斧王在《Dota 2》中常常淪為玩家練習英雄時的沙包,受盡屈辱的他終於在《Artifact》中翻身做了主人

當時,只只是一名《Dota 2》玩家。和許多因為“DotA”而關注A牌的人們一樣,他此前甚至從未接觸過卡牌遊戲。玩了一陣子之後,他徹底迷上了A牌,還開始關注一些其他的卡牌遊戲——每當有新遊戲發售,他都會饒有興致地“雲一會兒”。

“是A牌把我變成了卡牌遊戲玩家。”他對我說。


■ 《Artifact》和它的水泊梁山


像只只這樣就此迷上A牌的玩家只是少數。在短暫的狂熱過去之後,A牌的問題很快暴露出來。它較高的難度“勸退”了許多來嘗試卡牌遊戲的《Dota 2》玩家,過高的隨機性和遲遲不開放的天梯趕走了“爐石難民”和“昆特難民”。你很難相信它從神壇上跌落的速度如此之快,但事實就是如此:發售一個月之後,A牌的失敗似乎已成定局。

《Artifact》良好的基礎和令人瞠目結舌的玩家流失速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有人專門做了個網站,在上面玩起了自問自答——“A牌死了嗎?”“是的。101名玩家?哎呦”。101是實時監測的當前A牌玩家數量,在“101”的下面有一行小字“RIP Artifact, Nov 28, 2018 - Jan 15, 2020”。NGA網友也釋出了個帖子,記錄了每天玩家數量的峰值:這個數字從2018年12月的8000左右一天一天地降到了2019年5月的200不到,然後一直維持在這個數字上下。

留在遊戲中的玩家們有了一些戲謔的名號,它們隨著玩家數量的減少而改變——在峰值跌到300的時候,他們被稱作“斯巴達300勇士”;跌破200的時候,他們成了“梁山一百單八將”。

加速墜落的《Artifact》和各奔東西的“梁山好漢”
“A牌死了嗎?”

只只就是其中之一。5月底的時候,他建立了這個小有名氣的A牌討論群,命名為“Artifact最後的勇士”。群友們自嘲地用梁山好漢的名字作為群名片,按照進群順序排上了座次。作為群主,只只理所當然地當上了“及時雨宋江”,很快,“智多星吳用”“黑旋風李逵”都有了主,甚至有著急的好漢直接跳到了“金毛犬段景住”。

只只建群的目的很單純。他告訴我:“當時玩家人數已經很少了,我希望創造一個留下來的人可以互相交流的地方。”不過,隨著成員人數的增加,有些群友在論壇上提到了這個好漢聚集地,還貼出了群號。人們聞風而來,只只的水泊梁山進一步壯大。梁山好漢的名號漸漸不夠用了,連高俅都成為了勇士中的一員。

加速墜落的《Artifact》和各奔東西的“梁山好漢”
A牌最後的玩家們將自己看作是落草為寇的梁山好漢,自嘲之中帶著幾分自豪的意味

“最後的勇士”產生了這麼大的反響在只只的意料之外,但他對加群的人基本上來者不拒。他很清楚群裡面看熱鬧的多,打牌的少,但他不是很在意加進來的是不是真的A牌玩家。“有人感興趣總是好事。”只只說。

統計帖裡,線上玩家的數字每天都在下滑,“Artifact最後的勇士”卻在不斷增加。11月底,只只的群裡已經超過700人,差不多是當時遊戲線上玩家數量的7倍。V社的長期不作為拖垮了人們的耐心,群裡的“觀察員”們慢慢地不說話了,只剩下一些真正的好漢們依然執著地留在遊戲裡。

作為梁山好漢們的領頭人,在建群之初的每一個週末,只只都會在群裡舉辦“夜宵杯”。儘管活躍玩家不多,但每每還是能湊起十幾二十人,最後的冠軍將會獲得50元人民幣的獎金。


■ 堅持打牌的人們

夜宵杯沒能一直舉辦下去。到“寧寧”進群的時候,由於人數不足,夜宵杯已經簡化成了“小桌”。在一週年到來之際,好漢群裡難得地湊了個一百多人的“迴圈大桌”,結果“把遊戲都搞崩潰了”。在那之後,他們再也沒能叫到那麼多人。

寧寧與群裡許多玩家不同,她是在A牌“涼了”之後才正式開始玩這個遊戲的。她認為“A牌是一個上手不容易、天花板又很高的卡牌遊戲”。

“A牌和圍棋的感覺比較像,規則很簡單,決策很複雜。”她分析說,“別的卡牌遊戲可能一個月不更新就固化了,A牌一年沒更新,還是能玩出很多新的見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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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ifact》從“DotA”地圖衍生出的3條路為遊戲增加了許多策略深度——與之相對的,堅持研究它們的人並不多

寧寧將卡牌“磁石爆破”作為說明她觀點的例子:“這張牌本來是廢牌,基本沒有人帶。但是後來發現,在抽不完卡組的情況下,用更多的終結手段打亂對手的佈局、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就更加容易取勝。”她說,這張牌是群主只只最先開始用的。“後來老外也開始帶了。”

雖然寧寧說自己“人菜癮大”,卻是真的在努力學習A牌的技術。她常常在群裡催直播,發出“沒有A牌看我要死了”的哀號。

只只的A牌技術不錯。憑藉此前一次國外聯賽中保持的85%的勝率,他在外國玩家中出了名。他告訴我:“當你玩懂A牌之後,其他遊戲的樂趣就會減少很多。”

但在許多玩家看來,由於V社的放任,A牌的吸引力也不復從前。遊戲中遲遲沒有開放天梯,玩家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玩“輪抽模式”(隨機選卡的玩法,類似於《爐石傳說》的競技場)。缺少了來自構築的決策樂趣和天梯段位帶來的正面反饋,玩家人數越來越少了。

加速墜落的《Artifact》和各奔東西的“梁山好漢”
《爐石傳說》的“上傳說”和《巫師之昆特牌》的“上職天”是中度玩家每個賽季的小目標。正是這個目標促使他們在遊戲裡花上更長的時間

玩家人數減少的一個明顯體現是,好漢們發現自己在對戰中經常能遇到群友。牌局裡的玩家們一邊在遊戲中對決,一邊又在QQ群裡聊天,吐槽著對手的好手氣和自己的糟糕操作。

“不能說全是……但現在排到的大多數都是群裡的人了。”只只告訴我。

和只只一樣,“Artifact智減員”也是一名A牌主播。寧寧說,他可能是A牌中等級最高的玩家之一。

“總共多少局不記得了。我打了500多個5勝,大概平均5輪有3個5勝吧。”智減員回憶說。他口中的“5勝”指的是在輪抽模式中打滿5個勝場,這意味著他可能至少打了5000局A牌,是個實打實的資深玩家。

他看上去對A牌目前的風評頗有怨言。採訪一開始,他就問我:“你玩過A牌嗎?”隨後,他給我發了一篇文章,是一家遊戲自媒體對《Artifact》的評價。文章中寫道:“我貌似只是在每個回合按費拍怪,然後看兩隻AI小龍打架就行了。”他的口氣中帶了點諷刺:“這貨肯定沒玩過,當時看了笑死了。”

加速墜落的《Artifact》和各奔東西的“梁山好漢”
“小龍打架”

“說實話,我也搞不懂這遊戲涼涼的原因,感覺主要是風氣的問題,三人成虎。”他看上去非常不滿,“網上那些說貴的、隨機性大的都是瞎扯。我總共充了不到100塊錢。”

智減員曾經參加過旅法師營地舉辦的A牌比賽,獲得了前8名,卻忘記領取獎金。提到這件事,他言語間有些懊悔。


■ 無事發生的一週年

在我和好漢們交流的過程中,許多人都表示可以理解玩家流失的原因,卻無法理解V社放棄A牌的理由。雖然在上線一個月後遊戲看上去已經“涼涼”,但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們依然熱切地盼望著更新的到來——這一盼,就盼到了《Artifact》發售一週年。他們相信,2019年11月29日(也就是A牌的週年紀念日)V社一定會有“大動作”,為遊戲提供新的內容。

但他們什麼也沒有等來。

上線了整整一年,A牌已經呈現出一種蕭瑟的光景:曾經熱鬧非凡的小鎮變得破敗不堪,週年鐘聲響起的時候,了無生氣的街道上走出了零星幾個人,他們熟練地穿過空曠的廣場,熱切地盯著馬車到來的方向。可是直到時鐘敲完12下,道路的盡頭也沒有出現半個人影。告示板上泛黃的公告已經難以辨認,人們依稀記得那段文字的大意是“我們一定會變得更好”。

在遊戲上線兩個月後,官方出了一個公告——也是他們到目前為止的最後一個公告。在公告中,V社承認“我們期待玩家如何看待我們的遊戲和實際的結果之間存在極大差異”,然後表示,“我們將埋首致力於解決這些較大的問題,而非推出更新”。雖然公告的標題是《打造一款更出色的〈Artifact〉》,許多玩家卻從字裡行間中讀出“放棄”兩個大字。

加速墜落的《Artifact》和各奔東西的“梁山好漢”
最後的公告釋出於2019年3月29日。自此之後,再無音訊

熱愛A牌的好漢們不這麼想。他們始終相信V社會徹底重做遊戲,推出《Artifact 2.0》。在過去的一年裡,他們一次又一次地得到某個“絕對靠譜”的訊息,從而預測“必定會更新”的時間點——每一次人們都將信將疑,而選擇相信的人每一次都大失所望。

事實上,有些訊息看起來真的像那麼回事兒。4月,在《刀塔霸業》開發過程中,《Artifact》團隊成員通過ValveNewsNetwork表示,V社自走棋和A牌由不同團隊負責,這似乎意味著團隊仍然在進行工作。6月中旬,V社更新了《Artifact》的註冊商標和Logo。8月底,早早離開專案組的理查德·加菲在GI Show上提到了《Artifact》:“在我(3月中旬)離開之前,確實有若干擴充套件在開發中。”國內社群在搬運這條新聞的時候出了偏差,寫成了“理查德·加菲證實遊戲仍在開發新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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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漢們非常羨慕《刀塔霸業》的更新速度。不過,一次又一次的更新似乎並沒有讓它留住玩家

重複的劇本不斷上演:有人將一張Twitter或是Reddit的截圖放到群裡,大家開始翻譯、研究其中的含義;很快,許多人明白這並不能代表什麼重要資訊,但是他們依然願意幻想些什麼;隨後,開始惡作劇地解讀起“弦外之音”,得出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結論;最後,大家整齊劃一地附和著這些結論,帶著一些自嘲的意味。

在《刀塔霸業》釋出的時候,人們說的是:“自走棋都做完了,A牌更新還會遠嗎?”。TI9開賽的時候,他們提出:“去年是在TI上宣佈的,今年TI上必有訊息。”在有人問起“A牌更新了嗎”的時候,總有人回答“更新了”——這樣的對話在那些充滿期待的時間節點上格外頻繁。最終這些希望卻都落了空。

群裡的好漢們依然在各種渠道上蹲守與A牌相關的一切訊息。10月11日,知名“油管”Up主Tyle McVicker在直播中透露“《Artifact 2.0》正在製作中”。智減員在Twitch上看了這次直播,但是由於英語不太好,他只能聽懂其中的一部分。

幾天後,在《Artifact》專案組工作的Erik Robson發推表示“我確實在為A牌做事,但我什麼都不能說”。雖然這個訊息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內容,但只只告訴我,這是他在A牌涼了以後收到的最真實的一次訊息了。因為這一句推特,他在自己的公眾號中激動地寫道:“此次突然推文,有可能是為了後續釋出更新起一個頭,也可能是對之前直播洩露進度做一個解釋。事出必有因,後續如何,敬請期待!”

寧寧人在國外,她每天都會上Reddit檢視A牌相關訊息。相比於各種不靠譜的謠言,她還是選擇信任官方:“商業公司有商業機密吧。不到告訴我們的時候,舅舅黨都是騙人的。”她說,“V社這種體量(的公司)是不會食言的。”

玩家們左盼右盼。直到現在,一年多過去了,他們相信“一定會來”的更新也沒有影子。

沒有人向他們保證過會更新,“在發售一週年這天會有大動作”也完全是一廂情願,但不賭一賭這一天還能賭哪天呢?11月29日當天,在“Artifact最後的勇士”群中,每隔幾個小時都有人問“更新了嗎”。他們計算著美國時間,等著等著,等了一夜,一直等到了洛杉磯的下午4點——也就是北京時間早上8點——才悻悻地放棄了希望。

“一年了,V社還不更新,實在等不下去了。”幾位好漢絕望地嘆息著。

■ 絕望的呼喚

“A牌怎麼辦?”看上去玩家們比V社更熱衷於回答這一問題——他們已經在漫長的等待中思考良久。

被問到“希望有怎樣的更新”的時候,只只的回答簡單直接:“遊戲免費,天梯,新卡。”而後又補充道,“其他的我不敢奢求,只要能更新就行。”智減員認為,從遊戲性上來說,A牌已經比較平衡了。“稍微改改資料就行,加點新英雄應該不錯。”

《巫師之昆特牌》世界冠軍Hana也在群裡。他在A牌公測之前就接觸了這款遊戲,又由於人數過少而放棄,去年10月剛剛回歸。他認為可以“規制”一下純色卡組,降低扭頭(改變單位攻擊目標)成本。“最重要的是收費模式。TCG太小眾了,得先改成CCG。”

加速墜落的《Artifact》和各奔東西的“梁山好漢”
Hana(右一)是中國第一個昆特牌世界冠軍,他在只只的群裡十分活躍

寧寧還希望能夠降低卡牌交易的稅率:“如果讓玩家交易卡牌的話,15%的稅太高了。相應地,如果不允許交易的話,就應該“把‘白嫖’機制做好,像《爐石傳說》那樣。”

目前,整套卡牌的交易價格已經不足40美元,這甚至遠低於當初斧王單張卡牌的售價。一次又一次夢想破滅後,玩家們也在調低自己的期待值。在Steam的評論區裡,一些渴望遊戲“復活”的熱愛者們甚至表示願意放棄已經投入的金錢成本——他們希望遊戲能夠免費,且不需要任何補償。

國外的好漢們也不斷地在論壇上為A牌“招魂”。在Reddit上,有網友創作了一首名為《Long Haul》的歌曲。他幽怨地呼喚著G胖:“Gabi,我們什麼時候更新?你會讓它變得免費嗎?是否可以減少一些隨機性?”後來這位網友去玩了自走棋,並在自己的帖子裡懺悔。

在海外聯賽中曾獲得了不錯成績的只只一直關注著相關賽事。去年12月底,國外社群又舉辦了另外一場錦標賽,它看上去十分正規,規模也不小,只只對它充滿信心:“這個比賽,將吹響A牌更新的號角!”

只只最終沒能抽出時間參加那次比賽。一位俄羅斯選手獲得了冠軍,獲得了157.5美元的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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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quipedia的記錄顯示,這場名為“B3H 2019 Closeout”的比賽總獎金為350美元

■ 山雨欲來


舅舅黨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放出關於A牌的“重要訊息”。一則小道訊息顯示,“A牌是Valve內部鬥爭的犧牲品”,要不就是“現在有26人在為《刀塔霸業》工作,而《Artifact》僅剩1人”。在“Artifact最後的勇士”群中,真實的賽事資訊、撲朔迷離的各類資訊和群友自嘲的胡言亂語混雜在一起,呈現出一副煙雲籠罩的景象。

事實上,隨著群人數越來越多,打牌的好漢卻在慢慢減少。除了A牌的不作為之外,不斷湧現出的其他卡牌遊戲也在持續分流只只和他的群友們。前兩天《萬智牌:競技場》開啟了首測,只只搞到了一個啟用碼,用新手套牌玩得不亦樂乎。當天晚上,寧寧多次發問:“有人小桌嗎?”又發了好幾張哭泣的表情包,群裡響應者寥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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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智牌:競技場》前些日子開放了國服測試

就和人們常常用“《風暴》要火”嘲笑暴雪在MOBA上的失敗一樣,“真正的A牌”似乎也成為了Valve的一個笑柄。在不同時期,“真正的A牌”可以是橫空出世的《刀塔自走棋》,可以是後來居上的《刀塔霸業》,甚至是不久前上線的《陰陽師百聞牌》,唯獨不是這個含著金湯匙出世、被寄予厚望的“卡牌遊戲的未來”。

因為A牌而愛上卡牌遊戲的只只“雲”過其中的大部分遊戲,但都不太感興趣。唯一讓他有些動搖的是《英雄聯盟》卡牌《符文之地》(Legends of Runeterra,LoR)——他將其視作自己下一個主玩的遊戲,甚至立下了一個等待A牌的底線,“如果L牌出來之前A牌還沒更新,我就不再堅持了。”只只分析說,“如果真是那樣,就代表V社完全放棄A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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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只一直期待著的《符文之地》

Hana對A牌的暴死感到十分可惜。他認為,玩家流失過快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宣傳過度”:“我認為《Artifact》的遊戲性是過關的,但是可能遊戲素質沒能滿足很多人的期待。”他剛剛參加了昆特牌中外對抗賽,為中國隊拿下了關鍵的第一分。今年,Hana也將把重心放在昆特牌上。

■ 少數人的珍藏之物


《Artifact》上線一年多,已成為了一個有些荒誕的存在。一方面,在過去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裡,它沒有任何更新,也沒有任何一條來自官方的訊息;另一方面,這一年中依然有為數不多的忠實玩家在這個被遺棄了的世界裡對戰著,更多的人在不遠處觀望著它的發展,或者是等待著它的真正死亡。

即便是不斷維護的遊戲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失去玩家,一個彷彿在某個時間點就已經定格了的世界,即使曾經有過短暫的閃耀,也終將慢慢失去它的居民。

在絕大多數時間裡,《Artifact》的線上人數已經不足100人——這意味著你只要進入遊戲,就是世界前百的玩家了。“一百單八將”的玩笑慢慢變成現實,越來越多好漢決定從這種無止境的等待中退出。

在《水滸傳》中,梁山好漢們奮力對抗,最終又歸於朝廷。小時候我覺得這是一個壞結局,因為史詩變成了日常,英雄變成了眾人。長大以後再讀《水滸》,又有了一些新的理解——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大多數好漢本就不會被逼上梁山,也不會落入悲情的命運。A牌的好漢們的無奈之處在於,他們至今依然在等待那一個也許永遠不會有的迴音。

加速墜落的《Artifact》和各奔東西的“梁山好漢”
TI10賽季正在飛速走來,而《Artifact》的更新依然遙遙無期

《Artifact》的故事並不是這個時代的孤本。在許多人的心中都有一些敝帚自珍的東西——它也許是一款珍藏已久的遊戲,也許是一位過氣歌手的音樂,又或者是一本艱深晦澀的好書。它可能與人群脫節、與主流背離,被無數人打上了“涼透”的標籤。資訊時代的潮流在不停地創造,也在不停地拋棄。在一些人認為是廢墟的地方,另一些人依然久久不願離去。就算只剩下一百多個人,那也是他們的梁山。

“我現在開著直播主要也是一個人玩著無聊。”智減員跟我說。即使直播A牌幾乎不能為他帶來任何收入,他還是一天又一天地播著。在直播中,智減員積極地與彈幕互動,分析著自己一步步的操作和規劃。“大家一起玩才好玩嘛。”

但對智減員來說,這一份堅持也有盡頭。他告訴我,年後他也要去找新的工作了。

在梁山的小圈子裡待久了,寧寧開始覺得“水群比遊戲好玩”。比起討論A牌、L牌或是別的什麼牌的未來,她似乎更看重群裡的朋友和良好的氣氛。就在前幾天,她在群裡宣佈自己在拿到桌上型電腦之後也會開啟直播,群友們反應熱烈。她反駁了我“會堅持到何時”的提問:“我也談不上堅持吧,就是每天水群,偶爾會玩下。”她說,“L牌出來了可能會玩會兒,不過沒有A牌那種深度,不那麼好玩。”

■ 梁山覆滅


春節之前,《符文之地》開放了預約註冊,群主只只開始幫助群友獲取L牌賬號。不久之後,他將群名改成了“Artifact&LoR萌新取經群”——和充滿悲壯意味的“勇士”不同,新的群名看上去十分平易近人。我注意到許多新人為了預註冊加入了群聊,他們看上去對A牌一無所知。

在《符文之地》開測之後,只只的直播內容完全變成了L牌——他轉去了虎牙,並且成功地簽約了一家公會。隨著加群人數越來越多,他第一次把群名中的“Artifact”去掉了。這一舉動招致了一些老群員的不滿,他們在群裡發了幾句牢騷,包括“A牌亡了”和“梁山倒了”。這些微不足道的聲音很快被淹沒在關於《符文之地》的討論中。

加速墜落的《Artifact》和各奔東西的“梁山好漢”
“梁山好漢被招安了!”

最終,“Artifact最後的勇士”變成了“只只的符文之地直播群”。即使有許多A牌玩家退群,這個煥然一新的群聊還是在不停地迎來新人,目前群人數已經直逼2000。寧寧沒有退群。她將自己的群名片改成了“一個A牌主義的亡靈”,突兀地出現在管理員的位置上。

“只只轉型L牌叻……”她看上去有些失落。寧寧告訴我,在只只“被招安”之後她們又建了一個新的A牌群,但即使在那個群裡面,也沒有什麼人討論《Artifact》了。

“偶爾還是會打小桌的!”寧寧這樣說著,彷彿在確認什麼重要的事情。

加速墜落的《Artifact》和各奔東西的“梁山好漢”
寧寧常用的表情“狗媽哭泣”。在此之前,她常常用這個表情催促只只直播A牌

十幾天之前,我給這篇文章起的標題還是“一週年的《Artifact》與不願離去的梁山好漢”。到了今天,我不得不把“不願離去”改成“各奔東西”。由於嚴峻的疫情,人們在家的時間被延長,新出生的、不斷更新的《符文之地》擁有了絕佳的土壤。在龐大的《英雄聯盟》使用者數量加持下,L牌看上去很有可能複製《雲頂之弈》的上升路徑,而本就搖搖欲墜的A牌卻由於玩家組織的覆滅,在加速墜落的路上一去不返——至少在國內是如此。

在QQ群建立之初,只只曾經不厭其煩地對每一位加入的朋友說“歡迎勇士歸山”。那個時候,他根本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將重心從A牌上移開。

“如果A牌更新,只只回來玩《Artifact》了,你們會歡迎他歸山嗎?”

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沒能問出口。

作者:編舟計劃
來源:觸樂
地址:http://www.chuapp.com/article/28700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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