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EEE官方禁止華為參與期刊審稿，當全球最大技術學術機構向政治彎腰

大資料文摘出品

作者：魏子敏、宋欣儀

5月29日，作為全球最大專業技術組織之一的IEEE（電氣和電子工程師協會）被曝出，在發給會員的內部郵件中禁止華為員工作為旗下期刊雜誌的編輯和審稿人。

今天早晨，IEEE官網和公眾號同時發出宣告，確認了禁止華為審稿的訊息屬實。

IEEE官網釋出相關訊息稱，“我們需要合規”，提到美國政府的法規限制了華為公司及其員工無法參與IEEE一些不完全開放的活動，包括一部分的出版物的同行評議和編輯過程，IEEE作為一個在紐約註冊的非政治性，非營利組織，必須遵守美國及其他地區管轄權內規定的法律義務。違反美國出口管制條例（EAR）的行為將受到重大的民事或刑事處罰，遵守這些法規能保護 IEEE 及其志願者與全體會員。

在這篇題為《美國貿易限令對全球IEEE會員影響輕微》的官方文章中，IEEE強調，所有IEEE會員，包括華為員工，都可以繼續正常保持IEEE個人及企業會員資格，並行使投票權；正常訂閱、訪問IEEE的數字圖書館並閱讀IEEE其他出版資料及文獻；正常提交技術論文並正常進入發表稽核流程；正常參加並出席IEEE贊助的學術會議及活動，並可以贊助或接受IEEE的獎項。

與華為有關的會員還可以正常參加商務、後勤和其他會議，包括參與學術大會的策劃。

事件回顧：“我們不能再找華為的同事做審稿人了”

昨天一早，一封IEEE會員透露的完整的電子郵件曝光。

郵件很多人可能已經看過了，IEEE在郵件中稱，由於美國商務部將華為列入黑名單，根據IEEE FAQ文件第12項，“我們不能使用華為員工作為期刊的同行評審過程的審稿人或編輯。如果我們繼續這樣做，可能會產生嚴重的法律影響。”

文中提到的FAQ檔案

IEEE的全稱電氣和電子工程師協會，是一個國際性組織，致力於電氣和電子工程，電信，計算機工程和相關學科的教育和技術進步，成立於1963年1月1日，總部設在美國紐約。

作為全球最大的技術專業組織，IEEE在160多個國家擁有423,000名會員。在電氣和電子工程，計算和技術資訊領域，IEEE發表的研究佔全世界所有出版物的約30％。IEEE每年出版140多種專業期刊，提供700多種期刊，新聞通訊和會議錄。

美國在20日釋出的90天緩衝令中IEEE是在名單裡的，所以被禁也是早晚的問題：

但之前美國頒佈了90天臨時寬限期，這些組織都被允許在90天內還可以繼續與華為合作，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回IEEE這麼著急地與華為撇清關係。大資料文摘就此對IEEE進行了諮詢，但截至發稿還沒有收到回覆。

對華為的影響：大門從政治界關到學術界

“我們可以讓華為的同事保留在編輯委員會（Editorial Board），但他們不能處理任何論文，直至華為被移除 BIS 名單。”

接受過華為資助的個人也不能參與論文審稿。

華為一直是IEEE的重要支援力量。

華為目前已加入177個標準組織和開源組織，並擔任過183個重要職位，在IEEE-SA，ETSI，WFA和其他組織的董事會任職。

華為還有一些在IEEE擔任主編和副主編的研究人員，例如，華為諾亞方舟實驗室計算視覺首席科學家齊天是IEEE研究員。他曾擔任各種IEEE頂級國際期刊的主編和編輯。劉翔博士是華為美學研究所光學網路的高階專家，是美國光學學會和光學快報的副主編，也是IEEE光通訊的主編。

今年1月底，華為還成功在深圳召開IEEE P2413工作組會議，推動IEEE智慧城市標準化程式。

2019年IEEE ITherm會議Program Chair來自華為，第二大讚助商是華為，目前會議正在進行中。

圖片來自知乎答主甜草莓

這次IEEE對華為關上大門，必然會對雙方之間的合作造成影響。比如，IEEE負責制定許多通訊協定標準，手機中的WIFI IEEE 802.11系列就是該協會制定的，而之後，華為也許就無法參加下一屆的協定的制定。

雖說現在IEEE的宣告中提到只是禁止華為審稿，但還是有人擔心，不能稽核論文只是一個開始，之後難保IEEE會對華為進行更多的限制，比如對稽核的許可權更嚴格、甚至出現限制投稿、限制贊助等情況。拒絕華為參與審稿，其實是在封殺了華為在電子與通訊方面的話語權。

另外，短期內，這一事件會逼迫一批學者在華為與IEEE之間做出選擇，華為會面臨部分人才的流失。

但是南大教授周志華評論稱，這件事損害的並不是華為，因為我們仍然可以看到IEEE的出版物，獲得頂尖的學術成果，但是對方卻再也無法獲得華為專家為期刊提供的無償的審稿服務。

知乎博主周博磊曾經在一次回答中提到，審稿本身對於審稿人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目前絕大多數的審稿是無償審稿，研究者出於學術職責，更好地服務於學術社群，而接受審稿邀請。在審稿過程中不會有任何物質回報，還需要出於義務花費了自己的大量時間。

相關連結：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8881545/answer/135398804

所以拒絕華為的審稿不會對華為、對國內的學術科研活動產生實質性影響。頂級學術期刊、學術會議是學術交流的平臺，而非學術成果本身。一個良好的平臺，對學術研究工作的順利開展幫助很大，但是並不是說，離開IEEE，所有的相關學術活動都無法開展。

無法參與審稿，可能會導致我們慢一步。但是期刊是公開的，長遠來看這點時間差距並不重要。打個比方，花園的花大家都能看，現在華為被禁止無償義務澆水施肥，損害的是IEEE自身。

對IEEE的影響：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華為不是第一個被關在門外的組織。

早前IEEE就曾因禁運的原因，禁止伊朗學者擔任會議的大會主席或者財務官；還曾禁止古巴、伊朗、利比亞和蘇丹學者向IEEE任何出版物發表文章。

知乎作者@現實主義理想者提到，目前，國內學術界對國外頂級期刊的重視程度遠超國內期刊，形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很大程度上並不是國內論文不夠多、不夠優秀，而是國外頂級期刊的先發優勢。任何一個平臺型產業，先天就具有極大的先發優勢和壟斷傾向。這種現象在網際網路行業尤其明顯，社交平臺、電商平臺、搜尋平臺，無一不是先發者迅速成為行業巨頭，後來者難望項背，只能尋求細分市場突破。

學術交流平臺同理，國外頂級期刊歷史悠久、體系完備、業內聲譽很高。即使是國內做出的優秀學術成果，也會優先考慮投國外頂級期刊。而源源不斷的投稿，又可以進一步豐富IEEE等期刊、學會的文獻儲備，進一步強化其領先地位。這就是先發者的良性迴圈。

相關連結：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26780069/answer/698867250

IEEE曾經是一座橋樑，溝通了為不同的國家的學生們，讓他們能夠與國外的世界保持聯絡。IEEE為自己定下準則規定：

“我們，IEEE的成員，認識到我們的重要性技術在影響生活在世界各地的質量，並在接受個人的義務，我們的專業，它的成員和我們所服務的社群，特此承諾以最高的道德和職業操守，並同意公平地對待所有的人，無論這樣的種族，宗教，性別，殘疾，年齡或國籍等因素。”

IEEE章程第I部分第104部分的規定還歷歷在目：

“任何IEEE會員資格不會受到申請人的種族，宗教，國籍或性別的影響。” 

可如今，這樣一個聲望很高的組織卻根據原籍國家禁止其成員的活動和貢獻。IEEE是在濫用它作為平臺的先發優勢，透支自己的國際信譽。

對整個學術生態的影響

IEEE將華為拒之門外，波及的是整個學術生態圈。以後不光IEEE會這麼做，其他的美國期刊也可以這麼做；受害者也不僅僅限於華為一家企業，有可能整個中國的學術圈都會被美國的科研期刊拒之門外。

微博博主“夢遺唐朝”的博文

並且，國內還有很多高校也存在BIS名單上，是否會受到影響還不可知。

圖片來自知乎北郵博士@甜草莓

華為事件只是美國干涉中美學術自由交流的其中一個藉口，美國政府是否還會進一步加大封鎖與中國學術界的交流。

上一週，埃默裡大學華人實驗室突遭關閉。計劃到美國參加會議的中國科學家和求學的留學生簽證受阻……中美本就在學術方面本來可以合作共贏，若是發展下去，中美專案再無交集，甚至分裂為兩個體系，必定對整個學術界來說一筆重大的損失。

美國高校如 UC 伯克利大學和史丹佛大學在美國國會議員擬立法限制中國公民赴美學習和學術交流時候都發表了支援國際學者和國際學生的宣告。耶魯大學校長 Peter Salovey 更是發表公開信稱：開放是美國頂尖研究型大學取得卓越成就的關鍵。

目前在reddit和twitter上，也有非常多國際學術研究者反對IEEE這一舉動。

“我認為像IEEE這樣的組織不應該受到一個國家短期政治決策的影響。這是不可接受的。IEEE需要改變。”

“打擊學術自由是一個倒退，這是一個非常糟糕的舉動，IEEE應該反對它甚至無視它，並面對世界可以看到的後果。低頭不是一個好主意。”

兩位華人教授選擇退出IEEE，中國學者還可以做什麼？

昨天，在訊息曝光後，北京大學張海霞教授公開發布《致IEEE主席的公開信》，並表示退出所在的IEEE會員和期刊編委。

張海霞為北京大學資訊科學技術教授，是IEEE NTC北京分會主席。

張海霞在書信中：“我從攻讀博士學位開始就加入IEEE，IEEE曾被我的同事、世界各地的朋友公認為電子工程相關領域的國際專業學術平臺。替換IEEE期刊上的所有華為審稿人，對我的職業操守是一種挑戰。我不得不說，作為一名教授，我不能接受這一點。因此，我決定退出IEEE NANO和IEEE JMEMS編輯委員會，直到它拾回我們共同遵守的專業誠信的那一天。”

之後清華大學電腦科學與技術系教授劉奕群也宣佈會辭掉相關職務，並要求學生不再投稿IEEE組織的會議和期刊。

另外，因為IEEE的定性跟ACM不一樣，是個國際組織。也有學者建議，IEEE內有影響力的學者，應該倡導IEEE迴歸自身價值，搬出美國，把總部移到瑞士這種聲稱永久中立的地方。

       

像周志華教授提倡的，大家應該多支援國內優秀期刊(不僅中文期刊，尤其是國內出版的英文國際期刊)，例如《中國科學：資訊科學》、計算機的《FCS》、綜合的《NSR》等。危機也是轉機，這也許可以成為中國建設自己的作業系統、學術平臺的契機。

這些都是合法合理的鬥爭手段，我們可以參照之前學術界怎麼抵制一些大的出版商，要求學術自由的方式。學術界有天然國際化的屬性，立場站對的話，最終整體學術界自然會倒向正確的一邊。

相關報導：

https://pandaily.com/ieee-forced-to-ban-huawei-employees-from-peer-reviewing-papers/

http://listserv.utk.edu/cgi-bin/wa?A2=ind0310&L=jesse&D=1&O=D&P=4946

https://www.sciencemag.org/news/2019/05/ieee-major-science-publisher-bans-huawei-scientists-reviewing-papers

官方宣告：

https://www.ieee.org/about/news/2019/compliance-with-us-trade-restrictions.html

https://mp.weixin.qq.com/s/HxtC9X7MO6XaTLgHJ1U45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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