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凌晨下班，你是不是覺得特別光榮？

題圖： from Zoommy

當年剛去東方購物報到的第一天，直屬上司就提醒我：“小王，雖然公司17點30分下班，但如果你的領導沒有離開，你是沒有權利下班的，明白了嗎？”

當年，我就是個愣頭青，覺得這樣挺好，不僅可以有更多的學習時間，而且還能在領導面前表現下勤奮，感謝上天，感謝大地，給了我這樣的機會。

於是，我每天工作到23點，經理走了以後，我還自學兩個小時，直到凌晨一兩點，方才離去。前兩個月，我還覺得挺帶勁的，畢竟業務和技術都有很大的進步，但三個月後，我開始抱怨，感覺自己除了在精神上挺受鼓舞之外，整個腦子都木了，學習效率越來越低，情緒也低落到谷底，甚至開始產生錯覺，覺得自己活著就是給公司奉獻生命和時間，無聊透了。

這很好理解，人的身體都是血肉堆起來的，不是鐵打的，天天無底線的催殘，崩潰只是時間問題。

從此之後，我似乎患上了 “大姨夫綜合徵”，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懷疑一次上班的意義，內心備受煎熬，要不是有房貸要還，早就裸辭了。

不過，我還是熬下來了，但每天都處在睏倦、疲乏無力之中，睡眠時間短，無法解除疲勞，並在三年裡創下了公司的兩項紀錄，一是連續六個月加班超過100小時/月，二是六個月體重增加了15公斤。

有人說，這應該算是工傷，但我卻沒地方訴苦，更無處獲得賠償。

為了緩解這種抑鬱，我曾向某位知心大哥吐槽，他從事IT行業已經有七到八年了，比較資深。

我問他，為什麼程式設計師都要依靠不停地加班才能變得足夠優秀？

他反問了我兩個問題，一是你覺得自己不夠優秀嗎？二是你是不是覺得別人都比你有天份和才能，所以你要不停的努力，是嗎？

我說，是的。

他又問，你是不是覺得不用業餘時間程式設計，就不是一名合格的程式設計師？

我說，不完全是，只不過時間不夠用，而且有 “規章制度” 擺在那裡，沒辦法。

他說，既然你自願用全部睜著眼的時間來換取快速成長，那還抱怨什麼呢？想安逸，走人就是了，找份網站維護的工作，舒服得很。

我聽了很不爽，和他說我家裡沒礦，所以只能任人剝削，另外，因為怕被領導留下不好印象，阻礙自己晉升的機會，被逼無奈，所以只能死扛。

他笑了笑，說如果不重視結果導向，只 “以工作時長論英雄，加班加點為美德”，這樣的公司還是別待了，何況你現在年紀還小，還能硬頂，但時間一長，身體和精神都會崩潰。

或許是受他這番話的影響，又或許是因為身體的原因，2007年，我三年合同期滿，我不聽家人的勸阻，孤身一人跑去杭州，加入了一家網際網路公司。

雖然加班也很瘋狂，但很有節奏，忙一陣，休一陣。

2008年末，金融危機爆發，我一邊找工作，一邊追討著前公司拖欠的薪資。

閒暇之餘，朋友推薦我一本名為《Death March》的書，核心是講程式設計師瘋狂的工作而導致出的各種健康問題，書寫手法是靠一個名為 “死亡之旅” 的專案來貫穿，大致是說在軟體開發中，軟體研發投入與目標存在很大差距，比如人才、時間等方面。

何為 “死亡之旅” 呢？也就是說，如果你接到了一個需要一個五人團隊半年時間才能完成的專案，卻被要求必須在三個月內完成，那恭喜你，你的團隊即將開啟 “死亡之旅”。

此外，他對 “死亡之旅” 現象產生的原因、環境以及身處專案中的人的種種遭遇、困難、行為都做了說明。

這本書，當年還在一些社群網站上引發過不少討論，我記錄了一些。

有人說，這種現象的產生，主要是因為管理層的盲目自大，再加上一線開發者沒有話語權。管理層永遠盲目樂觀的，特別是進行內部管理時，身處高位，通常更容易獲得來自中層管理者的過多樂觀彙報。如果他們曾經從事過基層技術工作，那就更容易自認為對技術瞭如指掌，一切都盡在掌握。另外，一個技術出身的領導者更容易作出某些愚蠢的決定，總而言之，一切的問題都是傻逼領導導致的。

還有提問，如果一名專案經理或者一線研發工程師不幸遇到 “死亡之旅”，該如何應對？

先說拍拍屁股走人。如果的確因為專案的很多決定過於草率或者不夠客觀的決策，存在著很大的風險，那麼一走了之沒什麼不好。

再說說死扛到底。作為下屬，無奈得忍受上級的決定，但可以提出一些方案來減少困難。比如換幾個更有效率的工程師？申請獨立的工作環境？提高團隊伙食？要學會透過一些方式讓管理層更好地接受這個結局，也是挺過 “死亡之旅” 的關鍵因素。

不過，無論加班的原因是規則問題，還是領導是個傻逼，這些都是客觀現實，你無力改變。

在過去的十幾年裡，我在技術領域見過許多勤奮的程式設計師，每個工作日都加班，就算週末，只要有緊急工作要處理，他們也能隨叫隨到。只要通宵上線，就會在凌晨發個朋友圈，再配上一張昏暗的園區照片，求點贊，求安慰。

與此呼應的，我也見過不少因為工作壓力過大，工作時間過長而最終被送進治療中心的程式設計師，也遇見過不少一直處於抑鬱症邊緣的小夥伴，一手摸著鍵盤，一手抓著大把的藥，每天重複著抱怨，卻從不做出改變。

在我看來，我們們搞技術的，還是實際一些比較好，如果你現在的公司還推行 “以工作時長論英雄，以加班加點為美德” 的價值觀，那就走吧。

畢竟程式設計師也是爹孃養的，不是機器造的，壞了，可沒地方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