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丹佛教授張首晟：用物理學家思維做風投
張首晟已經拿到了諾貝爾之外的幾乎所有物理學獎
頂級華裔物理學家
三十多年之後，張首晟依然經常想起德國的那個夏天，自己在一塊墓地立下的理想。
那時的他尚未及冠，正在德國柏林留學。暑假期間來到哥廷根大學遊玩，他經過諸多物理學家長眠的一塊墓地。這裡的墓誌銘不同尋常，每位物理學家的墓碑上只有他為物理學、為人類作出的貢獻——具有代表性的公式。海森堡墓碑上是測不準原理，玻恩的墓碑上波函式。
正在求學物理研究的張首晟被這一肅穆場景深深感染，他暗自許下決心，要把自己此生獻給物理學。之後的三十多年，他來到美國繼續深造拿到博士學位，從1993年起任教史丹佛大學，目前是史丹佛大學物理系、電子工程系和應用物理系的終身教授。
毫不誇張的說，張首晟已經是全球最為知名的華人物理學家之一。憑藉在“量子自旋霍爾效應”和“拓撲絕緣體”兩大研究中的重要貢獻，張首晟已經囊括了除諾貝爾獎之外的幾乎所有物理學頂級獎項。每年他都會被視為諾貝爾物理學獎的熱門候選人之一。他所研究的拓撲絕緣體有望幫助已經接近瓶頸的摩爾定律重新突破，再創一個矽谷時代。
不過，這並不是我，一名科技記者採訪他的唯一原因。因為在全球知名物理學家的身份外，張首晟還有一個令人意外的身份：一位成功的風險投資家。他有著自己創辦的風投基金丹華資本。
與全球其他知名學府不同，史丹佛大學有著標誌性的創業文化。這裡走出了惠普、雅虎、谷歌等諸多科技巨頭，也為矽谷培養了大批的科技人才。史丹佛教授參與創業和投資的案例比比皆是。因為對兩位學生的創業專案投了10萬美元天使資金，計算機系教授大衛·切利頓(David Cheriton)如今所持的谷歌股票已經超過了20億美元。
張首晟最初進入投資圈同樣也是因為史丹佛的氛圍影響。他告訴新浪科技，自己和史丹佛計算機系教授孟德爾·羅森博格(Mendel Rosenblum)正好是鄰居。兩家孩子某天在一起踢球的時候，羅森博格和張首晟閒聊起自己的創業專案VMware。張首晟很快看到了其中的機遇，當即決定投資入股。如今的VMware市值高達200億美元，他的先見之明也得到了豐厚回報。
此後他也陸續投資了四五個專案，有的專案也以幾億美元的方式退出。但張首晟真正涉足系統性的投資還是在2013年。他和自己曾經的學生谷安佳博士創辦了丹華資本，意在連線史丹福大學(史丹佛別譯)和中國。雖然很多史丹佛教授都有業餘投資創業，但像張首晟這樣在忙於科研和教學的同時，還做起一家系統的風投基金，卻是非常罕見。
在結合科研、教育與創新方面，史丹佛無疑是全球高等學府的巔峰。張首晟也在不斷推進中國高等學府在這方面的提升。作為清華大學客座教授和中科院外籍院士，他每年都會花3-4個月時間在清華大學，在教育方面培養出祁曉亮等不少物理學人才，在科研方面與清華大學、中科院等國內科研機構合作取得了量子反常霍爾效應等重要成果。
連線史丹佛與中國
在收穫豐碩學術成果的同時，張首晟還在史丹佛三個系擔任著教學任務，那他又有多少時間用於投資領域？關於這個話題，張首晟大笑了起來， “我是100%時間在做教育，100%時間在做科研，100%時間在做投資。這並不誇張，我們(丹華資本)有實力雄厚的團隊來負責具體事務。”
他具體解釋稱，“我們通常認為諸多工作不能平行，很多是和體力相關，但腦力工作完全是可以平行的。很多時候，我並不是在工作時間完成投資。舉例來說，光場相機創業公司Lytro是史丹佛電機系一位博士創辦的。我獲知Lytro這個專案就是在電機系的一個學術活動。作為一個理論物理學家，我對資料的重新組合和演算法有著濃厚興趣。投資這個專案，就是在學術研究和學校教育的時間完成的。”
張首晟介紹，丹華資本資本大部分投資都來自於中國頂級的投資機構和優秀的企業戰略投資，而投資目標則聚焦在矽谷，也是諸多中國資本走向美國的合作物件。丹華資本目前有7位團隊成員，一期基金融資9200萬美元，兩年多以來投資了22個專案，主要集中在大資料、移動網際網路、虛擬現實/擴增實境等領域的中早期創業公司，每筆投資從幾十萬到500萬美元之間。其中一半專案已進入下一輪融資，某些企業的增長率超過20倍。
值的一提是，在丹華資本資本投資組合中，網站優化雲服務公司Optimizely和無人機平臺公司3DR被諸多外媒視為最有可能進入“獨角獸俱樂部”(估值達到10億美元)的創業公司。他們的不少投資專案同時都得到了安德森·霍洛維茨(Andreessen Horowitz)、紅杉資本以及Greylock等美國主流VC的投資，這也在側面體現了丹華資本的投資眼光和競爭力。
獨角獸俱樂部——超過10億美元估值的創業公司（圖內展示僅是部分公司）
與矽谷諸多風投一樣，丹華資本尋找投資標的的渠道也是通過自身的人脈網路，尤其是發掘史丹佛大學的資源。在丹華資本的團隊中，張首晟是史丹佛的三系教授，還有創始合夥人谷安佳和來自史丹佛本科的畢業生，有著完善的投資發掘渠道。當然，張首晟在學術界的聲望和地位，是吸引諸多學生創業專案的重要基礎。
他對新浪科技表示，丹華資本以史丹佛為基點(佔據投資組合的八成)，輻射到整個美國高校學術圈和創業圈。丹華資本目前投資組合中，觸控式螢幕互動技術公司Qeexo就來自於美國賓州的知名學府卡內基梅隆大學，圖形資料庫分析平臺GraphSQL來自於加州大學聖地亞哥分校。“我們在美國高校的推薦和人脈網路資源，是其他風投所不能複製的。”張首晟有著很強的自信。
與此同時，丹華資本的中國背景也讓其成為矽谷主流風投和創業公司探路中國市場的首要合作考慮。“為了讓旗下投資組合公司未來可以更好進入中國市場，一些矽谷主流VC，如安德森·霍洛維茨(Andreessen Horowitz)都在不斷主動向我們推薦專案，其中就包括了Optimizely這樣的大熱專案。”張首晟說。
在連線美國創業公司和中國市場方面，丹華資本有著諸多成功案例。在他們的溝通推動下，Qeexo的觸控式螢幕技術用在了華為的P8手機，這是他們的第一筆訂單，而後不斷獲得智慧手機國內廠商的合作訂單；在張首晟的促成下，GraphSQL則成為了支付寶和中國國家電網的技術提供商。
科學思維做投資
雖然在資源連線方面有著自己的優勢，但丹華資本的最大特色還是張首晟怎樣用科學思維方式做投資。“物理學裡面有個很大的分支是統計力學，主要研究的就是概率和統計；現在討論大資料，很多基本的演算法都來自於物理學獎。現在大熱的機器學習技術，幾乎所有以人名命名的演算法都來自於物理學獎。”他介紹說。
“大家對科學理解還不夠廣，需要有個更廣的理解。我們在判斷一家創業公司發展趨勢的時候，也是在判斷網狀情況下發展，這是有科學規律的。即便你的產品和理論科學沒有太大關係，但是我們可以用科學的觀點來分析其成長的潛力。我們對物理學和統計學的瞭解比其他機構都要深入，這是其他MBA出身的投資人士所不具備的。”
在投資無人機領域，張首晟有著完全不同的理解方式。“低軌道衛星是目前一個很大產業，各個行業都需要地面資料資訊，很多對衝基金會根據海洋運輸的衛星照片來預判大宗商品的價格走勢。現在太空有衛星，地面有谷歌街景，中間的低空照片卻存在缺失，無人機未來可能會在這方面帶來巨大的大資料價值。這也是我們看好投資3DR的重要原因。此外，我們還投資了一家大資料分析專案。”
3DR無人機Solo
談到科學理論和人類文明，張首晟的興致明顯提升了不少。“我看來，整個人類文明的巔峰成就，在乎歐幾里德的幾何理論。古希臘人喜歡進行抽象思維，而羅馬人更專注怎樣把幾何用在工程學上，打造了百萬人口、設施完善、建築恢弘的羅馬城。但羅馬帝國的偉大更在於將幾何原理用在了法律上，再複雜的邏輯架構也是建造在幾個顯而易見的公理之上，這是羅馬帝國法律體系的基石。”
用大資料和科學理論來重新解讀人類歷史，一直是張首晟的愛好。正如他為吳軍博士《文明之光》一書所做的序，深刻闡述了大資料時代物理、科技和人文的跨界之美和意義所在。“美國《獨立宣言》的第一句話，也是涵蓋了歐幾里德的思維精華——簡單而普適。愛因斯坦的著名公式E = mc2非常簡單，也是涵蓋了從原子到宇宙的執行原理。”
與其他在矽谷的中國風投不同，丹華資本的投後服務主要還是在矽谷完成。中國科技企業的高管都在頻繁往矽谷跑，在丹華資本與張首晟見面談談，很多合作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促成的。GraphSQL就是這樣進入了中國電網的合作視野。“從某種意義上說，我是一個資訊路由器，這是我在投資領域的最高價值。GraphSQL通常的合作物件都是網際網路公司，我也幫助他們連線上了支付寶，但用到國家電網卻是連他們自己都沒有考慮過。”張首晟打了一個比方說。
“目前絕大多數VC都是創而優則投，還沒有像我這樣的科學家VC成功先例。我給丹華資本定的目標，是在未來十年內做成矽谷頂級的前十家VC。”這位史丹佛物理教授如此展望未來在投資領域的發展目標。而另一方面，他依然投入大量的時間在鍾愛的物理學研究。
文丨鄭峻 發自美國矽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