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前半生,值得我們每一個人深思。
在普通人眼裡,他寂寂無名,只有年歲稍長的文化人,才聽說過他傳奇般的存在。
在IT人眼裡,他是塊活化石,中國第一的大旗除了他,沒人敢抗!
他是求伯君,從一個浙江窮山村走出來的娃兒,卻成為所有IT人心中永遠的高峰。
1988年的春天,深圳蔡屋圍酒店501房間,一個24歲的小夥子正死死地盯著螢幕,雙手不停地敲打鍵盤。此後的一年半時間裡,他幾乎每天都在重複著盯螢幕、敲鍵盤的動作。沒有人跟他說話,沒有人跟他作伴,只有孤獨的一臺電腦日夜閃著螢光。為了節省時間頓頓吃泡麵,三次肝病住院,醫生以死亡警告,然而他卻讓人把電腦搬到病房,繼續啪塔啪塔敲程式碼。有了難題,不知道問誰,解決了難題,也沒人分享喜悅。只能一直寫,一直寫。昏天黑地的400多個日夜過去,12萬2千行的WPS1.0橫空出世。他輕輕推開電腦,沒有一絲感覺。那是1989年,距離世界上第一臺計算機誕生,已經過去了43年;距離第一臺個人電腦Micral面世,過去了28年。中國人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漢字處理軟體!求伯君當時年僅25歲,無論是學識還是經驗上,都不能與國內外的專家相比。年輕的求伯君成了英雄,從此成為無數IT人心中,永遠的高峰。WPS也成了金山此後6年裡,壟斷天下的主打產品。也幾乎是一夜之間,社會上各種電腦培訓班主要內容,就是五筆字型加WPS操作。“WPS”這個求伯君創造出來的名詞,成了電腦的代名詞。每一個破繭成蝶的背後,都曾咬著牙度過一段沒人幫忙、沒人支援、沒人噓寒問暖的日子。1964年,求伯君出生在浙江的一個偏遠山區新昌縣西山村,請記住這個名字--西山。
他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村娃,排行老大,家裡兄弟姐妹眾多,幹農活、養兔子、挖野菜...即使如此貧苦,他的父母卻非常開明:無論多難,都支援他求學。
別人家3歲小孩話都說不利索,他3歲熟背99乘法表;別人家5歲小孩還在地裡泥裡爬,他5歲就是圍棋業餘5段;高考時,他是縣城高考狀元,考入位於長沙的國防科技大學,進入數學資訊系統專業。大三的時候,求伯君給學校的圖書館,做了一個借還書管理系統。這個系統由一臺Honeywell-DPS6小型機,和幾十個終端組成,從設計到開發,他一個人僅僅利用兩三個月的業餘時間就完成了。那可是80年代啊,電腦只是用於政府、軍隊、醫院等大型部門,別說獨立開發軟體,就連程式設計書籍、專業學者都是少的可憐。而求伯君當時只不過是個大三的學生,偏偏寫出了這個軟體,嚇了學校一大跳。要知道1983年,市委書記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過100多塊錢。一人之力開發軟體,讓求伯君登上了《長沙日報》的頭條,成了最有實力的“網紅”。那時大學畢業是分配工作的,求伯君也被分配到位於河北的“石油部物探局儀器廠”工作。80年代的人們,進入國企工作,就代表了一輩子衣食無憂。單位不僅給解決戶口問題、還分配住房。當年一個窮山溝裡走出來的娃兒,能有這麼體面的工作,祖輩務農的家人可不得高興壞了。如果不是一場意外,也許求伯君這輩子,就呆在了儀器廠,從一個數學天才逐步走向油膩沒落。有人說他是去旅行,有人說他是追隨一位來自深圳的女孩。不管起初的動機是什麼,求伯君到了深圳。別的地方還在打擊“倒爺”時,深圳已成了無數人夢想起飛的天堂。這裡人也多,車也多,高樓大廈也多,造就的神話更多。當求伯君一抬頭看見赫然十個大字“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時,他感到自己的心底深處,有某種東西被觸動了。一回到河北,他就辭掉了別人眼中的“鐵飯碗”,什麼住房、戶口統統扔了,頂著“黑戶”的帽子,一腔熱血南下深圳闖世界。途中,他在涿縣老同學處停留了幾天,正好同學的列印程式出了問題,求伯君發現是列印驅動不相容的問題。而是把自己關在同學的小屋裡,寫出一個以家鄉命名的通用驅動--西山列印系統。5萬行的組合語言,只用了9個日夜,便除錯成功。比爾·蓋茨和保羅·艾倫編寫他們的第一個BASIC解釋程式時,用匯編語言編制,整個程式不到4千行,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這像炫技一樣的寫程式,原因卻只有一個,也是求伯君身上,一直不同於其他人的地方:遇到能用程式解決問題時,他不會像大多數人那樣,找現成的軟體,而是自己寫一個。正如他自己經常說的:“四處去找,多麼麻煩!還不如寫一個。”隨手寫一個程式解決bug似乎是求伯君的特技,這將在接下來的歲月裡發揮極其重要的作用。老同學看了他寫的軟體後,馬上建議他先不要去深圳,而是轉道北京四通公司。四通公司當時的主打產品“四通打字機”,是當時稱霸中國辦公市場的唯一產品。四通公司,也是和8848、瀛海威並列中國最早、最牛三大IT企業。買下了驅動:2000塊錢全部版權,分10個月付清;留下求伯君:每月150塊錢,許諾明年調他去深圳四通。這套程式被四通以每套500元的價格,賣了6百多套,那可是30多萬啊。這件事,也從側面證明了,求伯君是個技術天才,但卻不具備商人的精明,這也是後來他將金山交給雷軍的一大原因。就這樣求伯君留下了,成了四通第一個黑戶(沒有戶口)、沒有住房的員工,四通還專門為他在頤賓樓租了一個床位。然而,企業裡按資論輩是通病,又年輕又沒有經驗的求伯君,在四通並不受重用。偏偏年少氣盛的求伯君,想開發一個能在個人電腦上使用的漢字處理軟體,也就是WPS的雛形。當他把這一想法做成文案,向上頭彙報時,卻得不到任何回應,這讓求伯君心裡很鬱悶。當一家公司已經處於行業壟斷地位的時候,會更傾向於用自己的壟斷資源,而不是靠技術進步來獲取更多的利潤,因為這樣要更容易的多。而四通在當時,已經壟斷了中國辦公裝置80%的市場。說簡單點就是:四通在現有的辦公市場上,擁有絕對優勢和高額的利潤,完全沒有必要再費錢費力開發一個新的漢字處理系統出來。這時,他遇到了人生中第一個貴人,也是他一生的伯樂:香港金山公司總裁張旋龍。香港金山是四通公司的客戶,正合作推Super機,結果BIOS出現問題,張旋龍手下50個人的香港計算機專家團隊,花了三個星期,還是一籌莫展。四通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讓求伯君處理這個問題,結果一個晚上,求伯君就搞定了。但四通知道求伯君是個寶,哪肯輕易放走。知道求伯君一心想去深圳,於是把他調到了深圳四通分部。然而求伯君到了深圳四通,只是分管經營做市場,還是沒有機會開發軟體。這把求伯君搞的一直是“鬱郁不得志”。這時候,金山張旋龍再一次向求伯君伸出橄欖枝:“來金山吧!我讓你專心搞軟體!”於是,便出現了開篇的熬夜吃泡麵、住院寫程式碼的那一幕。WPS剛寫出來,求伯君暗暗想,如果能賣1000套,就很不錯。然而當電腦使用者們發現有這麼美妙的中文處理軟體時,WPS的名聲與盜版迅速傳播,幾乎達到人手一套的地步。即使如此,這套WPS依然形成了數億元的產值,創下下銷量、普及率全國第一。廣東梅州政府解決他的黑戶問題,珠海政府獎勵他一輛奧迪加一套房。即使沒有談股權、沒有談分紅,什麼都沒有談,使用者、市場、政府,都熱情回報了求伯君為WPS付出的辛勞。這是求伯君人生的第一個春天,也是中國軟體業的第一個春天然而,凜冬將至!無論是金山還是求伯君,都將遭遇人生最黑暗的時刻。一戰成名,卻被微軟鳩佔鵲巢
死磕背後,是對責任的擔當
讓我們把時間拉到1994年的美國。
網景剛剛成立,不到一年就成為最大的瀏覽器公司。蓋茨見勢不好,馬上提出收購,遭到拒絕後,組隊研發IE瀏覽器,並捆綁在windows系統上,免費提供給客戶。
1994,求伯君成立珠海金山公司,此時WPS已經壟斷了中國的辦公軟體市場。1994年,大家都有一個目標,學習微軟,做中國的微軟。1994年,微軟進入中國,直接攻擊WPS。還記得是怎麼對付網景的嗎?微軟先找金山最早的投資人張旋龍,提出收購金山;被拒絕後,又開始挖求伯君,開出70萬年薪,問他要不要去微軟工作。幾次三番的糾纏被拒絕後,又找到軟體開發的直接負責人雷軍,以電腦都裝Windows為由,提出和WPS進行格式共享,並保證絕不動金山的市場資源。面對縱橫計算機19年的微軟,金山就像個稚嫩的娃娃。本想互相合作、互相相容,可最後是互相傷害,微軟傷害了金山。後來的發展,一切都如微軟所料:WPS文件相容了Word,中國使用者拋下了DOC時代的WPS,轉移到了Windows下的Office。金山迎來它的至暗時刻,也是求伯軍一生中,最暗淡的時候。與微軟一戰,金山堵上了所有身家,想要破釜沉舟,卻一夜潰敗幾乎賠光了所有的錢。求伯君與雷軍聯手,研發阻擊微軟的“盤古”。然而,國內的軟體開發水平,比起當時的微軟,還是差距太大。耗時3年研發的“盤古”銷售慘淡,加上市面盜版橫行,金山一敗塗地,毫無反擊之力。求伯君最好的幫手雷軍辭職,老部下們走的走,散的散,失敗的情緒在殘留的辦公室裡蔓延。剛剛30歲的求伯君,困惑、迷茫,憋屈!無處可去,他就跑到BBS上瘋狂灌水,最多一天發了300多封信發洩。是的,求伯君和他的WPS,是當時唯一能與微軟抗衡的存在,如果連他也屈服,諾大的中國,彼時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了。如果說今天的鴻蒙,是華為應對安卓封鎖的底氣,那WPS就是當時中國軟體業的底氣所在。朋友的話,讓求伯君生出絕地反擊的勇氣:“word能做到的事,我們也能做到。”他賣掉了獎勵給自己的別墅,讓雷軍帶著10個人的團隊,苦熬四年研發WPS97,抗擊微軟Office200多人的研發團隊。1997年,金山新版WPS97面世,公開挑戰微軟,幾乎讓求伯君傾家蕩產的WPS97大獲全勝。在東南大學,學生擠破了門聽求伯君演講,送上了一個千人簽名的橫幅;在重慶,聽眾群情激昂地喊出了向金山公司學習的口號;央視《東方時空》在蓋茨來中國的當天,專請求伯君,就為談WPS97如何抗擊Word。求伯君下了飛機,飯都沒吃就直奔中央電視臺,5分鐘的節目,採訪花了5個小時。正是這個時候,求伯君與金山,一夜成為民族軟體崛起的象徵。但寒冬並沒有過去,馬上,求伯君迎來了微軟的第二次猛烈進攻。對於微軟的全球霸業來說,中國市場不過是全球蛋糕的一部分,所以打起價格戰毫不手軟。可對於WPS來說,中國市場是它的全部,如果不能賺錢,就只能死。面對這樣的攻擊,求伯君決定置之死地而後生,重塑金山,重塑WPS。雷軍提出:推倒積累了14年的WPS的900萬行程式碼,從頭再來。重生的WPS,從介面選單到操作模式,都與微軟深度相容,讓使用者察覺不到用的是WPS還是Word。說人話就是:WPS要和Office一樣,當年微軟用技術搶了我們的人,今天我們就用技術再搶回來。然而說起來容易,做起來真的很難!微軟的原始碼沒有公開,想深度相容Office只能自己摸黑前行。又是一個無日無夜的三年,與Office相似度高達99.99%的WPS2005問世。就像當年蘋果想要告微軟抄襲MAC系統一樣,微軟也想告金山。但是兩個軟體的底層技術完全不同,而且微軟當年抖機靈籤的“格式共享協議,也讓它只能閉嘴。時至今天,WPS仍是在基礎軟體上,能與微軟一較高下的軟體。之所以這麼玩命跟微軟對著幹,只因為求伯君心裡抱著一個想法:世界上沒有哪個民族,願意把作為資訊產業靈魂的軟體產業,完全建立在他人的智慧上。正如他所說:如果全中國都用offic,如果有一天戰爭開始了,全中國的offic都停了,怎麼辦?求伯君被稱為稱為“中國第一程式設計師”,不是因為他熬得了寫程式的苦,也不是因為他寫程式碼的能力強到無人可及。更多的,是在那個中國處處被國外卡脖子的年代,讓我們自己的軟體,一直站著,沒有跪下!4
只想做令狐沖
也許從世俗的名利上來講,求伯君沒有像馬雲一樣光芒萬丈,沒有比爾·蓋茨改變世界的野心、沒有登入福布斯、沒有上名人榜。可當我們把這些所謂成功的標籤貼到他身上時,你會發現,原來,這些都沒有那麼重要,他似乎從來都沒有在乎過,這些我們以為的成功。骨子裡,求伯君只是個愛玩愛鬧,一心想要自己搞發明創造的大男孩。他寫遊戲,一個人完全用匯編語言寫出《中國民航》只花了一週,加一個美術,加一首音樂《西山風情》就完成了。曾做劍網的時候,和老大聊起劍網過去,老大悠然笑道:你可曾見過十萬血的天王?驚呆:出bug了?話說有一天,一個崑崙因為打不過天王,就在主城開罵,仗著主城是和平區,什麼髒話都開始往外噴。最後那個天王說:你要是再罵人,我就不客氣了。崑崙壓根沒當回事,心想反正“老子打不過你還罵不過你嗎”?然後大天王瞬間秒變十萬血,在主城開屠,把崑崙和幾個人按死在地上,飄然而去。崑崙大驚,打投訴電話,你們遊戲出bug,主城居然被殺了。客服、策劃順著ID一層層摸下去,發現這個帳號竟然是QBJ@kingsoft.com(求伯君)。然後客戶很堅決的告訴玩家:你眼花了!你看錯了!沒這回事!但是,有人開始質疑曾創造了WPS的金山,做網遊是離“民族軟體大旗”的稱號越來越遠了。是的,網遊沒有那麼“高大上”的名號,但正是在被微軟欺負的抬不頭、被盜版衝擊的支零破碎的時候,是做網遊賺來的錢,一直在給WPS輸血,而彼時的WPS是金山最沉重的包袱。沒有哪個企業傻到揹著個包袱,這不符合商業原則。然而求伯君說:“除非國家吹響了撤退的“集結號”,否則金山永遠不會放棄WPS。”雷軍說了一句大白話:“從純商業角度講,做WPS辦公軟體是“犯傻”的事情,十多年來,金山不惜從其它專案上賺來的錢貼補WPS,不論它多麼孱弱,卻從未被拋棄。”當年寫求伯君文章最好的劉韌說:(求伯君)就像騎瘦馬挺長槍,向風車發起衝鋒的堂·吉柯德一樣悲壯!在求伯君的想像裡,最理想的CEO是,應該黃藥師那樣的人物,可以把桃花島管理得井井有條。新來的員工網路卡裝不上去,求伯君二話不說開啟機箱幫他裝上網路卡,又興高采烈地跑上樓;為了讓程式設計師們放鬆,每到晚上九點半喊大家下樓,圍著公司跑一圈,回來後繼續寫程式碼;員工離職,賠償金沒談妥,就把賠償金算在自己帳上......吃宵夜的地方,從星級酒店到大排檔,再到後來公司門口自己員工開的路邊攤。凳子高度越坐越低,隊伍卻越來越大,追隨求伯君成了口號。在金山最風光的時候,前臺、司機…所有員工都嗷嗷叫,大家淚流滿面,一起高唱軍歌,激情四射。玩過金山出的遊戲《劍俠》的人,幾乎都對背景音毫無抵抗力。音樂聲起,那是映雪湖邊無量宮,寥遠星空御馬前行的快意!這當然少不了求伯君的古風情結的作用。喜歡傳統樂器,他專門學了古箏,《笑傲江湖》、《漁舟唱晚》都是他的經典保留曲子...釋出新版《劍俠情緣》,配合宣傳,求伯君開心的穿上了古裝,還專程上武當山拜師學藝,被戲稱“牛鼻子老道”。玩著玩著,求老道還在古裝劇《劍俠情緣藏劍山莊》中,客串了一把仙氣飄飄的“劍聖”。8年前,求伯君終於隨了自己心願。一場被命名為“君之傳奇”的隱退儀式,成為了年度IT業最重大的事件之一,他正式退休去年,金山舉辦創業三十年慶典,三位創始人:求伯君、雷軍和張旋龍,相擁而泣!“如果時光倒流20年,我不會選擇創業,太辛苦太辛酸了”。2017年的10.24程式設計師大會上,發生了這樣一件事,一個年輕記者在採訪室,遇到一位老先生:
一個胖男,手裡拿著一張紙衝上來:這位嘉賓,您的名字?求伯君找了一下,畫√。地方媒體架起攝像機,從兜裡掏出了和剛才胖男一樣的紙:請問您叫什麼?為什麼很多年輕人不認識求伯君?一位知友回答說:宣傳不夠,你叫我如何認識?是啊,老一輩已經退出江湖了,現在每天被媒體跟著的,是雷軍馬雲馬化騰,雖然他們只比求伯君小了幾歲,卻像是隔了一個時代。也只有在提起雷軍的時候,會稍稍提起:雷軍當年跟了求伯君16年。這個曾單槍匹馬殺出一片天的求伯君,只是孤獨的坐在採訪室的一角...茨威格寫了一本《人類群星燦爛時》,書中記下了影響人類歷史的十個瞬間。
假如我們回頭看,在求伯君的時代,他就是中國軟體史上,最閃亮的一顆星!新浪科技採訪《求伯君:軟體業已從個人英雄走向團隊時代》劉佳採訪《20年前的中國網際網路:從“羊腸小道”走出來》Arthur Wang《請問您叫什麼名字?我叫求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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