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團的奧祕：與王興聊技術的力量

3月的某一天，美團CEO王興突然出現在我們非常活躍的雲端計算行業微信群裡，主要潛水，偶爾也對熱議的話題說上一兩句。5月，“美團開放服務”為名的美團雲主機上線，非常清爽的頁面上，只有一款產品，5個檔次。“我們就是自己的使用者，我們為自己代言”的宣傳語，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美團為何能在千團大戰中勝出？又為什麼會做雲端計算？帶著這樣的問題，我在微信上和王興、美團技術副總裁穆榮均約了時間，到訪位於北京北苑路的美團總部。 王興和穆榮均都沒有獨立的辦公室乃至隔間。王興的工位就在我們聊天的會議室旁邊，和其他幾位同事的桌子連在一起。當然，他還是有一點特權的——工位的面積和桌子比較大。工位旁有一張略顯奇怪的單人沙發，是他一個朋友自己hack出來的。聊沒幾分鐘，因為到了其他同事的預定時間，我們不得不從這個大會議室裡被“趕出來”，轉移到較小的房間去。 是的，美團和王興、穆榮均，很像矽谷裡那種技術公司和技術出身的領導者。上市招股書裡前無古人地大談Hacker之道的MarkZuckerberg，在Facebook的辦公桌，也是在公司大開放空間中一個很普通（儘管現在已經相對隱祕）的角落裡。 王興可能是中國圈內最知名的連續創業者之一。不過有些尷尬的是，在美團之前，他的名氣主要來自校內、海內、飯否等專案“起大早卻趕晚集“的屢敗屢戰。而敗因，除了生不逢時之外，曾有評論直指王興是典型的技術男，雖然有眼光和能力，極為聰明，但缺乏手腕，不會管理，性格不成熟，與中國社會格格不入。在申音2010年發表的剖析中國網際網路的名文《兩個創業者的故事》裡，那個單純、不識時務、不接地氣、做精英市場而只能賺吆喝、有點悲催的W，其實就是王興。 可是，美團恰恰在最接地氣的“千團大戰”中殺出一條血路，最近月銷售已經破10億，超出其他對手兩倍以上，在今年3月王興甚至喊出了千億的目標。其中奧祕何在？ 王興自己是這樣總結的： 首先，信心和耐心至關重要。團購這事很大，但並非百米衝刺，需要持續前進。2011年曾有對手採用非常拼命的手段一度超過了美團，但我們並不著急。 然後，團購這個事情到底服務誰，一定要搞清楚。消費者和商戶，一旦有矛盾的時候，怎麼取捨，這個理念影響很多地方。我們比較早就明確消費者第一，商戶第二，所以率先推出許多消費者保障措施，消費者放心之後，發展就很順利了。 最後，技術的重要性。團購是典型的O2O，消費者線上交易，線下消費。但這個過程很不容易，你既要線上的產品技術研發強，又要線下的商務談判推廣強，這兩種基因不太一樣，得均衡好。有人認為團購完全是一個線下的事情，跟技術沒關係，其實不是這樣的。“千團大戰”我們能夠逐步勝出，跟IT系統的領先有很大很大的關係。 聽到這裡，一直想在中國尋找能證明技術重要案例的我來勁了，連忙追問：技術在千團大戰裡到底起到了哪些作用？ 王興的回答是，很多時候技術是決定性的。所有戰爭始終不變的是拼資訊。有時你比對手早一點知道，差別就非常大。二戰太平洋戰爭很大程度上是資訊戰，美國因為有雷達，還破譯了對方的密碼，日本的飛機一飛起來就能很快知道，最後連總司令山本五十六都被直接幹掉，根本沒法打。 在團購大戰也是如此。因為業務非常分散，全國幾百個城市，每個城市到底什麼狀況，各個城市有幾家團購網站在做，每家份額怎麼樣，增長趨勢怎麼樣，對手在跟哪個商戶合怍，每個方案怎麼樣，賣得又怎麼樣，就跟打仗一樣。你給消費者推薦什麼東西，給商家提供什麼方案，技術都起著關鍵的作用。如果你的IT系統厲害，就相當於有一個衛星，能對全國的情況瞭如指掌，決策就非常容易，否則你是兩眼一抹黑，沒法玩兒。 穆榮均還強調了技術能提升整體的效率。除了虛擬機器管理系統這個雲平臺、一鍵釋出、統一資料平臺之外，美團內部自行開發的業務、銷售等IT支撐系統大大提高了公司運營的自動化水平，對其穩健發展也功不可沒。 王興舉例說，團購裡給商家付款在美團這個功能是做到IT系統裡的，商家籤合作時確定付款觸發條件，然後系統自動付款，無需人工干預，速度很快。而有個競爭對手的付款流程基本靠手工，需要近百人的隊伍。他總結的經驗是，人只應該做有創造性附加值的事情，否則儘量用機器，能自動化就自動化。 這其實是工程師文化的體現。穆榮均對《程式設計師》雜誌2011年連載的黃易山(現為Reddit CEO)總結Facebook研發管理的系列文章印象很深。雖然與Facebook還有距離，但重視招聘高水平的技術人員，“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用工具提升團隊乃至整個公司各個層面的效率，都是他們一直在努力的方向。團購大戰最激烈的時候，在對手每天燒錢數百萬打廣告的時候，美團卻在IT系統研發和招聘工程師上投入巨資。 那麼，為什麼要對外推出雲服務呢？王興的回答很簡單，因為美團為了支撐自己的業務，做了一個虛擬機器管理平臺，一部分用OpenStack，一部分自己開發，公司整個業務、每天數千萬的交易額都跑在上面，而且穩定好用，然後在擴機房的時候有一些空餘，覺得其他小公司和創業團隊也會需要，就拿出來對外了。 穆榮均補充說，做這個平臺最初是為了滿足生產環境和產品研發測試環境兩方面的需要。美團整個公司內外部的線上生產系統已經比較複雜，每個產品即使很小，也需要能更有效地利用計算資源，更乾淨地部署，更方便地運維，因此虛擬化勢在必行。而線下的研發測試環境，為了提高效率和敏捷性，又搞了一個簡單的管理系統，可以讓研發人員非常方便地自助式無需審批地獲得研發環境。即使是產品人員要做調研性原型時，只要他自己會寫一點簡單程式碼，可以自己動手，不用再等研發。這樣就大大解放了團隊的生產力和創造性。目前，美團雲無論線上線下，還是公司內外，整個系統都是統一的。 對於下一步的計劃，王興說還沒有想太多，也不會對外承諾更多東西。雲端計算註定是個非常長期、非常慢的事情，他們有足夠的耐心，慢慢做。但是王興也強調雲端計算絕非小事，它毫無疑問是未來的方向，而且如果中國沒有云計算，那麼會在創新上與國外拉大距離。“我早幾年跟朋友說，就像19世紀末如果你到國外去，發現他們有蒸汽機車而中國沒有，這是根本無法競爭的。雲端計算也是一樣。”美團肯定還是專注於本地電子商務這件事情，但在支撐自己業務的同時，基礎技術能越做越好，然後可以整個開放出來，把富餘的資源開放出來，又沒有太多額外成本，何樂而不為呢？美團不會一下子做很複雜的雲服務，不會做自己不需要但是市面上肯定有某些人需要的東西。 從校內、飯否到美團，王興的團隊日漸成熟，這是他們從失敗走向成功的關鍵變數之一。而不變的，是他們始終如一的信仰：網際網路將改變一切，凡是沒有被網際網路改變的行業，都即將被網際網路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