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獵雲網
Instagram的這位聯合創始人身高一米九,舉止謹慎、風度翩翩。與他交談時,會感受到他強大的氣場。對他而言,對話是一場競賽,他正在規劃潛在的結果。他能經受誘惑,避免身陷即將爆發的階級戰爭或涉及馬克·祖克伯的複雜政治關係。同時,他擁有巨大的孩子般的好奇心。他在26歲時共同創立了一家公司,在32歲時便成為了億萬富翁。
即使十年後,很多人仍然對社交媒體在人們生活中的作用感到困惑,但凱文·斯特羅姆堅持矽谷最初的立場:技術改善生活,聯絡幫助人類,而技術專家也並沒有掉進錢眼裡。
以下是外媒對斯特羅姆的採訪,有刪減。
Q:Instagram改變世界,世界融為Instagram的一部分,你感覺如何?
我走到街上,看到人們使用我精心製作的產品,但令我奇怪的是,這並沒有令我吃驚。Instagram於2010年10月5日上線,截止當天就擁有了2.5萬個使用者。我認為大概24小時後,有人在回家的地鐵上使用它。但是我們並沒有開始改變世界。我們只是想著手製作一個我們喜愛並且樂意使用的優質產品。事實證明,我們很幸運,我們的想法與其他人的興趣相契合。
Q:我幾周前去看一場音樂節目,他們沒收了我們的手機。Instagram影響文化這一點你如何看待?
你是指有人以某種方式“禁止”Instagram的使用。但我認為這就像不提供Wi-Fi的時髦咖啡店一樣,他們想要更多人與人之間的對話。這也是另一種方式。十年前,博物館可能會禁止攝影,而現在大多數博物館的態度可能是“遊客應該和藝術品合影,這是宣傳的機會。”2014年,傑夫·昆斯(Jeff Koons)的回顧展標誌著惠特尼博物館(Whitney Museum)建立的首個Instagram標籤:#Koons & #ArtSelfie。因此,一些活動反其道而行之,例如Instagram直播的時裝秀,有些餐館也在Instagram上分享菜餚。還有一些食物就是專門為了在Instagram上分享建立的,例如Instagram使用者@vibrantandpure在2016年推出的“Unicorn Toast”頻道。
Q:你是否認為現在有些人可能只是單純為了在Instagram上分享而不是為了獲得體驗?
的確有人是這樣的。當我騎自行車穿過金門大橋時,那裡到處都是拍照留念的人,向人們展示他們的確去過舊金山。但我認為,從廣義上講,如果人們正在體驗,並希望與他人分享這種體驗的樂趣是很棒的。這就是我們建立Instagram的原因。我的目標是建立人們喜歡且實用的產品,並且考慮到構建此產品的副作用。但是我經常認為人們喜歡根據一個小的、有趣的、或許易變的情景來判斷產品,而不是根據大多數人的使用情況來判斷。人們廣泛使用Instagram與家人和朋友分享,並檢視世界上對他們而言有趣的事物。這始終是目標。
Q:你從何時開始考慮出售Instagram或何時考慮將其出售給Facebook?(2012年4月,Systrom和Krieger同意以10億美元的價格將擁有全部13名員工的Instagram出售給Facebook。當時,這是Facebook最大的一筆收購。)
我們曾一度堅決要獨立。實際上,我們在出售公司前大概兩天就獲得了融資。在我們做出決定的最後一刻,祖克伯加入了進來,使估值翻了一番,並構建了一個十分吸引人的未來,Instagram將有我們共同建立,並且保持獨立。我們不希望Instagram被收購。但在此過程中,我們引起了許多公司的極大興趣,我們均婉拒,而Facebook恰逢其時。的確,我們將這一契機視為加速Instagram成功的一種方式。他們也的確在整個過程中提供了巨大幫助。
Q:在過去的十年中,擴充套件的想法激增。10億美元的價格與現在價值1000億美元的估值相對比。你如何規劃這一增長?
我們已經進入了一個基本零擴充套件成本的世界。過去,如果你想賣一輛車,則必須造一輛車,費時費錢,也許賣了,也許沒賣。而Instagram就像你製造了一輛假想的汽車。如果這輛汽車很理想,突然就有十億人在使用它。如果是數字使用者,業務擴充套件就不難。我們目前處於這種狀態的原因就是無資本成本的擴充套件。
Q:我們聽到了很多關於你的採訪,可以說你是個健康、適應性強的人。例如,你是否預料到這些假想會給觀眾帶來不安全感或社會情感影響?
我遇到並交談過的人通常會感到壓力,他們感到自己不得不過著這樣的理想生活:每晚出門,花很多錢,與花哨、苗條的人在一起等等。我認為大部分的壓力都是源於思考:我可以分享生活的哪一部分?我夠酷嗎?我的朋友揹著我偷偷做某事嗎?最初,這是攝影師和設計師比較在意的一點。這個想法更多的是擁有這些創意後,你構建了一個有趣的創意工具。很快,隨著越來越多的人使用這個工具展示生活。我認為使這一點成為一個潛在問題的決定性因素是,預設情況下Instagram是公開的,這意味著如果您願意分享自己的生活,那麼人們會關注。然後,您的生活越有趣,其他人可能會更嫉妒。它的影響便分化了。
Q:你見證了這一變遷,對此你有什麼看法呢?
最初的想法是使它最大程度地得到使用。Facebook創造了這種科學。我們也採用了,而且效果很好。當我們開始對Feed進行排名時,拐點就發生了。因為突然間,釋出者和釋出時間不再成為關鍵因素。當我們在2016年開始對Feed進行排名時,很多人都在抱怨,但很明顯:擁有Feed排名的使用者使用它的頻率更高。沒有Feed排名的使用者較少使用它。使用頻率的激增也是我們增長的一個拐點。
Q:那麼你認為這是一件好事嗎?
並非如此。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但在業務上,盈利是真理,但是總在建立在其他業務的犧牲之上。普通使用者會突然覺得,也許不應該釋出太多內容。或者我應該發一些高質量的帖子。但這點並不是很好,因為我們希望人們在平臺上分享自己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昨天我瀏覽了Instagram和我的feed。我大概看了40到50條帖子,試圖找到我的任何一個朋友,但看到的都是品牌廣告。這是Instagram發生的轉變。因為我們龐大的使用者群,它成為了營銷工具。
Q:你是如何協調這種轉變的?
起初,平臺較小時我們缺乏影響者,現在卻有包含計算機生成程式在內的無數影響者。我想,一旦我們的使用者超過1億人,在Instagram上可能會開展有趣的業務。但是直到我們有6億或7億使用者後,我才真正注意到這一點。而且我認為該提議提出的第一個背景就是廣告,因為所有這些有影響力的人都直接轉向這些品牌,而這些品牌令他們感到困惑,因為他們不知道與傳統廣告相比這些廣告的效果如何。這是我們成長過程中必須處理的問題之一。
Q:當品牌過度佔據平臺主導地位時,你是否認為這是“死亡之吻”?
顯然不是,因為Instagram在這兩個方面平衡得很好。但是我認為,作為領導者和創始人,我們有必要為家人和朋友提供一個安全的共享平臺。因此,我們採用了該Feed排名,並優先考慮了朋友和家人,使人們留在平臺上。但這仍然對普通人產生了不利的影響。我們找到的解決方法是引入Stories。Instagram推出了Snap(15.25, -0.10, -0.65%)chat的Stories版本。建立的這個渠道使人們可以隨時隨地分享自己真實的生活狀態,也許完美,也許愚蠢,因為他們可以設定限制可檢視的人。
Q:我聽說你一開始就非常主動地防備那些企圖獲取個人賬戶資訊的人?
是的,我們並不是第一個成功的社交媒體產品。我曾在Odeo(Twitter(30.91, -0.26, -0.83%)的前身)工作,所以我對他們的經歷非常熟悉。任何人都可以建立照片共享應用,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建立一個社群。如果你可以保護這一資產,培育和發展它,並且產品非常出色,那麼你創造的東西比具有強大社群的優質產品要有價值得多。我們在Instagram上的第一價值始終是社群第一。
Q:其中一些維持治安的措施引起了陰謀論的猜測。很多人認為,由於不當的政治性言論、色情圖片等原因,自己的帖子被遮蔽。
這一事件的緣由我或許理解。我沒有證據,但是許多系統會在平臺上標記裸露,然後通過人工稽核將其刪除。如果過於明顯,系統會自動刪除。就排名而言,系統中仍存在許多錯誤。例如釋出帶有一些標籤的帖子時,帖子不會顯示在標籤頁面上。經過除錯,技術人員意識到垃圾過濾器意外地將我的帖子標記為垃圾帖子,原因是可能是因為我在自己的個人資料中新增了網址。無論如何,這是一個錯誤。我認為發生頻率更高的是一些遊走於邊緣的情況。這導致人們認為他們被遮蔽了,實際上這是軟體中的錯誤。
Q:在過去的十年中,媒體對矽谷的敘述發生了變化,從預設的“拯救世界”到對一切運作方式更憤世嫉俗的看法。你是否感覺到了這種改變?
我並沒有意識到這種改變。我認為人們已經意識到什麼是真實的。有一段時間,每個人都以為關鍵在於解決世界上的所有問題,而這些解決方式全都是由任務驅動的。看法多種多樣,但是非資本主義、無需不惜一切代價取勝的想法會被誤導。人們已經意識到,矽谷與世界上所有其他大型商業中心沒有區別。這是一個角色各異的行業,而不僅僅是一個慈善事業。
Q:你是否認為媒體對大型科技企業有任何誤解?
這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顯然,對任何行業的分析(如果您不是真正從事該行業的人)都容易引起誤解。但是我認為這一誤解並不廣泛。有時候,當你深入其中,就會相信;然而當有人從另一面告訴你真相時,你可能就不會相信,因為你身在其中。但實際上這是真的。有時你沉浸於工作,無視自己行事的方式。當人們要求你這樣做時,對你自己沒有任何意義,但對其他所有人卻意義不凡。我認為這是一種健康的緊張氣氛。自我意識是作為行業、公司或領導者可以擁有的最高價值。
Q:矽谷曾有過這樣的口頭禪,或許你也支援這一看法:“成功之路盡是失敗”。你認為現在像WeWork這樣的大公司在高估值之後卻瀕臨倒閉,這是否傳達了另外一個資訊?
其實這些公司並沒有失敗。估值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在真正變現之前,都是一個虛假的數字。在失敗中走向成功並不意味著能收穫一些額外的東西。我只是認為接受失敗是矽谷神奇的事情之一。你可以冒出一個似乎可行的想法,做出嘗試,但實際上並不可行,你也不會被列入該行業的黑名單。但這並不包括侵犯隱私、濫用政策或欺騙隱瞞。每當我看到Theranos或WeWork的故事時,我都會感到難過。這給一個許多人認真工作、不知疲倦地創造下一個出色產品的行業“抹了黑”。
Q:但是隨後我們聽到一些反響強烈的故事,例如亞馬遜員工在運營中心運送包裹時死亡,或者即使工作環境和身體條件再差,一些員工仍被迫繼續工作。這些新聞層出不窮。
我看到的趨勢是,人們會在晚餐或喝咖啡時談論這些社交話題,但他們仍會使用這些公司的產品或服務。我並不是指現代社會的偽善,我也沒有證據。我只是看見了更深層次的東西。我認為,如果不認可公司的價值觀或價值觀的運作方式,那就不要再繼續使用公司的產品或服務了,這一想法比較客觀。但是,當我構建Instagram時,我的目標是“希望人們認為我們正在做出色的事情。”我知道會有一些副作用,並且我們正在竭盡全力防止這些不良影響激增。最好的公司不是沒有產生負面影響的公司,而是影響最小的公司。我們應該盡力使影響降到最低。
Q:但對於Lyft之類的公司,與女性有關的訴訟源源不斷,她們指控該公司處理駕駛員性侵行為的方式不當。所有這些技術最初的美好承諾都是使我們的生活更加便捷。它們取得了成功,但卻沒有考慮潛在的不利因素。他們所創造的利潤建立在對經驗的監視,而我們聽到的極端利潤卻是對責任的放棄。你贊成這一觀點嗎?
技術上的利潤,即收入與成本的差值,非常巨大。我經常認為,通過不僱用大量人員來控制成本,可以換一種說法:可以投資的領域數不勝數。如果公司仍然可以贏利,那就去做一些難度大的事情,這將是一個有趣的契機。舉個例子,在Instagram上關閉評論顯然會降低參與度,這並不完全是花錢,而是在浪費錢。人們使用Instagram的頻率會降低,因為人們翻看評論的次數減少了。但瀏覽feed時,使用者卻會看到一個廣告。我們在這方面做出了許多類似的決定。當使用者在Instagram上花費了一定時間後會收到提醒,有助於保持使用者的相對穩定,但不會帶來收益。因此,這需要以一部分利潤作為犧牲。我同意您的觀點,企業有大量機會利用這一利潤並將其投資於其社群或公司的安全。
Q:作為一個概念,這適用於許多事物。
問題是,對於許多此類公司而言,每個人都可以有效地以股票支付薪水。如果您覺得必須以任何方式管理股票價格,尤其是在公開募股,提高利潤或至少防止利潤下降的情況時,這一點就非常重要。因此沒有建立激勵機制。
Q:你是否認為以政府的方式調節激勵機制可能有助於減輕其中一些問題?
在某些行業中,政府的確限制利潤。例如保險業就是其中之一:利潤控制在一定範圍內,超過限制則意味著在某種程度上人們的利益受損。我並不瞭解確切的規定,但這並非不可能,我也並不瞭解這是否是一項政策建議。
Q:你認為社交媒體在解決貧富差距和社會對立等問題中起到了什麼作用?
目前,我們似乎生活在社交媒體的小氣泡中,我們關注自己相信的帳戶,不會受到其他意見的影響。對我來說,這些公司的經營者就能解決這些問題。
Q:那麼一家技術公司是否有可能真正地解決該問題?
我認為有可能。但是我想表達的意思是,與政治廣告或虛假新聞之類有關的政策決策對社會非常重要。這些決策的結果將影響這種兩極化情形。我希望這些公司的領導者以及外部監管者能得出有益的結論,促使解決這一問題。我在決定建立Instagram後已經過了許多年,並且我們以一系列不同的形式在市場上脫穎而出,我們想留下些什麼呢?我們做了大量的慈善工作。對我而言這非常重要,這使我們覺得自己已經不僅僅是一家希望使世界更美好的網際網路公司。
Q:你認為媒體對祖克伯有什麼誤解?
我堅信,他相信自己時刻都在做正確的事情。我對他並非事事贊成,顯然大多數人也如此。但是我相信,在他的內心深處,他確實認為自己在為整個社會做貢獻。有些人有時惡言相向,但我認為那些並不是事實。