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頓教授》與 Level-5 的中文化探索

每個謎題都有答案。

Level-5，有時是個讓人覺得五味雜陳的名字。他們的作品，以其獨特的風格吸引了一大批中國玩家。無論是《雷頓教授》的解謎設計，還是《妖怪手錶》傳遞的日本文化，或是在吉卜力的協助下，《二之國》所呈現出的童話世界，無一不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遺憾的是，“沒有中文”的語言門檻，曾一度成為國人心中的一塊疙瘩。

所以當Level-5的社長日野晃博，表示他們和心動把《雷頓教授與不可思議的小鎮》帶到了中國，並打算以此為基礎擴充中文市場時，你可以想象舉著錄音筆的我，表情從困惑、到驚訝、再到喜悅的過程，特別滑稽。


但大多數玩家真正感興趣的地方可能在於——這麼多年走下來，Level-5為何直到現在才有所行動。

從迷茫到開竅

自成立以來，Level-5便是一家行事謹慎的公司。

1998年時，30歲的日野陷入了矛盾之中。一方面，他想要基於早年積累的3D遊戲開發經驗，在PlayStation平臺大幹一場，繼續待在老東家川山軟體很難有所作為。但另一面，他又不認為自己能夠完全實現獨立，直到碰巧與SCE（索尼電腦娛樂）接觸，才決心創辦一家企業。

某種程度上，謹慎的發展思路，又是Level-5能夠脫穎而出的原因之一。紮實的技術背景和資源扶持，使得他們在短短四年內，就從只有11人的代工小作坊，成長為全日本年輕開發者最嚮往的企業之一。

到了2002年年中，旗下的專案包括但不限於日本國民級RPG《勇者鬥惡龍8》，SCE斥巨資委託的《俠盜銀河》，以及給微軟平臺打造的《真夢生活Online》。此時的中文遊戲市場，還尚處襁褓之中。


或許是日野“按部就班”的性格使然，Level-5並沒有早早的推進中文字地化。但與此同時，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毫無興趣，因為至少從四年前開始，日野便對中文市場有了一定的初步印象。

很早以前我們就對中國市場非常有興趣了。記不太清具體的時期了，其實陸續有一些中國公司發郵件來，說看好我們的遊戲。那時起我就開始意識到，原來大海對面還有一批關注我們的人。然後大概是四年前，周圍有一些日本廠商不斷進軍中國，只是我們一直沒有找到（進入中國）的合適方式，因此（中文化的程式）才感覺有點慢。

“合適的方式”，是筆者向日本廠商諮詢中文化問題時，最常聽到的說法。深入瞭解後才發現這並非託詞，在判斷公司是否進入一個市場，以及如何進入一個市場之前，謹慎的日本人總希望調研得儘可能詳細。但就主機遊戲而言，中國市場的渠道又非常混亂，他們缺少獲取更多資料的路徑。

事實上，在與世嘉進行溝通的過程中，對方也認為針對中國市場，有時只能參考社交網路的呼聲。但幾萬次的微博轉發、幾十萬次的視訊播放，也未必能夠轉換成具體的使用者量和銷售量。再加上還要給股東一個交代，並不是那麼想當然的事情。

四年前的這個時間節點，恰逢Level-5開始全面佈局歐美市場。他們和電通共同出資建立了新公司LEVEL-5 abby Inc，由COO早川尤加利負責運營工作，目的是將遊戲、動畫、玩具和出版物以複合的形式傳遞給當地孩童。可想而知，對於一家中型企業而言，很難抽出空來顧及其它業務。


但這期間積累的寶貴經驗，卻為他們邁向中文市場打好了基礎。歐美玩家的反饋，也讓日野確信其作品在全球有著廣泛的受眾。

因為我們的很多遊戲，可能在歐美賣得比日本還好。這樣很容易得到反饋：我們的作品在日本以外的接受度也很高。再加上近年來中國公司和我們接觸的頻率變高了，他們的想法很重要，這些企業自己肯定得做生意，勢必會選自認為有潛力的作品。靠這兩個方向大致能夠知道，什麼內容適合什麼地方。

於是從2015年開始，《妖怪手錶》動畫便開始在香港的“翡翠臺”和臺灣的“東森幼幼臺”試播。不逾時日，授權NHN PlayArt開發的《妖怪手錶噗尼噗尼》也來到了臺灣市場。


到了2017年，Level-5便在香港建立了新的分部，負責除了日本、韓國以外的亞洲全部國家，意圖將包含遊戲在內的多媒體內容推廣出去。時至如今，他們又將目光聚焦到了中國大陸，整個過程可以說是順水推舟。

但這其中也夾雜著一些偶然事件的影響。比如近幾年來，Level-5陸續招募了一批中國員工，使得他們與中文市場有了溝通的橋樑。再加上日野晃博2018年第二次來華時，去ChinaJoy的現場看了看，接著徹底被中國玩家的熱情所感染。

（遊戲中文化較遲的）最大原因，是最初Level-5對中國的瞭解太少了，包括市場和使用者。最近我們公司新進了一批中國員工，建立了橋樑，也理清了一些中國玩家的喜好。然後又有比較積極的中國公司聯絡我們，這樣才達成一個協議。接下來我們也會盡可能的把事情持續做下去，不斷的把遊戲帶進中國。雖然網上經常說（Level-5不重視中文市場），但我們完全沒那個意思，後續的主機遊戲也都打算加中文。

雷頓教授的指引

巧就巧在，正當日野懷揣著進軍中國市場的意願時。王飛找了過來，作為心動網路的副總裁，他是參展TGS的常客，和大大小小的日本遊戲公司多少有些交情。初步商談之下，《雷頓教授與不可思議的小鎮》這款口碑絕佳的遊戲，很快便成了他們著手這項計劃的第一步。

據瞭解，王飛更多還是起到“牽紅線”的作用，面見Level-5的決策，背後的主要推力來源於心動的創始人黃一孟。黃一孟本身就對《雷頓教授》系列頗有好感，同時心動過去也和不少日本廠商有過合作，對於他們而言，此次代理是從F2P內容擴充到單機內容的一個好機會。

提到雷頓中文專案的啟動過程，日野的回答應該也能說明問題：

其實是心動先與我們聯絡，表達了非常希望能將這款遊戲中文化的意願。另一方面，《雷頓教授與不可思議的小鎮》可以說是我們實質意義上的第一款原創遊戲，對Level-5來說有著很重要的意義……因為他們有比較強烈的意願，我們也有比較強烈的意願，那就一拍即合，決定合作將它帶到中國市場。


在雙方溝通的過程中，負責獨立遊戲在日本發行和運營的張誠，可能更瞭解詳細情況。他當時和同事趕忙起草了代理方案，此時恰逢2018年的ChinaJoy，心動高層就想請日野來中國的展會聊一聊。到了9月份的TGS，雙方又在東京碰了一面，正式把事情給定了下來。

說是見面聊，基本上可以形容為“吃個飯、拍個板”。具體到專案的細節，其實還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問題。其中作為Level-5最早的一批中國員工，同時也是日野助理的“莫小姐”提供了很多幫助，張誠在解釋他的工作內容時談到：

細節方面，還是我和你那天見到的莫小姐，兩人通過郵件，一步步和研發等部門慢慢推進的。日本所有的流程都要留下字面記錄，這樣反而效率。因為哪個環節有問題，可以直接找到對應的人，白紙黑字。


不過據他回憶，由於Level-5的積極配合，合作的過程談不上棘手，倒是出現了很多有趣的插曲。

比如針對一款12年前的老遊戲，很多角色在國內都有約定成俗的慣用名。為了不讓玩家們覺得違和，討論後還決定儘量維持中國人習慣的稱謂。但有一位在國內一直被叫做“圍巾男”的重要NPC，最後給他換個了氣派點的名字。

我們還聊到要不要加入中文配音，然後想到（路克的配音）堀北真希退役了……大家都知道，人家已經退出演藝圈了，這個聲音還能不能繼續用，那也得找別人再確認一下。不過堀北真希很大度，直接就點頭了，大家可以聽到人妻的聲音了（笑）。


最讓人驚訝的事情，還是Level-5主動提出要自行負責文字的翻譯工作。主要原因，是日野認為他們更加熟悉遊戲，希望可以完整還原作品的格調。心動這邊則負責後期的監修，諸如檢查中文斷句，或是有歧義的地方。

實際上，不少Level-5的中國員工，都參與了《雷頓教授與不可思議的小鎮》的中文企劃，甚至建立了一個專門的團隊。用日野的話來說，最終之所以決定本社操刀，是因為“有點急了”：

《雷頓教授》是Level-5最為廣大玩家所認可的作品，可以證明我們的研發實力。在我看來，我們的遊戲是比較適合亞洲市場的，之前在韓國也有出，但在中國的展開有些晚了，所以想盡快把事情辦妥。考慮自社來翻譯，是因為當時和中國也沒有太多面識，想以最高的質量來完成這件事情。當然，如果以後中國的團隊能夠把本地化做得更好，我們肯定不會拒絕……只是這一次因為比較急的緣故，又剛好跟心動這邊有交往，決定儘快把事情定下來，所以就自行翻譯了。


對於現在的Level-5而言，擺在他們面前的，多少有些進軍中國市場時產生的困惑。

雖然我們是個比較全年齡化公司，不會有那麼多色情、暴力，但畢竟你總歸還是要打怪……那我們的遊戲應該要修改哪些部分，才能滿足中國市場准許出版的標準，這方面我們還不是很清楚，接下來就是準備調查調查中國市場，把這些東西都搞明白後，儘可能的把我們的遊戲帶到中國。

不過，即使有著這樣或者那樣的不確定因素，日野心中還是醞釀了一些想法。針對公司今後推出的主機遊戲，他正計劃著把中文化提上日程，甚至開發一些專門面向中國的作品。Level-5無疑邁出了走向中文市場的第一步，對自身而言意味著更多的可能性，而對於玩家們來說，似乎又多了一些值得期待的東西。

作者：箱子
來源：vgtime
原地址：http://www.vgtime.com/topic/1061814.j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